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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爷子愣了下,似乎没听清楚两个孩子在大呼小叫什么,待张义忠颤着声告诉他——四娘跟男人跑了,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个大步冲到还在喊叫的二娘跟前,抬起手打了她一个耳光,“闭嘴,还不赶紧给我回家去!”
张老爷子的一巴掌,打醒了在场的好多人。
且不提这事真假,单说出了这事,就绝对不是光彩的!老张家的四娘才多大啊,咋就跟男人跑了?
何氏从震惊中醒过神,见二娘挨了老爷子的打。嘴上跟着骂着不懂事,心里却疼着,疼着的同时也恨着她没照看好四娘。何氏的神经再粗线条,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张扬,便拉住二娘的胳膊,照她的后背猛捶了几下,“你不说话,没人把当你哑巴卖了。滚滚,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二娘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爷爷打,又被自己娘一顿狠捶,就捂着脸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响,闹得村人都往他们这处看,二娘被何氏一把捂住了嘴,呜呜呜地闷叫。
何氏偷眼瞧公爹的脸色不善,又在二娘的胳膊上死拧了一把,才道:“爹,得回去找找人呐!”
这句话,简直是废话!
没有人理会何氏。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没头没脑的,目光看向老张家的主心骨张老爷子。
“爹……”宋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张老爷子的衣补襟,哭道,“爹,一定是四娘出了事。四娘不会跟男人跑的,爹啊,你要信她啊!”
同样是在陈述四娘不见的事儿,搁在二娘的嘴里就变成了跟人跑了。宋氏根本就不相信四娘能做出这等事。她一个盲眼的小姑娘,长得又不出挑,哪能有人要。
跟人跑?这根本就不可能!
张义勇挠着头,皱眉道:“按理儿不可能啊,几个丫头当时不都在家吗?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张老爷子喘着粗气,恨恨地瞪了一眼紧靠着赵氏的三娘,“三娘,你过来!你来说说到底咋回事?”
三娘见二娘挨了打,知道事情没当初两人核计的那么简单!慢慢腾腾地移步过来,手还不肯放了赵氏的手,拉着她娘往张老爷子的面前凑了几步,“就是,我和二娘在上房里说话。四娘在东厢房前坐着,不大一会儿人就不见了……爷,你别瞪我,不,不是我,是二娘,是她见着一个男人的。”
张老爷子凌厉的目光又转向二娘,二娘哇地大叫一声,躲到何氏的背后,死不出来。
赵氏的心思转得快,见三娘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弄不好就是这两玩意儿在背后搞的鬼。但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女儿推出去。
“既是二娘看着的,一定没看错。二娘,你别怕,你说说那人长得啥样貌,是咱们村的不?”赵氏温言诱导。
二娘与三娘的眼睛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摇头,“不知道,没看清!反正是一个男人就对了。”
何氏听了,就问二娘,“啥时的事啊,你咋不过来喊人呢。”
“是头午吧,不对,是快晌午了……我记不清了……当时,害怕……”二娘一边支支吾吾地答话,一边瞧三娘。想让她也说两句,结果三娘把头一偏,装没看见她。
“爹,我这就回家看看去。”宋氏从地上爬起来,扔下这句话,就往村子里跑。
她这一跑,别人也不好闲待着,只留了老大和老二在地里干活。其余的人都收拾了锄头跟着往家里走。
赵氏走了半道又折回来,扯了张义勇的手往家去,“老三的身子不好,你跟着回去看看,到时也好帮着到外面找找人啥的。他大伯啊,你就受累了。”
张义忠闷头嗯了一声,啥话也没说。
一家人正往家赶,在村口碰见了拿着一摞饭碗的元娘,见家里人都呼啦啦地往回走,不由吃惊道:“爷,你们这是咋地了?咋都回来了?三娘他们跑得快,连饭碗都没拿,我正给你们送呢。”
张老爷子被问得一怔,想起家里还有个元娘,兴许她能知道点啥,这边他还没搭话,宋氏一把捞住元娘的胳膊,“元娘,你看见四娘和啥人走没?”
