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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胤扶着谢阭,与偃珺迟一道走在宫道上。一路上,谢胤一个人叽叽喳喳,谢阭撑着病弱的身子听,几度欲搭话都因身子不济而无力开口。偃珺迟倒是偶尔回应几句。
不觉间已至子夜,浓浓的夜色中透着宫灯依稀之光。寒风呼呼中伴着笑谈,别有宁静美好。
忽然,夜色被点亮,紧接着,“轰隆”声响起。几人抬头,五彩烟花在半空之中开放,一朵一朵又一朵,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天上地下亮如白昼。
“哇!”谢胤放开谢阭,尖叫着蹦起来。谢阭差点摔跤,谢胤忙又去扶他。
偃珺迟的双眼片刻不离地注视着天空。
“是何人如此大胆在深更半夜,扰得皇宫不得清净?”谢胤赞叹之后忽而道。
大周例,宫中只除夕才放烟花。
偃珺迟依然仰首,心却跳得快了几拍。
而谢胤自问自答,“定是二哥才有这样的胆子!真是羡慕啊!珺儿,二哥是在为你庆生呢!自小到大,二哥却从未这样为我庆过生!”
偃珺迟急速跳动的心却又几乎停滞。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未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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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弦见谢弘进殿,方要发怒,却听轰隆声响,一瞧窗外,那里骤然亮起五彩之光。他收了话,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即使他此刻发话,声音亦掩盖不住外面的声响。
谢弘亦望着窗外,神色轻松,仪态闲适。
约莫一刻钟之后,光亮消失,外面复又夜色深深;声响消停,天地重又寂静如初。
“弘儿,是你让人放的?”谢弦肃严地看着谢弘。
谢弘称“是”。
谢弘以为谢弦要训话,却听谢弦叹道:“珺儿有你如亲生兄长这般呵护,偃大司马及汐……大司马夫人在九泉之下必会欣慰。”
谢弘听进了谢弦的言外之意。他收了浅笑,默然。
谢弦又道:“不过,联姻之事早已定下。无论最终是卫还是楚,对大周天下皆有利无害!珺儿所选是卫彧,更是如此。你竟然不顾天下局势让联姻之事不了了之,还差点让朕食言!”
谢弘道:“早在父皇给儿臣看卫、楚的求娶书时我便说过不赞成联姻。如今未联姻,而卫楚已有隔阂,对我们也是有利。父皇也是疼爱珺儿的,如此,对珺儿岂非更好?”
谢弦哼了一声,“卫楚有隔阂。楚国与天都莫非便没有?”
姜宸千方百计欲求成珺儿下嫁于他,不惜当场说出那番让珺儿名誉受损的话来,最后却仍未能如愿,心中自然会记恨于他,记恨于天都。
谢弘静立不语了。
谢弦睨他一眼,“回去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谢弘遵命告退,谢弦忽又叫住他,道:“卫王之女卫姒似乎才貌双全,朕对其言行举止略有所闻,倒是颇为欣赏。”
谢弘蹙眉,父皇仍然认为与卫国联姻是重振皇威,抑制侯国之上策。谢弘又将那日在正阳宫与伍邺争执时的观点复又陈述了一遍。
谢弦摆手,“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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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辗转,天将亮时,偃珺迟才睡着。醒来时快午时了。
素云进来伺候洗漱,见偃珺迟尚在打哈欠,不禁笑道:“公主昨夜又未睡好?虽说公主可以晚起,却总误了早膳。二殿下说过,公主不可不用早膳,可吃了再睡。”
“二殿下几时说过?”
“许久以前二殿下便说过。”
偃珺迟想起来,还是四年前,她一觉醒来,二哥已在她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一个人下棋都下了几盘。见她醒来便如此说过。
想起昨夜宴会上,他不顾在卫国之辱,数句说辞扭转局势,让卫彧不再执意求娶;还有那绚烂的烟花……
洗漱完毕后,她骤然起身,出了承光殿。
快步至承华殿,殿门却紧闭。她疑惑地上前敲门。一名宫女探出脑袋来,见是珺玉公主,先是犹豫,最后却是来了门。
待她进门后,宫女又关了门。偃珺迟不禁问:“大白天为何关门?”
