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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 135 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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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娘,你的眼睛虽然能看到了,但最好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用眼太多。多闭目,才能好得快。”刘成在帮她针灸,见她对自己不停地说起眼明后的所见,语重心长的劝告她。

    张四娘嗯了一声,经过刘成的针灸及按摩,还有马郎中的热敷后。张四娘的视物能力大为提高,但要达到正常视力,还需要一个长久的保健过程。

    针灸不能天天扎,药也不能天天吃。这个阶段过去后,就是她真正的视力水平。此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说,未来将是一个自我保健的过程。张四娘决定之后每天都做眼保操,那个对缓解眼效劳还是有好处的。

    “姑夫,你都不紧张的吗?”张四娘闭着眼睛问道。

    “紧张?”

    “嗯,后天,你就娶亲了。我瞧着你一点当新郎倌的样子都没有。旁的不说,至少你要娶我小姑了,不该有些兴奋或者紧张?”

    刘成轻笑嗔道,“你啊,就你想得多。”

    “紧张,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是人生之中的大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我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

    他见她微皱了下眉,笑了一下。

    “你是因为小姑,对吗?”

    “嗯。”刘成并没有否认。

    四娘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她的思想类于成年人,他也乐于同她交流。换句话来讲,若不是四娘是个孩子,或许。她会成为他最知心的红颜。

    张四娘点了下头,若是因为张玉凤,确实是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刘成所说的话。

    在宋张两家有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就是张玉凤嫁给刘成是被迫的。张玉凤之前甚至以死铭志。来抗拒这门亲事。而刘成娶她也是因为被张老爷子冠上“男女授受不亲”,被迫娶的。

    从前,在刘成看来,娶亲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因为他的罗锅子,不可能有姑娘嫁给他。而眼下,娶张玉凤。也完全非他所愿,不过因为责任不得不娶。

    他紧张,是源自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毕竟,不管有没有夫妻之情,日子得过下去。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宁静的看书、行医生活也将会打破。他要为了生计,为了那个“妻”,而努力把日子维持下去。

    娶亲是一种责任,好端端的姑娘总不能委屈了她。

    刘成是这般想的,压力也就相应地产生了。

    刘成拔出了针。张四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又看清楚了几分。

    这个刘成,是在她睁开眼睛后,看得最好看的男人。他的气质高洁而又恬淡,若不是那背后凸起的罗锅子……

    “其实,有些事情。可能我们都把它想得太悲观了。小姑虽说任性了些,但她人不坏。不过是走了牛角尖,还没钻出来。姑夫,你多担待些,日子久了,她会明白谁才是她最该珍惜的人。”张四娘安慰他道。

    刘成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再想不清楚这事儿,可不就白活了一场。我不管你小姑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我好好待她便是。”

    他笑着起身,后天就娶亲了。他给四娘医完眼睛,也得赶回去收拾屋子。

    现在他家里头。宋王氏母女两人都在帮着布置呢。他也不能偷懒,全权的放手让别人帮忙。

    到了晚上,宋王氏母女两人回来说,新房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本来作坊是等着刘成成亲的那一天停工,但仔细想过之后,觉得时间太紧。还是要早点把作坊收拾出来。作坊前的小院子要搭棚子,请来村子里做饭菜的好手在里面掌勺。

    至于说菜色,均以鸡鸭鱼肉四道硬菜为主,配以应时的青菜炒炒,再做一道汤。以刘成现在的能力,能做出这样的席面,已经很不错了。就这席面放在哪个村子里也不会挑出错来。

    张四娘也觉得这席面不错,其实里鸡鸭鱼肉这道主菜,都不用到镇上去买。前来做席的人,在此前都已经陆续到刘成家送了礼。刘成向来对穷苦的村民帮助良多,他们前来贺礼,银钱是拿不出来的,多以鸡鸭鱼肉充当彩礼。

    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不少去镇上采买的麻烦。来掌勺的几名村妇明天一早就要在作坊里收拾这些肉菜的。宋王氏、江婶子、还有大山娘都过去帮忙。

    “四娘,明天一早,你和你娘去张家走一趟吧。”宋王氏泡好了脚,觉得解了不少的乏。想到了给张玉凤添妆的事情,“这事儿别拖着了,咱们也就和她这一过了。单讲这张家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嫁人了,按理也该过去。既然都买了妆礼,别想得太多。”

    宋氏因想到张玉凤要嫁到西山村,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把从前她误会自己与顺子有私情的事情告诉了宋王氏。

