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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穿紫色袍子的高挑女人,至于其相貌,只能说也是十分美丽——眼睛细长,嘴含笑意。在她斗篷之下是两只支楞出来的白色长耳朵,在微风中一抖一抖的。
紧随女人身后徐徐行动的,是一架巨大的机器——暂时只能说这是架机器吧。它的下半部分,是类似猛兽的四脚造型。而上半部分,则是一个长方形的、前端镶嵌着许多机械臂的东西。那些机械臂,有的类似人手,有的则类似枪炮,呈九宫格排列。
“好奇么?”女子笑道,“这是少广城的守卫兽,陆吾。”
花九溪脑子飞速地转动,目前看来,自己和拉克西米两人的生命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但若是逃走,那就难比登天了。这个女人本身已经妖力极强,再加上那叫“陆吾”的战斗机器,胜算基本为0。
“看起来没办法了,投降吧……”花九溪望了望天说,“话说姐姐你叫什么?”他须要从敌人口中套一些话,才好设想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紫芜。紫色的紫,荒芜的芜。”女子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三兔标记。原来狐仙名字都是暖色序列,而兔精则是冷色序列。
“没听说过。”花九溪冷冷道,观察对方反应。
“唔,这很正常。”紫芜说,“我们一族的人向来深居简出,不像狐狸们那样招摇。像我这样以战斗为能事的尤其少——”
“那个,有什么武器都交出来吧。”紫芜提醒花九溪。
花九溪应道:“你猜我们有什么武器?”
紫芜一笑,对这种考验不以为然,略微望了望,说:“那个小姑娘身上没有武器,但是她那枚戒指释放的妖气频率有点异常——是通讯用的?对了,你好像就是那使用怪虫的小女孩,跟这两个黄毛人一路的。”
“所以你没参加之前的战斗?”拉克西米问,“我好想没见过你这样打扮的人。”
“嗯,我们是长期负责守卫堡垒顶端的队伍,吃住都在上面。所以消息不是很灵通……”紫芜说的都是实情,“至于底下的人有什么阴谋,我可不关心。”
“只是在这个云端,没什么外人,这是很无趣的。”紫芜笑嘻嘻的,花九溪却感到一阵寒意,“所以才把现在躺倒的这俩人拉来了——可惜并不好玩。”
花九溪一惊,赶忙俯下身摸了摸两人,瞬间就知道他们都身中了好几种怪毒。落在这个女人手里,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你,你背后那是会动的灵木吧,你把它雕成了人形,还装上了乱七八糟的武器。”紫芜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还有那葫芦里,有一些虫子和药水,配置的人很高明,快赶上我们的技艺了。”
“您过奖了。”花九溪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把千手佛从背后取下,让它载着自己的葫芦爬向紫芜。
“这样保险一点。”花九溪说。
“所以你是想在这东西靠近我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么?”紫芜猜到了花九溪的意图,未等她话说完。那陆吾仿佛有自主意识似的,直接将头调转到千手佛的位置,就是一炮。
赤黄色的光团瞬息击中了形如昆虫的千手佛,瞬息将其焚烧殆尽了。一股含毒的焦烟逐渐升到半空。
花九溪脑子里一空,喃喃说:“这下可没法跟祖师爷交代了——”言语中居然带着哭腔。
拉克西米看他也是一阵难过,她迄今还从没在花九溪脸上见到过这种绝望的表情。
“所以说你要乖乖地给我解除武装,至少还能留住这些东西……”紫芜不知是叹息还是嘲弄。
眼见花九溪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紫芜也不睬他,径直朝拉克西米走来。拉克西米一阵后退,她是真的害怕。
紫芜戏谑地一笑,捏了捏拉克西米下巴:“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我现在就把你像一只小羊羔一样绑起来。”
紫芜腰际有一道金色的绳子,材质却像一种粗粗的粉条,她极为熟练地将拉克西米捆绑了起来。拉克西米只觉得绑得并不掩饰,一挣扎,却死死扣进肌肤之中。
她忍着痛,问:“姐姐不把我嘴巴堵住么?”