“四娘?”元娘眯着眼睛向看哭得眼睛红红的二娘、一副没事儿人的三娘。
四娘和谁走,元娘也是知情人。
当石头将四娘放在马背上时,她正端着满满一篮子菜从房后的菜园子里出来。也正因为来人是石头,所以,她才没声张。
这石头自半年前救了四娘后,便要认四娘为义妹。三叔三婶在征得了张老爷子的同意后,认了这个义亲。能给张四娘找个有本事的(会打猎)义兄,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用张老爷子自己的话说,我信得着石头这小子的品行。
眼下,看着众人的态度,显然是不知道四娘被石头带走的。
可二娘,三娘明明知道……
元娘暗想,如果将事实说了出来,三娘她管不着,但二娘一定脱不了一顿打。单看现在二娘的模样就知道,本是芝麻大的事儿现在是闹大了。
元娘刚要开口,二娘突然冲着她微微摇摇头,眼中满是乞求。
元娘紧攥了手,半晌,才梗着脖子道:“三婶子,你别急。我在后园子收拾菜,也没看到。四娘一向乖巧懂事,要不是相熟的人,她也不会跟着走的。她若遇到歹人,只要叫一声,院子里还有二娘三娘也不会不管。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元娘咬着牙问的,问的自然是二娘三娘。
两人忙说是。
一直在暗里察言观色的张玉凤开了口,“要我说呀,三嫂,你真不用急。保不齐是石头回来了,把人带出去溜哒了。只是有人比四娘的眼睛还瞎,没看着呗。”
张玉凤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的,被张老爷子用眼睛一瞪,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宋氏听了张玉凤的话,想到兴许也有这一层的可能,面色稍好了些,但见不到四娘,心里始终不踏实。石头那孩子说是上山打猎,都两个月不见人影儿了……宋氏越细核计,越不安心。
与张义光商量着,两人往村子里找找,若还找不到,就往邻村去问问。
张义光不耐烦的挥挥手,“一个瞎子谁能跑到哪儿啊,要我说,还是玉凤说得有理。保不齐和人出去玩了。这丫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看等她回来,我不收拾她的。出个门也不与人打声招呼。”
宋氏听他说话,心里寒啊,这人真是半点也指望不上。抹把眼泪,顶了一句:“你不去,我去!”
张义光腾地火了,觉得宋氏当着人下了他的脸面,探着身子向前一把扯住她的衣服,“你也不准去!”
张玉凤见张义光又开始耍横,给两个嫂子使眼色上前劝说。
张老爷子见宋氏吃亏,掏出烟袋照着张义光的脑袋给了一下,“滚回去,别在我眼前瞎咋呼。”
众人正乱成一团,丁零丁零的铜铃声响起来,一个瘦高个子的汉子坐着牛车过来,赵氏眼尖,喊了声“哟,是大魁兄弟啊!”
大魁是张老太太的妹妹家的大儿子。
“呢呐,哎哟,大姨夫也在啊,你们这是在闹啥呢,堵着村口。”大魁从牛车上跳下来,牵着牛,边走边问。
赵氏迎了上来,眼睛不老实直往牛车上瞄,见只是些比较整装的河石,就没啥兴致了,淡淡回道:“这不是四娘不见了嘛,正在找呢。”
大魁“咦”了一声,冲着脸色不好的张老爷子道:“大姨夫,你不知道四娘跟石头去镇上的事?我早上去河边的功夫,看到他们了。还与石头说了几句话呢。”
大魁的话,使笼在老张家头顶上的阴云瞬间消散开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宋氏一根紧绷的弦松了开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抽抽嗒嗒地继而放声大哭起来,“咱就说四娘不是那种人呐……”
哭声带着不尽的委屈,哭得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