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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泫御……”
她踮了踮脚,他们的身子几乎贴到了一起。
“船快靠岸了。”
他转开了脸,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顺势牵了她的手将划桨让出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她坐到了船尾。
船仍在晃悠,君兮狂跳的心像颗皮球,被人重重地拍了拍之后就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怎么也停不下来了鲎。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不烫,甚至有些凉。他的脸色很不好。
“你是不是要吐了?褴”
周泫御没作声,不知怎么的,今天这艘小小的平底船竟比游艇来得更让人晕眩。
“你可不许吐!”
她扬手用自己的手心覆住了他的唇,模样霸道。
周泫御皱眉,这吐不吐他控制不了,她是更控制不了。
“为什么不让吐?”他把她的手握住了,往下一拉。
“你吻了我一下就吐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以后让我怎么在江湖上混?”
她煞有其事的,让他不由扶额苦笑,说到底,竟然是为了怕搞差了她自己的行情。
“混哪里的?”
“嗯?”君兮撇嘴,周泫御这两天倒是挺会来事的,她怎么编戏码他都能入戏。她想了想昂头吹嘘:“青城和佛罗伦萨都有我的市场。”
周泫御点点下巴:“原来你市场行情这么好。”
“那是当然的!所以你也别不拿我当回事儿,你身后虎视眈眈等着我的男人多着呢。”
他眯眼:“我哪里不把你当回事了?”
“你刚才那么敷衍的吻我,就是不拿我当回事儿。”君兮看着他的眼睛,故意大声地说:“你真是我遇到过最不走心的男人。”
周泫御神色一凛:“怎么?很多男人吻过你?”
“当然了,我早成年了,有几个男朋友算什么!”
“真的?”
“真的!”
君兮虽对答如流,但还是有些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周泫御的目光倏然变冷。他不再说话了,也无暇再欣赏这河两边的风景。怀里的人让他闹心的厉害。
“你听懂了吗?”君兮摇了摇周泫御的胳膊:“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我是个女人,而且是绝不会因为一个爱情游戏死缠烂打的女人。”
“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是,等我们回到青城,你还是恒富的总裁,我还是总裁的翻译,在佛罗伦萨一起度过的这三天不会改变任何人的生活。”
“君兮,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我会忘记这三天的……所以,请你不要敷衍我。”
她眼神澄明干净,哪怕对上他的是他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却依旧真诚恳切。
时间在两个人沉默的对峙里一点一滴的消逝,摆渡人摇了下铃铛,示意他们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君兮失望的勾了一下唇角,正准备从他怀里脱出来,周泫御忽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来。
她一时惊慌,忘了闭眼,也不知道如何抓准时机启唇迎合他的探入,她只知道,他温润的气息,正在一寸一寸的将她吞噬……
“到了!”摆渡人不解风情的大叫一声。
船悠悠的停稳了,周泫御松开她。
君兮唇色艳丽,面若桃花,整个人呆呆的,只有闪烁跳动的目光证明她不是个木头人。
周泫御牵住她,嘴角含笑。
“文君兮,你确定你阅男无数?”
她反应过来,周泫御这是赤/裸/裸的在质疑她的接吻技巧。
“我当然是真……”
“走,下贼船了。”他说。
“……”
?
玩笑归玩笑,周泫御是真的晕船。
君兮回酒店之后还是不放心他。发烧加晕船,他这一天也是够坎坷的。
她洗完澡收拾了一下行李,去对面敲周泫御的门。
按了很久的门铃,可是门始终不开。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君兮的心头,他会不会在里面晕倒了?
她的手指像是黏在了门铃键上,越按越快。
“周泫御!”她叫了一声,又不敢叫的太响,只怕吵到了隔壁房间的人。
里面仍没有应答。
正当她想转身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上来帮忙开门时,他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这门一开君兮就愣住了,周泫御上身赤/裸着不说,那精壮的身板上还莹着一层发亮的水光,他腰间那条浴巾是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掩物。
“怎么不穿好衣服就来开门?”