    宋王氏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怪罪宋氏不该给顺子送褂衫。说是谢他帮着她娘家种地,但也不该由着自己出头办这事,尤其明知道顺子对她余情未了的时候。

    但眼下宋氏已经合离,再说这些已经无意义。

    宋王氏再次告诫宋氏,希望她能恪守本份,不要与顺子有太多的牵扯。即使是再嫁,顺子也不是首选。

    宋氏问为什么。

    宋王氏叹气,从前她还想着宋氏合离马上就与顺子在一起,怕被人戳脊梁骨。只等着过个一年两年的,再议此事不迟。可现在中间夹着张玉凤这一过,事情就变得复杂得多。

    万一张玉凤不死心,将她还是张家媳妇的时候与顺子牵扯不清的事情到处宣扬,宋氏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宋王氏劝宋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人这一辈子活着就是图一个好名声。如果宋氏执意嫁顺子,她的名声也就完了。

    宋氏再有心也无法,只能将苦水默默地咽到肚子。

    当然,这母女两人之间的对话。张四娘是完全不知晓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宋氏与张四娘去了张家。

    张老爷子前一晚从何氏嘴里得了信儿,特意在家里等着。按理,这个时候张玉凤应该是在家里待嫁的,结果,她一听宋氏要过来。在这个时候过来。除了添妆也没有别的事儿,她不愿意看到宋氏,就不顾家人的劝阻,跟着大房一家子下地里干活去了。

    张四娘进了张家的小院儿,在东厢房前伫立良久。这就是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啊。

    张家的院落虽小,却是比宋家的小茅屋不知强上多少倍。

    东西两处厢房,上房两间,院中一棵海棠树,虎子趴卧在地上,见着她来。摇着尾巴就扑了上来,亲昵地在她的脚间磨蹭。

    “四娘来了?”张老爷子在上房西屋里叫她。

    张四娘忙应了一声,随着宋氏进了上房。

    张老爷子将四娘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孩子的眼神复明后,整个人的气质、样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那灵动、聪明的小姑娘,正冲着他咧着嘴笑。甜甜地叫他“爷爷。”

    “好,好,咱们四娘是个有福的。”张老爷子在打量张四娘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他。

    张老爷子瞧着比宋王氏更加苍老。皮肤黝黑,皱纹深深地刻了满脸,手上枯瘦,粗大的青色血管看得分明。只有他的眼睛,此时正闪烁着泪花,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张四娘从小就依赖张老爷子,知他是除了宋氏之外。在张家最可依赖的人。当初眼盲时,也多是他牵着自己的手,走遍院落,走过村道,走过太子河畔。

    张四娘依赖他的同时。却也不喜张老爷子的自私与独裁。在处理宋氏与张义光事情上,使张四娘对他很失望。

    可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张四娘促使宋氏成功合离,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张老爷子对她的舔犊之情是真的,单就这一点,张四娘对他还是怀揣敬重之心。

    张四娘帮他擦掉眼泪,笑道:“要不是爷天天对着狐黄二仙央求,我也不能好得这么快。我这儿,给爷记着一大功呢。”

    张老爷子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越发顽皮,竟打趣起爷爷来了。”

    “娘,你不是有话要与爷说嘛。”张四娘看着耳房里有没有人,就知道张玉凤不在,那把添妆的首饰给张老爷子也是一样的。

    宋氏知道张玉凤不在的时候,就有些失神。

    常理,姑娘出门子前三天都不该离了家的。张玉凤闹得这一出,宋氏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身上了。

    听张四娘叫她,勉强打起精神,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镯子与耳环。

    张老爷子一看就知这首饰不菲,推拒道:“你这是干啥?拿回去吧,玉凤的嫁妆你不用给这么重。之前你不是已经送过一回了嘛,我瞧着就挺好,这些留着你戴,要不就给四妇戴。不用给她。”

    “爹,这是我和我娘的一点心意,你就替妹子留下吧。”宋氏又将红布包推了回去。

    “玉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娘活着的时候,都给玉凤预备下嫁妆了。一整套的头面,还有嫁衣都是现成的。你啥时瞧过她安安稳稳地做过针线活儿。还不是东一下子,西一针脚的瞎弄。”张老爷子说这话时,很是无奈。对于张玉凤,很多时候,张老爷子都有一种无力感。