“禀公主,是二殿下吩咐的。这几日都得关上殿门。”
偃珺迟愈加疑惑,“二殿下可在?”
“在。”
偃珺迟从前殿至主殿,再至偏殿,才见谢弘坐在榻上看书。
她探了个头进去,看了半晌。谢弘仿似未觉,她只好在门框上敲了敲。
“早知你来了。既已看了许久,还敲什么门?”谢弘并未抬头,语气徐徐,慵慵懒懒。
偃珺迟嬉笑,踱步到谢弘面前,“二哥怎命人将殿门关上了?”
“哦,我奉父皇之命,正在闭门思过。”他抬头看她一眼后又低头翻了一页书。
偃珺迟一讶。不过,她很快便了然,二哥被罚,想必是因昨夜宴会之事了。
“既是闭门思过,二哥手下的宫女还敢为我开门?”
“哦,她们并不知。不过……我说过闭门,她们却开了门。看来,珺儿的面子比我大。”
谢弦罚谢弘之事,并未对外宣称。因而,外人不得而知。
偃珺迟眉眼弯弯,“如此,二哥要罚她们?”
“我得斟酌斟酌。”
偃珺迟转身,迈步,“那我走了。二哥就当我未来过。这样,也不用罚她们了。”
谢弘噗哧笑,放下书,叫她回来,问她,“珺儿来我这里有何事?”
偃珺迟又回过身来,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我是来谢二哥的。”
谢弘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原来如此。我说过不会让你吃亏。珺儿不必谢我。”
偃珺迟想起过往十数载,他处处护她。还有在惊云山洞里冻晕过去,醒来见到他的心绪万千;在得知是他寻到她,将她救起那一刻,那心酸苦涩;还有<<长相思>>……以及昨夜的心灰与惊喜。历历在目。
见他云淡风轻,她却有些语无伦次,“我……你……”
“嗯?”
偃珺迟停顿良久,终说道:“我还是要谢二哥。”
谢弘见她如此,扬眉轻声笑:“如此,珺儿要怎样谢?”
“二哥开口,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罢了!如若不能如你愿,你定要寝食难安了。”他向她招手,“若要谢我,过来帮你二哥我锤锤肩。”
“好。”偃珺迟行至谢弘身后,真亲手为他锤起来。
谢弘又拿起方才那本书来看。
偃珺迟问:“二哥要闭门思过多久?”
“这个,父皇倒未说。想必得等父皇气消了才行。”
“如此,不能见任何人了。”
“嗯。”
“今日我来二哥这里,不知是否有人知晓。”
“知晓亦无妨。”旁人并不知他思过之事。
“那,我明日、后日、日日都能来么?”
“随你高兴。”
“想必皇上知晓二哥如此闭门思过,不会轻易气消。”
“那我乐得清闲,在这承华殿吃了睡,睡了吃,还有人垂肩。”
偃珺迟低头笑,“二哥看的什么书?”
“珺儿记得我们从楚都至天都,我一路上在地图上做的标记么?这是让子美根据那些标记重新整理而成的地图册及各地民俗。”
偃珺迟未想短短时间内,伍子美便整理出来了,倒是有一番本事。
偃珺迟不再打扰他看册子。谢弘亦专注书中。偃珺迟锤得累了,改锤为捏。
谢弘身子一滞,放下图册,笑道:“好了,不用再捏了。”
偃珺迟却道:“我还不累。二哥继续看书吧。”
“不看了。”
见她捏上劲了,他伸手拉她,欲将她拉到面前来,偃珺迟不备,摔了一跤。
谢弘噗哧一笑,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他的手却未松开她。
偃珺迟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脸唰地红了心扑扑地跳。
“二哥……”
她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