君兮挪开了目光走进去,听到他在身后关上了门。
“你敲
得这么急,我来得及围条浴巾就不错了。”他一边说一边往浴室走。
浴室的门合上了,潺潺的水声又从里面传出来。
君兮坐在他床沿上,等着水声停止,又等了一会儿,才见他走出来。他已经换上了白色的T恤和一条淡色的棉麻长裤,居家范儿十足。
“这么着急找我有事?”
“没事,我就来看看你。”君兮说着,站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烧没有反复。不过感冒药还是得再吃一顿。”
她走到床头柜的位置,给他倒了一杯水,药盒就在她手边,她顺势把药也给他准备好了。
周泫御从她手里接过药,先把药扔进嘴里,又仰头喝了一口水。
君兮皱了皱眉,她习惯了先仰头喝一口水再把药扔进嘴里,正好与周泫御相反。他这样,也不知道苦不苦。
“头还晕吗?”
“不晕了。”他抽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水珠,看她一眼:“你怎么头发也不吹干就过来了。”
他话音落,手里的那条毛巾就飞过来罩在了她的头上。他跟过来,温柔的替她擦拭着湿润的发梢。
君兮乖乖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周泫御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说。”他接起来,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
那头遥遥传过来的并不是女人的声音。
周泫御“嗯”了一声,就挂了。
君兮仰头看他,他正马不停蹄的在拨另一个人的电话。
“我们明天早上就得回去。”周泫御这句话是对君兮说的。
“怎么了吗?”君兮问。
他那头有人接通了,周泫御对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君兮听到他交代:“高经理,把明天晚上的飞机票改签到早上,最早的航班。”
高莱茵那头大声的有了回应,周泫御放下了手机。
“检查结果出来了,子谚的腿可能需要动手术,我得回去医院签字。”他回答君兮刚才的问题。
“这么严重?”君兮自己按住了那条毛巾,转脸看着他。
周泫御皱着眉,神色虽平静但君兮还是看出了担心。
“具体等回去再说。”
他收敛了神色,继续帮她擦着头发,力道一轻一重的,显出他的心不在焉。
君兮沉默,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可她的心就是被悬起来了,整个人空落落的,一时间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周子谚的腿,那可是用来踩油门踩刹车的腿。他的所有梦想,都寄居在那儿,那是容不下一点点差池的腿啊。
?
隔天早上七点多的航班,他们六点多就起来赶去机场值机。
原计划的三天压缩到了两天还这么赶,周泫御有些内疚。
君兮虽然觉得可惜,但毕竟事关周子谚,她也很担心那家伙真出什么幺蛾子,早一些确定他没事她也好早一些安心。
上了飞机之后,周泫御打开了手提电脑。她虽然没有正经凑过去瞧,但是余光也可以看到那一封接着一封涌进来的邮件瞬间占据了他的邮箱。
这两天为了她,他耽搁下好多的工作吧。
周泫御敲打键盘的声音让这两天梦一样美的日子瞬间回归到了现实,她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不敢再出声打扰。
没一会儿,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直到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盖下了毯子。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正抽手。
“到了吗?”
“没有。”他笑了一下,揉乱她额前的发:“再睡一会儿吧。”
她摇摇头,喝了一口水之后扭头看着他:“忙完了吗?”
“没有。”
“那你继续忙吧。”
君兮转回脸,周泫御的手跟过来。握住了她刚放下水瓶的手。
就那样盈盈一握,她忽然有些动容。她还以为,一旦坐上飞机,就意味着他们的三天提前结束了,可他的手覆过来,掌心的温度那么真实温暖,她舍不得。
“紧急的邮件都处理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更像是邀请,邀请她打扰他。
君兮笑了,弯弯的眉眼如同月牙一般。她轻轻地朝他靠过去,将头枕在了周泫御的肩膀上。
她现在什么都不愿多想,就让她再享受一会儿他还“属于”她的时间吧。
“谢谢你。”她呢喃一般在耳边轻诉。
这两天,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两天。她不用做那个拼命的文君兮,不用做扛着一切的文家长女,她想笑就可以放声笑,想哭就可以赖在他怀里哭。
他让她觉得,她还是有人疼爱的。
这样的感觉很好,也很危险。
现在,梦该醒了。
?