    他给张玉凤找的这门亲事,除了刘成的医术之外,看中的就是刘成的稳妥。她的这个女儿,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嘛。太过任性,眼界也不高,心却不低。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好在刘成是个稳重的人,如果能多担待她一些,而她也能收敛了心境,好好与他相处,那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爷,这首饰是咱们给小姑母添妆的。又不是给你老的。你老可别推了,就代她收下吧。这里头,可不止我姥娘和我娘,还有我的一份心意呢。你就别与娘推来推去的了。再说了。你老不能单想着小姑母,还得看姑夫呢。嫁妆多了,又厚重,到了婆家才不会受屈。虽说,姑夫家中无长辈,但礼多人不怪。谁不怕这礼咬手怎么着。”四娘笑着将红布包塞进张老爷子的手。“不过,你老也放心,姑夫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我只是这么说说,咱得给自家人装门面不是?”

    张老爷子被母女两人劝说,最终把这首饰收了下来。

    他要留两人在家里吃饭,张四娘替宋氏解围,说是要帮着刘成布置新房得赶回去。

    张老爷子下地亲自送两人出了房门,走到东厢房门口时,张老爷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玉儿。你啥时候和四娘搬回来了。”

    听了这话,宋氏变得极为沉默,低头不语。

    “爷,你老好好保重的自己的身子,别总操心旁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瞧着张义光可没有闲功夫关心这个事儿。你老就别管了。”张四娘知道宋氏不可能亲口告诉张老爷子合离的事情,就插话道。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张老爷狠剜了四娘一眼,这孩子是下了狠心不叫老三爹了。

    可这怪谁呢,作孽啊!

    张四娘不甚介意张老爷子的态度,满不在乎朝他咧嘴一笑,拉着宋氏和他告辞而去。

    过了吊水桥,宋氏没有带四娘回家,而是绕过家门往九连洞去。开春了,山上这个时候到处都是山野菜。张四娘从前最喜欢吃蕨菜。凉拌或是炒肉都好吃。在超市,这种用蕨菜腌出来的咸菜都会卖得很贵,好几十块钱一斤。她问过宋氏,知道这西山岭上也有这种野菜,就开心得很。这下可有的吃了。蕨菜的生长期很短。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过期就没。这回她的眼睛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去采了。

    这蕨菜绿茵茵地,与漫山的青草相伴生,很难辨别。宋氏摘了一大捧的时候,张四娘手里才摘了三五根。

    “行了,够吃一顿就好。谁知道你会喜欢吃这个。我和你姥娘都不太喜欢蕨菜味儿。春天里火大,一役都摘荠菜吃,明目去湿。”宋氏摘好了蕨菜根茎,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大把都给了四娘。

    “娘,你嫌这菜有味,肯定没把蕨菜用沸水烫过,你把它烫一烫,再浸入凉水中就能除去异味了。腌就不必腌了,直接切成小段,炒点肉。可好吃了,得,我也甭与你说了,今儿这道菜我做了。你就和我姥娘等着看我的厨艺吧。”

    张四娘摇头晃脑地卖弄着。

    她从前就不是个懒人,特别喜欢下厨房做菜给父母吃。如果遇到喜欢的,但不会做的,就上网问度娘制作方法。然后打印出来,贴到厨房的瓷砖上,一边看一边做。倒也做得有七八分的滋味出来。

    宋氏一听这话,喜不自禁。

    事实上,张四娘九岁了,在古代的穷苦人家里做这等活计并不是件意外的事情。宋氏早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帮着爹娘做活计了。

    从前,张四娘眼盲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眼好了,她能主动提出做事,这让宋氏很欣慰。虽说,从前她也帮着家里赚了很多银子,但亲自动手做事的时候还是很少的。重点都在她的新奇点子占了首功。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张四娘果然下厨炒了菜,宋氏见她第一次下厨就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张四娘做事还是很有条理性的,把切好的食材都准备齐全了,才下锅翻炒,手到之处,啥也不缺。说是宋氏打下手,其实,不过是帮着她看着火。炒菜,煮饭,都是张四娘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当晚宋王氏吃到张四娘做的饭菜,唏嘘不已。说是得了儿孙的济了。(得济:多有依靠的意思。长辈得到晚辈的照应。可以理解为老有所养,老有所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元娘来接四娘过去送亲。

