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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知宁珩布置那份报告的真实用意,姜百万还是忍气吞声配合林俪完成。眼看春节过几天就要到了,放假通知出来,除了营销部前台那儿每天需有人值班外,其他人都放假到元宵节后。听说年货水果已经由货车运到了地下车库,有脐橙、新疆冰糖心苹果和香梨。
姜百万忐忑不安了很久,但一直没接到叫她下去当搬运工的电话。
林俪做完最后的校对,把稿子传给了宁珩。她自从当上部门代副经理后,人自信很多,听说她从那个糕点店辞掉了兼职,专心在达通干,对于自己在试用期后顺利留下这个事,在她看来板上钉钉。就是……和大家疏远了。
汪大姐甚至当着大家的面问过她,为什么现在都不洗茶杯和拖地呢?弄得林俪非常尴尬。大家都认为姜百万过不久就要离开公司,反而开始同情她,对她和颜悦色不说,背地里八卦时居然说她其实还不错,而林俪却过河拆桥,虎头蛇尾。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同情弱者其实只不过因为弱者挡不了他们的路罢了。同情和怜悯不过是这些人站在高处时标榜自己“高尚品质”的自欺欺人,当眼中的弱者一跃成为比自己强或者看起来比自己好的人之后,原本同情怜悯的面具就被自己撕掉了。
眼看上午下班时间差不多到了,姜百万照例躲在洗手间偷懒,刷微博的时候发现一向用各种转发抽奖刷屏的琪琪一上午都很安静,就发微信调侃琪琪——“你还在睡大头觉吧?早起的我已经在欢快地上厕所啦~说实话,每次解决完我都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正乐呵着穿好裤子出来,余光瞥见窗外竟冒出滚滚黑烟。
姜百万眨眨眼,看看四周,接着,定眼看着窗外。
是黑烟没错!而且已经从半开的窗户溜了进来,熏黑了窗户上方的一小面墙。
当“火灾”两个字闯入她脑海时,她整个人懵了一下。这种事一辈子难得遇见一两次,大多数人是措手不及的。姜百万下意识跑过去把窗户关掉,有点弄不清到底是下面那层楼着了火,又怎么就着火了。
大厦广播响起,伴随警笛声——“各位女士、先生们请注意,九楼失火,已通知消防部门。电梯已经断电停用,请大家迅速从安全通道撤离,并用湿毛巾捂住口鼻,防止……”
姜百万赶紧跑出洗手间,办公室里的人早就跑光了,他们估计比她更早看到烟,已经撤离。可是她们走之前窗户都没有关好,烟已入侵进来,走廊里很是呛人。姜百万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湿毛巾,只能赶紧往楼梯那边跑,可跑到走廊尽头时一愣,防盗门不知被谁关上了,她用力往旁边掰了一下,发现门另一面的把手上,竟然扣着铁链锁。
写字楼每一层的走廊都有这么一个推拉式防盗门,有两把锁,一把是门自带的锁,还有一把就是铁链锁,防盗门的钥匙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人手一把,铁链锁则是由大厦管理员负责,在每天检查完大厦每一层后,最后锁上,基本没有人会去碰。
姜百万不信,在慌张撤离时还会有谁这么顾及公司资产,不单拉上防盗门,还扣上铁链锁。
安全通道就近在咫尺,出了这个门,走几步就是了。
“有没有人呀!!门锁了!!”姜百万抓着防盗门上的钢筋用力摇晃了几下,希望正在撤离的人们能听见。
毫无动静。
姜百万回头看了一眼入侵的黑烟,又发疯一样使劲乱拍防盗门,把门摇晃得震天响,发出金属碰撞的“砰砰”声。她使出全身最大的劲去掰防盗门,想从铁链锁能够空出的缝隙中钻出去,无奈缝隙太小,她连脑袋都钻不出去,更何况身子!
你看这些都是什么破事啊!
安全通道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发出巨大的一声“砰!”,宁珩飞快跑了进来,见她狼狈地在掰门,把手里的湿毛巾往她手里一塞,拿起铁链锁扯了两下没扯开,眉头忽然皱得死紧。姜百万望着他,他呼吸很深,频率也比平时快,额间微微汗湿,显然刚才已经随着人群撤离到楼下了,可能是没见到姜百万,又跑上十楼找人。
姜百万有点发怔,手紧紧扒着门边,整个楼层除了他俩,空无一人,可以听见楼梯间里偶尔传来的一阵十分吵杂的声音,还有东西被烧着时哔哔叭叭的声音。
“捂上!”他严厉地命令她。
姜百万忙捂住眼睛。
宁珩额头的青筋爆了一次,“姜百万,你在挑战我的极限。”
姜百万这才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焦急地看着他。
这时候深究是谁锁了门已经不重要,当务之急就是赶紧从门里钻出来,虽然消防车已经火速赶来灭火,但有害气体渐渐充斥着失火楼层以上的空间,不宜久留。
宁珩背过身去打电话,姜百万听见他用比对她说话时还严厉的语气命令大厦管理员马上把钥匙送到十楼来。她算了一下,从一楼上来也要花一点时间,而且也不见得人家管理员大叔真的愿意徒步十楼。说不定钥匙拿来的时候,她已经飞上了西天……想到这里,她万念俱灰地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挂了电话之后,宁珩转身望着她,见她没精打采的,就半天没说一句话,目光很复杂。
姜百万心跳加速,心里大叫不好——万一他现在忽然表白,什么“啊,亲爱的万万,我要跟你生死相随”“别怕,有我,我一定陪着你,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之类,自己该如何招架?她可不想跟他同归于尽啊!!
