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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明,风城木府里那个青衫客。
忆及当时偶然听来的对话,邕州城、听云山、南疆暴、乱,而所谓的主公......阿四毫不怀疑地目光落在了正与阿黛相视而笑的大皇子身上。
看来,作为大皇子身边的得力谋士,欧阳明却偷偷摸摸地出现在风城木府。这里面,恐怕少不了谋算吧。好在,自己没听到多少。想到这儿,阿四心下一松,弯起嘴角给了欧阳明一个笑脸。
欧阳明显然也很清楚阿四在想什么,然而他好像并不着急,甚至有些迟疑地盯着阿四,那种眼神,如同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般,良久才整了整面容,道,“阿四姑娘,欧阳唐突了,您与在下一位故友长得太像了。不知,阿四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中亲友几何?”
“阿四一介草莽,从小随着师父和师兄们四处漂泊,天南地北一通乱走,又长得平凡,欧阳先生觉得面熟倒并也不奇怪。”
欧阳明得了阿四这么一个回答,却意外地没表示出失望,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道,“眉为两目之华盖,一面之仪表。在下看阿四姑娘眉相,细而浓密,聚却不宽,高而不扬,乃是大富大贵之相也。”
阿四绣眉一紧,正待要答,一旁却传来一声嗤笑,“看不出来,欧阳先生除了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术,竟还能给人看相算命,真不愧为大皇子殿下身边的第一谋士。”
此话一出,宴上霎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正在隔着圆桌朝刑关撒娇的阿朵也噤了声。
虓虎将军何守正将酒杯一放,怒道,“何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编排起殿下来,还不赶紧磕头认错!”说完,浓眉倒竖,虎目一瞪,只是随随便便地往那儿一坐,众人便感到场中瞬间一冷,莫名多了股压力。
这就是铁血将军何守正!
阿四只觉得那种驰骋沙场的戾气让人开不了口,而那个叫何琼的大个子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脸络腮胡,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瞪着欧阳明,“何琼怎敢编排殿下是非,实乃你这欧阳明不是个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蛊惑殿下阻挡我军捉拿乱党,害死了我大轩辕国多少男儿!你一介书生,怎知我将士艰辛,轻轻松松耳边风一吹,竟然强行让将士们在冲杀半路放下武器?三百铁甲军啊,铮铮男儿,竟被那群乱党放了一地虫子活活咬死!你说......”
何琼人高马大,声音如宏钟,却说得又急又快。堂堂七尺男儿,硬是眼含泪光,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何琼斗胆,请殿下为死去的将士们正名!”
大皇子面色一肃,默了半晌,凄然道,“何参将,本宫执圣上手谕,行监军之职,此举并无他意。当今太平盛世,本宫不愿看到兵戎相见,只希望凡事和平处之。而你之所言,怪不得他人,只怪本宫测算有遗,枉送了将士们的性命。本宫答应你,定会妥善安排这些将士们的身后之事,你且起来。”
一番话说下来,动之情,晓之礼,又兼谦逊自责,作为天、朝皇子可谓之贤仁!
虓虎将军何守正见状离席见礼,“殿下仁慈,”转身又朝何琼喝道,“何琼,还不快叩谢殿下不怪之恩!”
可惜何琼好似并不满意,虽然气势收敛,却仍长跪不起。这个状况更加尴尬,何守正虎着脸站在那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胡子阿叔好生可恶!”谁也没想到,说话的竟是娇俏俏的阿朵,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那些坏蛋恶魔屠我族人近千,死了活该!阿黛阿姐与殿下一片好心,你却跑来哭鼻子,好不要脸!”
何琼怒极反笑,鼻子里喷出一口浊气,哼道,“我们将军一向对你们采取招安,除非你们先动武!而你所谓的近千人,回去好好问问那个达召,顺便想想内讧到底结束没有!小丫头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小,想必是得了你那姐姐的一身真传!”