青城的天气很好,飞机整点降落。
君兮刚和周泫御取完行李,就看到了等在出口的婴水灵。
“泫御!”她远远地挥手。
周泫御还没有抬头看向她,她已经朝他们小跑过来。她戴着墨镜,边跑边将墨镜推到了额上,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泫御。”她停在了周泫御的面前,按着小腹喘气的模样也是惹人怜惜的。
“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问高经理要了你的航班信息,想过来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周泫御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君兮。
婴水灵顺着周泫御的目光,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她脸上的笑意有一瞬冷淡:“原来文小姐也一同去了意大利,这倒没听高经理提起。”
“高经理连这样的事都要和你报备?”
周泫御冷冷的接腔,婴水灵一下子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经理也没有和我说什么。”
“我知道她不是多嘴的人。”周泫御对君兮扬了扬下巴:“走吧,车在外面等。”
君兮点了点头。她刚才在飞机上还担心自己会无法从佛罗伦萨的旅程里抽离,这会儿一看到婴水灵,这些顾虑就全打消了。
这个女人像是一剂提神醒脑的针,一下扎进皮肉里,她想不醒都不行。
“你饿吗?我们先去吃饭吧?”婴水灵贴着周泫御走,说话的时候一直仰着头看着他,目光炯炯的,完全是司马昭之心。
“我得先去一趟医院。”
“噢!对,你要去看子谚吧。他最近心情可不好,我昨天去的时候,见他把病床上的餐桌都掀了,一屋子的小护士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这脾气可不随你……”
婴水灵说话的间隙,他们已经走到了机场的大门口,恒富接机的车就停在那儿。
“既然你昨天已经去过了,那今天就算了。先回去吧。”周泫御转身看着婴水灵。
君兮没参与他们的对话,她托着她的行李箱绕到后备箱那里,司机下来,把她和周泫御的行李都装了进去。
她上车的时候听到婴水灵在撒娇,那大意是他们都多久没有见面了,他怎么一见面就赶她呢。
周泫御说了什么君兮没有听到,她上了车。
又过来一会儿,后座的车门被拉开了,婴水灵扬着笑脸,坐进来。
看来是她赢了,或许周泫御也没有很坚决的拒绝她。
周泫御去了副驾驶的位置。
“文小姐也一起去医院的吧?”婴水灵主动和她说话:“我记得你和子谚的关系很不一般。”
君兮知道,婴水灵指的一定是当初在餐厅挨了周子谚那前女友一刀的事情。
她笑了一下,也不否认:“是不一般。”
“恋人?”婴水灵小心翼翼的,有含着一点期许,似乎君兮要真点了头,她也就高兴了。
“不是。”
婴水灵轻哼一声:“男女之间除了恋人,还能有多不一般的关系。”
君兮挑眉:“我看婴小姐和周总的关系也不一般,难道你们是恋人?”
“你!”婴水灵语塞。她气急败坏的看向周泫御,周泫御的注意力却似乎压根就不在她们身上。
君兮眨眨眼,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她很久没有与谁这样针尖对麦芒般的对话过了,可是婴水灵轻易挑起了她曾深藏在骨子里的锋芒,她不想输给这个女人。
一点都不想。
?
周子谚果然心情不好,他们三个人一起到的医院,可他谁也不肯见。君兮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朝里望了一眼,只看到周子谚倚坐在病床上。
他换医生了。
那位医生带着黑框眼镜,五官该精致的精致,该大气的大气,目测至少混有三国血统。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那位混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Jason!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阿Ken你更帅了。”
那位混血医生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周泫御,从两个人的言谈举止来看,应该是旧时。
“怎么样?”周泫御朝病房里投递了一个眼神。
“骨头碎在里面,要动手术。”
“手术有风险?”
Jason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手术之后,你的子谚怕是不能再赛车了。”
君兮的身子一颤,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扶住了墙。
“不能赛车是什么意思?不能开车?”
周泫御拧着眉,他此时的思维还是清晰的。不像君兮,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想不到,她只是
一遍遍不停的自问,那周子谚以后怎么办。
赛车,一直都是周子谚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若失去,岂不等于失去了全部?