这时,宁珩开口道:
“平时肉吃得太多,危急关头总是比别人跑得慢。”
表白警报自动解除,姜百万气不打一处来,从钢筋栏杆中奋力伸手想挠他几下,活像一个被关在防护栏外的丧尸。“放我出去呀!我这就跑给你看看!!呜呜呜……”
“希望如此。”宁珩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防盗门和安全通道门之间踱了几步,转身看了她一眼,“因为,我虽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混蛋!!”姜百万大吼。
宁珩冷眼看她,“你有什么话,现在不妨先留给我。”
“谁要留遗言啊!!滚开啊!!”困兽情绪已然失控,坐在地上还张牙舞爪。
“我把毛巾给你,不是让你擦眼泪的。”走廊里已经充满了呛人的刺激性气体,宁珩感觉喉咙开始刺痛,嗓音已没有以往清冽。“站起来。”
姜百万抹了把眼泪,抽泣一声,悻悻站了起来,嘴硬道,“不是跑得慢,当时我在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跑光了,没人注意到我不见了。”
“我不是人?”这句话,宁珩已不是第一次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某人总不把宁珩当人类。
姜百万心头好似被刚烧开的水烫了一下,简直要跪了,“您是神,是大神。”奉承一番后,她又好奇试探道:“下楼的人一定很多吧?为什么你能发现里头没有我呢?”
话一出口,她有点后悔,好像在明知故问,逼他表白,又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宁珩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聊天记录里有一行不堪入目的字——“你还在睡大头觉吧?早起的我已经在欢快地上厕所啦~说实话,每次解决完我都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发信人此时瞪大眼睛,指着手机屏幕半天说不出话。
早就觉得宁珩的微信头像和麦琪琪特别像,今天果真认错了,都没看看是不是琪琪,点开就发出去了。
“身轻如燕?”宁珩明显又在鄙视她,瞥一眼她的头发,说,“你现在的样子像只烤火鸡。”
姜百万一摸,头发果真乱得跟梅超风似的,心想,把湿毛巾还他,让烟呛死我吧!
“原本打算到洗手间找你,很遗憾,你已经身轻如燕地被堵在这里。”在有毒烟雾的作用下,宁珩的嗓音越来越沙哑,却一点不影响他继续对她进行毫不留情地讽刺打击,“如果真的是只燕子,早就从这条缝里轻松走出来了,不是吗?”
姜百万很认真地回答:“不是,燕子是鸟,会从窗户那儿飞出去。”
如此的冷幽默让宁珩无语地别开头。
通道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宁总!!钥匙……咳咳!!”管理员大叔气喘吁吁从安全通道进来,毛巾捂着嘴,拿着钥匙的手直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快!你们……快!九楼通道已经……咳咳!!都是烟!”
他说罢,钥匙往宁珩手里一塞,赶紧飞奔下楼。
姜百万看到了希望,缩着肩膀准备随时挤出去。
宁珩开锁,几下就把防盗门推开,拉起姜百万就往楼梯间奔去。无奈姜百万吓得不轻,腿还有点软,哪有宁珩跑得快。经过九楼的时候,浓烟已经从门缝中钻出来好多,灰蒙蒙的,可视度降低许多。姜百万被呛得眼泪直流,停下来咳嗽不止。忽然,原本拽着她手腕的宁珩也停了下来,咳了好几声。姜百万怯怯看了看他,说实话,怕他嫌自己跑得慢,就这么丢开她自己往下跑了。
反正她都已经出来了不是?跑得不快也是她自己作死。
忽然,掌心一热,她的手被宁珩的五指轻柔一握。
“走。”他低声说,语气却很坚定,牵着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冲破烟雾,继续往楼下而去。
姜百万的腿一直是软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棉花上,膝盖好像化成一滩水,好像国足队员站在世界最佳门将面前踢点球,怎么也使不上劲,只知道一个劲儿下楼梯,一层又一层,永远走不到底。她的心仍旧很慌,一方面因为楼梯间的压抑气氛,另一方面由于自己的手正和宁珩十指相扣。除去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时和男生手拉手春游,她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这样的双手交握。之前阮豪要把她拉下车,她的手被扣得生疼,只觉得滑腻恶心,现在,宁珩掌心温热,扣得也是如此之紧,却毫无轻薄之意,好像真的再也不会放开。
为何两人都握过她的手,而她的反应完全不同?大抵……因为长相?她想。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听见他俩频率一致的脚步声响彻楼道,听见宁珩时而的几声咳嗽——他把湿毛巾给了自己,不知道吸了多少刺鼻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