    张四娘穿了新做的春裳,打扮妥当。与元娘一同往张家去。这是一早就定好的,何氏觉得宋氏合离。但张四娘不管身世如何,名义上还是张家的孩子,送小姑母出嫁也是应该的。

    元娘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在张四娘看来,元娘和二娘长得都不丑。不是她自卑,而是这两姐妹长得真的比她好看。这都是随了张老爷子的根基好。张义忠长得不错,何氏就差了不少。

    张四娘进了院子和张家人长辈见礼,看到了二叔独自一人来送亲,还看到了穿着一新,脸色苍白的张义光。

    张家这三兄弟。长相都好。不过,长得最好的还属二叔张义勇。个头高,挺直的脊背,宽阔的胸膛。一看就是长得结实能干活的汉子。

    难怪赵氏当初死活要嫁他。

    院子里来了不少乡邻,大魁叔一家四口都来了,帮着老爷子照应来客。忙忙碌碌地,只有张义光懒懒散散地站在太阳下晒阳,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在四娘看来,他的那个精神头还不如年老的虎子。

    张四娘懒得理张义光,目光略过他。就转向了元娘与二娘。三人一同进了里屋陪着张玉凤。

    张玉凤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脸上毫无喜色。见四娘来看她,淡淡地问了几句眼睛如何,便不再作声了。

    张老太太过逝多年,长嫂如母,何氏一直陪在张玉凤身边。

    等到迎亲的轿子来了。喜庆的唢呐吹响,锣鼓敲起时,张玉凤哭了。

    张四娘一直以为她会木着脸上花轿的,没想到,到底是没绷住脸。终于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屋子里的人也跟着掉眼泪。

    张四娘觉得,张玉凤的哭泣除了对家人的不舍之外,更多的委屈与憋闷!

    她哭花了脸,哭得昏了过去。

    吓得何氏死命的掐她的人中,才幽幽转醒。醒来看到自己的嫁衣,又接着哭。

    元娘相劝了半天,也无果。

    最后还是何氏,强拉扯着她出了内室,就在走到房门口的那一刻。元娘才把大着明子把那大红的盖头盖上了张玉凤的头上。

    张玉凤要去扯那盖头,何氏几乎要给她跪下求她了。

    赵氏没来给小姑子送亲,宋氏指望不上,就她一个人应付这个倔脾气的小姑子,她一点也没有准头。张老爷子昨晚给她下了死命,必须确保张玉凤上花轿。要不然,老爷子不会对她客气。

    “小姑母,你若再闹,丢的不仅是你自己的脸面,还有张家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生养你的爹娘想。”张四娘紧紧地拽住张玉凤的手,不让她去拉盖头,“我爷是没能顺着你的心,让你自己挑男人。但你想想,他会害你嘛?!”

    门外催妆的乡邻们哄笑着让新娘子出来。

    张四娘压低嗓音,厉声喝道:“小姑母,今天你闹与不闹,你都是刘家的人了。你还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嘛?!”

    张玉凤僵在的原地,喃喃道:“不能吗?不能吗?”

    “不能!”张四娘极为肯定的回道,她对着何氏使了一个眼色。

    何氏猛地将房门推开,换上笑脸,大声喊道:“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二娘与元娘忙从张玉凤身后推了她一下,三个孩子簇拥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一时鞭炮齐鸣,礼乐声响彻天际,一身喜袍的刘成骑着租借来的高头大马上走在前面,后面是大郎、梁子,然后就是装着嫁妆的两辆驴车。

    车马起动后,张老爷子带着张家众人及大魁一家,并一众亲朋各自坐了牛车、往西山村去。

    刘家的大门口早就披了红缎,挂了红笼,乡邻们挤在村道前等着看新娘子,车队一过吊水桥,西山村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等张玉凤与刘成正式拜了堂,被元娘、二娘、四娘拥进新房后,何氏那颗紧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见到宋氏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人都道她舍不得小姑出嫁,可谁又曾想到方才小姑闹的那一场,她内心所受的煎熬。

    在宋氏的劝慰下,何氏抹干眼泪,她终于能和老爷子交待了。

    到了晌午,刘家摆了两桌,坐的是西山村的里长、还有张家一干人等。而作坊的三桌酒席坐的是亲朋近邻。结果。人一坐下来,发现原五桌还不够,临时又搭了一桌酒席。

    好在王大山前天送来半只野猪,昨天也跟着收拾出来。掌勺的村妇立刻捞了几棵酸菜。下锅炖了。再从盛菜的酒席上稍稍减一点,凑成了一桌。

    在刘家的这两桌,两个村子的里长,张老爷子,张义忠兄弟三人,加上大魁、梁子、柱子、大郎坐了一桌。剩下的一桌。宋王氏、宋氏、何氏、江婶子还有元娘、二娘、四娘、吴氏坐了一桌。