“干嘛要堵住?”紫芜反问道。
“嗯……不怕我咬舌自尽么?”拉克西米努力想了一个答案,最后发现她问的确实很可笑。
“就算你把自己的脑袋咬下来我也能给接上——这事我办过不止一次了。”紫芜说,“所以你们就放心吧。”
“至于你,小伙子,过来。”紫芜对花九溪说。
眼下那叫陆吾的机器从前胸突出了一部分,仿佛一把椅子的形状。紫芜做到上面,将紫袍脱下。
花九溪得承认,这一瞬间他还是很期待的。紫芜在袍子下面穿着一件同样紫色的紧身衣,体格是极为玲珑的。
她将衣服下摆撩起,露出洁白的腿部来,有轻轻将左脚的靴子褪下。
“过来,给我捏捏脚。”紫芜用一种慵懒的声音说道。
花九溪从来自诩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紫芜可能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而他本人是不以为然的。
“别走过来,跪过来。”紫芜提醒道。
花九溪听了,心想这也好吧。就行了个喇嘛拜佛“五体投地”的大礼——意思是自己其是在朝西天佛祖下跪,而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紫芜显然没看出来其中深意。
花九溪这样走到了紫芜脚边,犹豫了一会,就碰到了紫芜的脚丫。柔软细嫩,这是他的手给他的感觉。可能是经常吃珍贵的药材,紫芜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色,反倒有些怪异了。
花九溪就这样捏了起来,他又没学过推拿,故而拿捏得不是很到位。
紫芜闷哼了一声,说:“叫你捏脚,你和面呢?”
“是,姐姐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花九溪低三下四地说,“只要不像我那玩具一样把我们俩烧了就成——尤其是那位姑娘。”
拉克西米一阵感动,心想回来一定要好好谢他这一番忍辱负重。但是在她细看之下,花九溪的神色有些不对。
“捏完左脚换右脚。”紫芜吩咐道,“然后舔舔——兴许姐姐一高兴,就把你们放了呢?”
“居然要舔脚?”拉克西米在旁边高声问了一句。
“对啊,怎么了?”紫芜说。
拉克西米已然察觉花九溪在捏脚时脸上有一种微妙的表情——那是雄性意识蒙动的表情。如果再发展到舔脚那一步,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而她显然知道,花九溪不是那么靠谱的人。故而心中又气又急,脑海中的幻象接踵而来——花九溪色眯眯地搂着眼前女子……多余的不敢再想了。
“小花你居然——”拉克西米的声音不知怎么,产生了好几道回音。而四周其实是极为空旷的。
“我居然怎么了?”花九溪回头看他,心想自己这样默默付出,拉克西米竟有了误解。
“不对头。”紫芜一激灵,脚丫直接踢到花九溪脸上——他即刻口鼻窜血了。
“好重的脚力,不愧是兔子。”花九溪一手捂住自己嘴巴,可惜葫芦已经被紫芜没收了。
紫芜已然站起来,顾不得花九溪怎样了。
只看拉克西米身上隐隐有一股金色的光从皮肤中透出来,紫芜禁锢她的绳索已经被震断。一股极为汹涌的妖力如龙卷漩涡般以拉克西米为中心辐射着。
“这是什么妖力?”花九溪一惊,“明明是妖力,但居然能达到这么猛烈的程度!”
“有趣,很少见到见到这样优质的巫女了。”紫芜这样说,她能感到自己五脏都被对方强大的妖力震撼着,多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姐姐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花九溪还是没止住脸上的血,问紫芜。
“没什么,这个小丫头本身就有很强的灵力。”紫芜舔了舔嘴唇说,“只是女人的力量,在男权社会建立后,是被刻意压抑住的。这算是一场历史性的失败。”
花九溪望了望他:“姐姐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紫芜一笑:“哪呢,我这也是不知哪趸来的……少广城是女人城,任何雌性动物都能被激发出自己本身最大限度的潜力。不过这女孩,有些强得离谱了。”
说着,她就要去制止拉克西米——因为每度过一秒,对方的胜算就越大。
拉克西米本人则右手捂着额头,一副虚弱的样子:“小花,请给我拿杯水来……我好像有点发烧。”
“哦,就来。”花九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现在当然没有哪怕一杯开水。
紫芜忍着妖力的冲击,捏住了拉克西米双手腕脉。
她一双大耳朵即刻变硬,顶端尖尖,这种状态是当判官笔点穴用的。只要稍稍封住拉克西米身上几处涌现妖力的穴道,基本就能完事。
她的耳朵就这样刺了几下,但,全无效果。
拉克西米的眼中冒出两道晃眼的金光,她心里一害怕:“我看不见东西了!”此刻说话声音所带的回声更多了。
“看来事情不止这么简单啊。”紫芜咬牙说着,“这姑娘招灵的体质被激发出来了,先前那些巫女们残留在少广城的妖力都依附到她身上来了。”
“那怎么办?!”花九溪也一阵焦急。
“哼哼,贱女人——”拉克西米突然诡异地一笑,说着就给了紫芜一巴掌。
紫芜在半空转了几圈,倒地。
