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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与烛光的交汇之处,阿四双眼翻白不见眼仁,嘴角却嘿嘿勾出一丝冷笑。
轩辕彻蓦然之间抬头看到这一幕,吓得一身冷汗,脸色煞白。
“阿......阿四......”他惊立当场,颤声道。
阿四充耳不闻,猛地一挣,竟是陡然间力大无比!轩辕彻猝然不防,被她轻而易举地挣扎出了怀抱。正待叫人,却见她紧跟着脚尖一转,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如同忽然复活的僵尸,走得缓慢又僵硬,直直向前,差一点就和慌慌忙忙进门的吴语撞在了一处。
吴语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
这默不吭声,双眼翻白的阿四,一脸诡异莫名的寒笑是要到哪里去?
吴语惊恐地望向太子轩辕彻,轩辕彻却比他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受惊不已地回头去看苏幕遮。
苏幕遮原本心急如焚,此时却莫名地冷静了下来。他狠了狠心,随手拿起桌上一册竹简,几步追上阿四的脚步。只见他咬了咬牙,抡起竹简就往阿四的后颈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阿四浑身一震,然后应声倒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几个人胆战心惊地围上去,却见她好似睡着了一般,双目紧闭,面容安然......
阿四醒来的时候,轩辕彻正在与苏幕遮争执。
“按苏公子所说,阿四原本好好的,却在孤赶到之时突然犯了失心疯?”他怒火中烧,声音也是极高,道,“当真荒唐,孤与她相识多年,从不知她有这种失魂之症!”
苏幕遮不急不缓,语气中却尽是嘲讽,淡淡道,“殿下所言差矣,要知道凡事都有个意外,时隔三年,古池都已经变成了阿四,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失魂症呢?再者,苏某比殿下更加着急担忧,自从进了梨山,她身边的麻烦从未断过......”
“你,你,你此话何意?!”
太子轩辕彻脸色一白,吴语却见不得这些,一步向前,厉声道,“苏幕遮,你大胆!”
“苏某不敢,”苏幕遮躬身一礼,慢条斯理道,“苏某今日心忧阿四安危,若有冒犯之处,请殿下海涵!”
轩辕彻怔在当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正在此时,房中响起一声嘤、咛。
这声嘤、咛柔弱异常,却让两个相对而立的男子神色一松。只见他们齐齐回头,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不约而同道,“阿四你醒了,感觉如何?”
阿四后颈处疼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抬头,却见两个男人趴在自己床边,满脸的焦急与担忧。
她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明明和苏幕遮在房中秉烛夜谈,怎就突然又从床上醒过来呢?
阿四询问地看向苏幕遮,正想问一问,却听轩辕彻道,“你醒来便好,近日可有何不适,怎就突然得了失魂之症?”
阿四一愣,“失魂之症,我怎么了?”
苏幕遮见此腰一扭,身子往前一挤,一屁股坐到了床头。他原本落后轩辕彻半步,如此一来,便抓住先机挤到了前头,然后一把抓住阿四嫩白的左手,紧紧握住道,“阿四莫怕,且待殿下替我们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你之前莫名晕在路边,此次又突然失魂,定是身子有些不妥。”
说完,他也不待阿四反应,一个扭身,眼眶湿润地朝着轩辕彻作了一礼,感激涕零道,“多谢殿下,我这女人的病,便要靠殿下安排了。”
轩辕彻正被“我的女人”刺得眉头紧皱,却见那苏幕遮已经贴到了阿四耳边,柔声细语道,“你这女人,还不随本公子谢殿下恩典?你身子骨这般弱,昨日还非粘着本公子说要生个大胖小子,唉,你还是先养养身子吧......”
阿四刚醒,只听得苏幕遮在耳边一顿碎碎念,还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便被硬拉着稀里糊涂地向轩辕彻行礼。
轩辕彻犹如晴天霹雳,一手指着二人,哆嗦道,“你,你们,你们竟然......”
吴语在一旁站立良久,见状轻咳一声,道,“原来二位好事将近,真是可喜可贺,咳咳咳,殿下,您今晚夜访阿四姑娘不是说有一事相告,何不说出来,也算是一份大礼?”