“开车没有问题,只是手术后灵敏度会下降,赛车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了。一般就算职业选手,经历过这样的手术,最后也只能被迫退役。”Jason摊了一下手:“你的子谚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所以你得去劝劝他。”
“他不会那么快接受的。”周泫御看着病床上那个落寞的身影,笃定的说。
在周子谚的世界里,梦想是他唯一的寄托。他说过,只有坐进车里,奔驰在赛道上的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
那是谁也无法给他的安全感,他的家也给不了……
“他要再不接受,这个医院的东西都不够他砸的。”
“让我去劝劝他。”君兮往前走了一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周泫御的身上。
“你是……”Jason看了看君兮,随即把目光落在周泫御的身上:“水灵我是认得的,但是这位姑娘,你怎么不给介绍一下。”
“我叫文君兮。”君兮落落大方的对Jason伸出了手。
“我知道!”Jason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君兮对不对?”
君兮笑了一下:“对,你的中文很好。”
“一般一般,都是阿Ken教我的。”Jason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泫御一眼。
周泫御没有和Jason对视,只是看着君兮。
“好,你去和子谚谈一谈。”周泫御说,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好好说话,不许吵架。”
君兮正推门,听到周泫御这样交代,她压抑的心竟然松了松。
她吐吐舌,不顾婴水灵和Jason在场,说:“要吵的。实在不行,打也得打。”
?
婴水灵看着君兮敲了敲门,没等病房里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又霸道的关上。
她不由怀疑:“她行吗?”
周泫御不作声,视线里的那个女孩儿快步的走到周子谚的床边,大大咧咧的往他床沿上一坐……她不行,就没有人能行了。
病房里静的人压抑。君兮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快些。
“周子谚!”她叫他一声,然后在他出声赶人之前,挨到他的床沿坐下,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几天不见变大牌了,还知道闭门谢客了。是不是下回见你还得先预约啊?”
周子谚推开了她的手:“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说认真的呢。你今天要是赶我走,以后就休想我再熬汤给你喝。”
他敛眉:“敢情谁稀罕你那口汤呢。”
君兮跳起来:“好啊,你说的。那我可走了!”
周子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随手拉了她一把:“来都来了。”
君兮笑:“就知道你是口是心非,其实是打心眼里稀罕我那口汤吧。”
他不说话了,好像所有话都被她一个人讲去了,而他,只要听着,躁动的心也可以踏实一些。
“只要你捧场,我晚上回去立马给你熬了送过来。好不好?”
君兮笑嘻嘻的,即使知道会是独角戏,但她也得演的深情并茂。
“文君兮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周子谚答非所问。
好不好?
文君兮几时这样体贴温和的同他说过话。
她的反常让他觉得反感,他不喜欢这种全世界都对他小心翼翼的感觉。
就好像他真的已经废了,所有人都谨慎的要讨他欢心,因为他变成了弱者,他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没话说,我等着你对我说。”君兮收起笑意:“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不满要发泄,你需要有个人倾听或者吵架。我或许做不好倾听者,但是子谚,我们可以吵架,怎么吵都行。只要你发泄出来。反正,我们吵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吵散过。”
周子谚的眉毛一直蹙在一起,看她那么认真提议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文君兮这样如履薄冰的模样,他好陌生。
他自己对自己都已经这般陌生,怎么还能让她变得陌生。
“我早就不想和你吵了,是你一直要和我吵。”周子谚低着头,目光一跳一跳的。
“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重要是的你,子谚,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想的?”
君兮凑过去,离他近一些。
这样,她能更细微地观察到他的表情。她最擅长从他的表情里读情绪。
“我……”他吐出一个字就语塞了,调整了好久,才重新地开口:“君兮,我不能再赛车了。我TM废了!”
他说“废了”两个字的时候,手边的枕头
“哗”的一声飞了出去。
君兮吓了一跳。
走廊里的周泫御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病房里的动静,周子谚忽然砸出去一个枕头,让他担心里面的气氛有没有失控。
他想推门,被婴水灵按住了手。
“别进去了,你看……”婴水灵撅嘴朝里一努。
周泫御抬头,看到周子彦把君兮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