    王二一家四口分坐了另外的四桌上,算是陪客。

    张老爷子见张玉凤上了花轿进了新房,就松了一大口气。之前,他所担心的都没有发生,这让他很舒心,只等着两个新人日子过上后,快点抱上外孙子,他也就算是对过逝的张老太太有个交待了。

    老爷子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酒。酒席办到下晌,来客们都渐渐散去了。张家人才搭着牛车回去。临走时,张老爷子拉着刘成的手,说了一大堆话,都是些嘱咐两人好好过日子的话。

    刘成亲自送他们过了吊水桥才回来。

    宋王氏等人又帮着收拾桌子,刘成过意不去,让他们都早点回去歇息。

    宋王氏笑道:“不急着这个。眼瞧着天快黑了,还得摆一桌谢礼酒。你回屋陪陪新娘子,等摆好了酒桌,到时喊你出来。”

    刘成在西山村举目无亲,按理晚上这一桌是要男方亲朋坐的,到时也要把新娘子请出来一起吃顿饭。这顿饭不能免,好赖都得摆上一桌。宋王氏的意思,把一直帮着刘成几个乡邻请过来吃一顿,算是谢礼酒了。

    刘成被宋王氏推进新房,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就在椅子上坐了。

    张玉凤蒙着盖头,双手紧绞在一起,也不理他。

    “你,要不要喝口水,一会儿谢礼酒你才能吃点东西。”刘成问道。

    张玉凤一言不发。

    刘成见她不理。抚了抚额头,今天的陪酒他喝得也不少。头有些痛,指望张玉凤给他煮醒酒汤是不能了。

    他想着宋王氏的话,不好扔下张玉凤一个人独坐,就自己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喝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张玉凤身上。

    张玉凤今年十七了,身材渐显风韵,长相不用说,高崖村有名的漂亮的姑娘。

    可这样一位姑娘并不甘心嫁给他。

    他从不敢奢求她什么,相儒以沫是不可能了,但相敬如冰也好过两两相厌。

    可能,往后的日子也只能这么过了。

    这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说话声,是顺子来了。晌午摆喜酒的时候,他没有赶到。帮忙别人打家俱去了,看来他是晚上特意过来的。

    顺子人还不错,家里的一些新家俱都是他帮忙打的,且不收一文钱。只说是谢过他对宋家的关照。

    刘成看得出来,顺子对宋氏的一片情。

    顺子一直不娶,想必是因为宋氏。如今宋氏合离,希望能成全一段佳话吧。

    刘成又想到另一桩事情上,他的目光又落到张玉凤身上,果见她僵直了脊背,手在轻轻发着抖。

    他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村子里的传闻是真的。

    他站起身,对张玉凤说要出去陪客,就走了。

    张玉凤一把扯下红盖子,泪水湿了眼睛。

    晚上这桌,多是请的今天帮厨的村妇,还有顺子、一直陪客没吃好饭的王二一家。江婶子家里有事,早早地回去了。

    宋王氏帮着摆好席面,就拉着宋氏回去了。

    本来宋氏也让四娘回去的,可张四娘见看顺子来了之后,便怎么也不肯回家去。只说白天没吃饱,等着吃完这席再回去。

    刘成也笑着挽留,大山也高兴四娘能留下来。两人凑在一起唧唧呱呱地说着上山打猎的事情。

    酒过三巡,有帮厨的村妇哄笑着,让刘成请新娘子请出来。

    张四娘就见顺子有些不自在,顺子明显不胜酒力。才喝了三杯酒脸就涨得通红,眼睛里也是红血丝。

    “顺子叔,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怕是喝多了吧。”张四娘立刻说道,“大山哥,你帮忙送顺子叔回去呗。”

    张四娘之所以留在这儿,就怕最后这一节出什么纰漏。

    她知道张玉凤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得赶在她出来前,把这个导火索给拔了。

    张四娘的提议正中顺子下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要与刘成告辞,内室的房门开了。

    张玉凤身着一身嫁衣,盈盈地走了出来。

    屋子一时静了下来。大山娘“哎哟”一声,赞道:“这,这新娘可真漂亮啊!”