轩辕彻猛然回神,一边暗自责怪自己再次失态,一边又说不出地难过。他将双手在背后交握,直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疼痛传到了心口,才朝阿四缓缓一笑,道,“哦,你要查的事情,孤已经有了眉目,只待你将东西准备好,孤便可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还你一个真相。”
阿四原本正沉浸在吴语那句莫名其妙的可喜可贺之中,此时却遽然回神!
“真,真的?!”
轩辕彻见阿四双目圆睁,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心头一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话落,但见阿四杏眼之中漾出了一汪痛意,霎那之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腮边。
她明明伤心难过得连双唇都颤抖了起来,却偏偏要努力睁大了双眼,不肯哭出丁点声音。随着那滚烫的热泪滑落,房中也紧跟着沉重了起来。
苏幕遮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轩辕彻也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吴语看着场中变化,正想催促一番,却听阿四声音哽咽却镇定道,“太子殿下,能不能先告诉阿四,外祖之死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轩辕彻原本感慨万千,听得此言精神蓦地一震!
他瞄了眼寂静无言的苏幕遮,眸光一闪,警惕道,“阿四,你先让孤瞧一瞧那物,辨明真假之后,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可是,画卷被我事先放在了别处。”
苏幕遮听得此言,侧身替阿四掖了掖被角,又将枕头竖起,引着阿四靠在上面。借着暗影的遮掩,他眸色深邃,全神贯注地听着二人对话。
轩辕彻却警觉地停了下来,顿了一顿,道,“今日时辰不早,阿四你便先行歇息。孤明日要回宫一趟,晚间才会回到梨山。不如你明日便去将东西取来,然后到书房等候,如何?”
话音一落,房中便是一静。
良久之后,直到轩辕彻都开始皱起了眉头,阿四才坚定地点了点头,双目如电地看着他道,“明日晚间,望殿下此次是真的金口玉言,切勿忘了初心!”
初心!
轩辕彻犹如被人当头一棒,猛然惊醒!
是啊,他的初心!
为何明明击掌为誓,临到头来却总是错了方向?为何明明胸有沟壑,见了阿四却总要失了分寸?为何......
我是轩辕国太子,我是轩辕彻啊!
轩辕彻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面色已然无波。他心绪复杂地看了看床上二人,然后回首转身,扬长而去。
阿四躺回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苏幕遮见她睁着双眼,心绪不宁的模样,劝道,“睡不着,就先眯着,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四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父母早逝,一路从江南流浪到了京城。好不容易找到外祖,却并不被封府其他人接受。暂住封府的那几日,表妹经常明里暗里欺负我。有一日我实在忍不住,便趁着夜色偷偷爬进她的房间报复。谁知,她的卧房与我不一样,即使是寒冬腊月却依旧温暖如春。一暖灯光下,舅母哼着小调,正哄着她入睡。那小调与我故乡江南的曲调相似,轻柔婉转,绵绵软软,传到耳边竟让我闻到了荷花和莲子的清香。呵呵,说来你恐怕不信,直到今日,我仍记得舅母轻轻抚拍表妹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真的很......温柔......”
阿四魂游天际,正眼含泪水无限缅怀,却突然一惊。她极快地抬眸看了看苏幕遮,吸了吸鼻子,受惊般道,“你,你干嘛呢......”
苏幕遮神色自若地轻轻拍打着阿四的肩膀,如一只高傲的天鹅般,道,“没看出来?我在哄你睡觉啊。”
阿四眉头打结,忍了忍,道,“不是这样的,舅母很温柔的,还哼了小曲儿。”
苏幕遮脸色一黑,最后在阿四那一汪秋水之下败下了阵来。他使劲放柔了动作,然后清了清嗓子,启唇哼起了歌来。
暖光之下,有人轻哼小调,柔柔安抚你入睡。那节拍很轻,却重重地敲打在了阿四的心尖之上。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越过窗棂看着那夜色,暗自道:明晚,无论真相如何,请放马过来吧!
这一夜,苏右偷偷守在门外,破天荒地听到了自家公子的歌声。
那歌声......苏右想起了当时房里的对话。
彼时夜色正浓,房中传来男子声音低沉的歌谣。片刻之后,却听阿四幽幽道,“那个,能不能不唱了?”
苏幕遮那时温柔地好似要滴出水来,“为何?”
阿四却好似忍无可忍道,“因......因为你唱得实在太难听,简直鬼哭狼嚎。夜半三更,再这般唱下去,我担心会把不知道谁家的祖宗给招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