“住口!”一直恬静温柔的阿黛娇叱一声,眼中寒光毕现,“小妹阿朵话不中听,道理却也不差。你大可对阿黛及小妹咒骂,但怎可对殿下不敬!何参将既然是人臣,就应当知进退!”说未落,眼中泪光盈盈,下一刻便如雨直下,染湿了衣襟,惹得大皇子心疼得直唤爱妃。
何琼在阿黛说话的那一刹那便握紧了双拳,挺直腰背,大骂妖女。
何守正见闹得不像话,双眼一闭,提声道,“何琼放肆!”朝门外大喊,“来人,给我拖下去,杖五十军棍,扔进死牢!”
“得令!”四个戎装士兵应声而入,拖着何琼就往外走。
何琼并不反抗,却放声大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老子宁死也不与你们这两个妖女同坐一席!奶奶个熊,阿黛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杀了你个妖言惑众的婊、子!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咒骂声如雷贯耳,远去多时仍回荡在众人耳边。何守正规规矩矩给大皇子和阿黛请了罪,又道自己御下不严,竟然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人。于是,自罚三杯之后便起身告罪,说要去整顿军纪,然后离席而去。
如此一来,席间一空,欧阳明自嘲一笑,“何参将痛失手足,情绪失控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要说经天纬地之才,在下实在不敢当。倒是苏公子,不但精通古今兵法,更兼聪慧过人,素闻天纵奇才,胸中乃有沟壑。”
苏幕遮被阴险的欧阳明拎出来也不生气,低低一笑,推道,“苏某只是山间野人,素来闲云野鹤一般,多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欧阳明微微一笑,阿黛却抹着眼泪,泣道,“都怪阿黛与小妹不好,我们才是真正的山间野人,平白给各位添了麻烦。”
“阿姐!”阿朵眼睛红红。大皇子也忙安慰,“爱妃何出此言,切勿多虑了。”于是,一众人也少不得跟着安慰。
半晌,阿黛才破涕为笑,依偎在大皇子身边继续布菜。气氛一直维持得不错,直至宴请将近尾声,阿黛突然缠着大皇子,说要讨要阿四做自己的贴身女侍。
大皇子尚未反应,刑关便跳了起来,“阿四是我小师妹,且只会一些粗浅的轻功,自保都嫌不够。再一个,我的师妹,不做奴才。”
大皇子也收了笑意,劝道,“阿四姑娘是刑关公子的师妹,也是将军的座上宾,阿黛,不可调皮。”
阿黛面含委屈,朝刑关颤声道,“都是阿黛鲁莽,刑关公子请原谅阿黛出身平民,不懂规矩。”
大皇子颇为欣慰地拍拍阿黛手背,阿黛便顺势往其身上一靠,不依道,“阿黛怎会如此不懂事,只是觉得院子里冷情,而阿四姑娘很投我们姐妹眼缘,想邀请她住过去,也好陪陪阿黛而已。”说完给了阿朵一个眼色,阿朵迷迷糊糊,似懂非懂,但也跟着说,“是啊,阿朵也喜欢阿四阿姐,住过来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多好玩儿呀。”
阿黛见大皇子面有松动,水眸一眯,再接再厉道,“将军府虽然宅深院大,但阿四姑娘一个姑娘家,跟刑关公子共用一个院子却也不妥。如今不复当日,再是草莽出身,也得注意言行举止,不要污了何将军与刑关公子的名誉才是。”
刑关暗骂一声狗屁,这个时候你倒是又懂规矩了,不是那个凭着美色摇身变成皇子侧妃的平民了?
大皇子听后略一思索,却探询地看着刑关,“刑关公子,你看......”
刑关面色一黑,闭口不言。苏幕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小酒。阿四心中几经权衡,最后不得不笑着答应,“阿四初来乍到,又笨手笨脚,娘娘到时可千万别嫌弃阿四嘴笨不会讨人开心就好。”
“怎么会?你来了,阿黛高兴都来不及呢!”阿黛双眼一亮,几乎迫不及待地回答。
最后,刑关不得不硬邦邦地加上一句,“阿四到时若是打扰到娘娘清闲,刑关定然第一时间把她带走。”说完,臭着一张俊脸将阿四带出了正厅。
阿四一直走出了很远,都觉得那宴请的院子里,有一道目光透过薄薄的雨帘追随着她。那眼神怨毒非常,凉飕飕如同冰棱刺骨,使得她背心一阵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