    刘成看过去,也是一怔。

    可以说,他知道张玉凤漂亮,但穿了嫁衣的张玉凤简直美得惊人。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他看到她的眼睛盯着顺子。便从酒桌上端起一只酒杯,递给她,“既然出来了。就给大家敬敬酒吧。”

    张玉凤看了刘成一眼,目光落到那纤长的手指端着的酒杯上,停了片刻,便接了过来。依次给座位上的人敬酒,“新娘子好酒量啊。”“这新娘子真漂亮。”

    席间人们都在夸赞她。

    最后,张玉观来到顺子面前。“顺子哥,这杯酒,我敬你!”

    顺子不敢用眼睛瞧她,他觉得嗓子发干,咽了咽吐沫,从她的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对刘成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山追了过去送他回家。

    酒席因着顺子的突然离去,再加上新娘子冷脸,变成有些怪异。王二对着大山娘使了一个眼色。一家人起身告辞。接着,酒桌上的人三三两两的相继回去了。

    张四娘帮着刘成送走客人,转身去收拾桌子。

    刘成挽了袖子要过来搭手,被四娘笑着推进屋子,手脚不停地收拾完桌子。打了声招呼跑掉了。

    张四娘将刘家的院子关好,背靠着大门,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

    方才,她真的好害怕,万一张玉凤不顾脸面对顺子做出点什么,这可真就成了闹剧。还好,顺子叔跑得快……

    张四娘苦笑了下,别人嫁人,结果自己像上了战场一样紧张得不行。

    不过,可算是过了今天了。

    张四娘松了口气走了。

    屋子里的气氛却是冰冷至极。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分开睡?”刘成挑眉问道。

    张玉凤点点头,“你也知我是不情愿嫁你的。你愿意和我过日子,咱们就这么过,不愿意,你就写一封休书给我,我回家。”

    刘成笑了下,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他端了碗筷过来,“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现在你把饭吃了吧,都饿了一天了。日子还很长,到什么时候都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你?”张玉凤有些意外,“你不生我的气?”

    刘成笑着摇头,“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又不是刚刚才知道的。既然我也答应了这门亲事,有些事情我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要与我分开睡。”

    张玉凤冷声道:“难道你想强迫我?”

    “不是。”刘成敛起笑意,肃容道,“我长这么大从未强迫过任何人。何况你是我的妻,我更不会这么对你。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答应你,不碰你就是。但分开睡……”

    他看了眼这狭小的斗室,“屋子里实在没有地方了。就算搭个榻出来,都下不了脚。再者说,我这儿常有人来看病,让人看了,也不好。”

    张玉凤知他所言非虚,这个家太小了。在地上搭出一个榻来,就进不了人。

    而且炕也窄,顶多能睡三个人。

    她不知道,刘成在她之前从未有过娶亲的念头,这炕也没有搭建得那么大。

    “那,那你保证不碰我?”张玉凤退了一步。

    “嗯,只要你不同意,我就绝不碰你。”刘成给她夹了菜,“你快趁热吃饭,我去给你倒杯水。”

    张玉凤望着他的背影,咬了下嘴唇。

    如果不是因为这桩亲事,其实,她对刘成并不反感。她也知道,除了他这个罗锅子让人生厌外,其他的,正如张老爷子所说,她配不上他。

    配不上就配不上,她也没打算跟他过日子。只等着过了一年半载的,找个借口合离。就算刘成休了她,她也不怕。

    她看到刘成将水杯放在她面前,马上就来了一句,“我不会同意的。我明白告诉你,我心里有人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安安稳稳地过上一年半载的,然后……”

    “好了,”刘成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往下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他的声音淡淡传来,有点冷,却让人觉得,每个字都经过斟酌,确实可信。

    “不管一年还是半载,你都是我的妻。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会记得并恪守。但你也要答应我,这段日子里,好好善待自已照顾自己。”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他的话后,张玉凤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怔怔地望着他俊脸,低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糟蹋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活着的意义。”

    刘成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庞,盯着那对红烛,烛火闪动,仿佛跳跃着的生命之火。

    当年,他拖着病体,衣不解带地伺候弥留之际的师傅,越发没有人形。

    师傅临终前,看到他的病体,知他万念俱灰,只怕自己去了,这个徒弟也不会独活。于是,便留下了方才那句话。并让他发毒誓,听师傅的话,好好活下去。

    他听从师傅的话,隐姓瞒名地来到这个小山村独居。十二年过去了,从他再次行医后,他终于明白了师傅的话。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