“才一击就把我打成这样……”紫芜吐了口血,忙从身上取出几片草药,直接吞服。
“姐姐你——”花九溪就要扶住紫芜,几乎忘了她是敌人。毕竟目前的拉克西米才更像反派。
“嘘,快闪一边去。这小姑娘看见你这样就更生气了,怕是要活拆了我!”紫芜终于感到害怕,但隐隐约约竟有些兴奋。
拉克西米刚才打了紫芜一巴掌,妖力随着掌风消解了不少。现下脑海又有几分清醒,回想起自己居然骂了一句“贱女人”,马上又羞又悔,脸上淌下一层冷汗,将怒焰浇灭了。
这一下不同来源的妖力不再侵占她身体,但依旧留下了不少遗产。拉克西米捏了捏自己脸,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她缓缓走到紫芜和花九溪面前,看着两人。
“小米你,看样子不再迷糊了。”花九溪问,“那么温柔的你刚才居然——”
“呀,别提了。”拉克西米满脸通红,“姐姐我不该说你的,我这就把你绑好了。”说着,就摸紫芜腰际的绳索。
紫芜知道就在这短短工夫之内,自己已经无法战胜拉克西米了。当她纤手触到自己两胁时,她轻吟一声:“不错,你比那小子的手软多了。”
拉克西米一皱眉,心想真是个怪人,就把紫芜死死捆住。
“紫芜姐姐,你把我吃饭的家伙都废了,该怎么赔我?”花九溪见紫芜已然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毫无反抗能力了,就借机调侃起来。
“嘻嘻,姐姐我可是身无分文哟。”紫芜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在什么危险境地,照样跟花九溪打趣道。
拉克西米一撇嘴,担心对话会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就插入道:“怎么跟女孩子讨价还价?”
“物以稀为贵,这城里男人少,所以我的话就很重要。”花九溪说。
“好吧,我也没什么补偿你的。”紫芜说,“那架陆吾,就送给你吧。”
“这是公家的财产吧,姐姐有权处置?”花九溪很是怀疑。
“你姐姐这地位,在城里也没几个领导了……我送你,不用开条子的,到时报销就行。”紫芜说,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我告诉你操作它的咒语。”
于是就轻轻念了一遍,花九溪即刻记下。原来陆吾后脑勺处有一块形如大脑凹槽的结构,把手按在上面,让它记住你灵力的同时再念咒语,它就会将你视为主人了。
要达到熟练操作的程度其实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一来花九溪学得快,二来紫芜只教了一些简单的战斗方式。眼下陆吾已经“缩”成了一个行脚箱大小,顶替了千手佛的位置。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拉克西米身上还是有些发烫,花九溪一边搂着她一边手抓住套在紫芜身上的绳子,感觉有些吃力。
见紫芜不住打量着拉克西米,花九溪起了疑心,问:“我猜姐姐你看拉克西米这么虚弱,是打算跑或者攻击我们吧?”
“呵呵,我是真不敢了。这小姑娘如果再有什么情绪起伏,我就真死了。但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把我放了。”
“把你放了,通风报信么?好笑。”
“你觉得姐姐是这样的人么?”
“不是。”
“那好,放?”
“放。”
花九溪望着手里空空荡荡的绳子,问拉克西米:“小米,你觉得我做的是对是错?”
拉克西米肩膀靠在花九溪身上,她轻轻说:“这个女人是有些让人不解,不过我看她对家族的利益也不是很看重的样子——就是一个好玩的人罢了。”
花九溪点点头,“但愿如此,不过我们好像忘了什么人……”但转瞬又想不起来了。
经过这些波折,两人好歹稳赚不赔,就来到那些巨大生物前方。
“瞑儿,出来吧。”花九溪说。
白色的巨蛇即刻蜿蜒而下,他在两人身上蹭了蹭,说:“刚才有些害怕……”
这样巨大的怪物用小孩子的口吻说话总感觉怪怪的,拉克西米笑着说:“被妈妈吓着了吗?”
“不是,那个阿姨有些吓人。”瞑童答道。
“对了,刚才我捏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咬她一口?”花九溪问。
“爸爸你没告诉我咬她啊?”大蛇说。
花九溪耸耸肩,“那你来咬这些大东西吧,不知它们的皮硬不硬。”
只看瞑童绕到那些更巨大的生物身上,没一个都轻轻咬了一口。不一会,它们顶上的光柱就再也不喷射了——灵网已然失去了效力。
“狐仙们可以大开杀戒了……任务宣告完成。”花九溪长舒一口气,接着说:“时间不等人,我们得赶紧撤到安全的地方。”当即就如之前一般,叫瞑童含着两人到达了少广城下。
“他们的反应机制果然很差,这一上一下,都不见有人出城的。”花九溪瞅了瞅守门的巨大石兽说道。
“小花,我……似乎烧得有些厉害……”拉克西米被折腾了这一路,有些支撑不在。
花九溪摸了摸她额头,果然烫极了,但并不是感冒。眼下必须快速到达一处安全的所在,但距离春室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怎么办呢?
正没咒念的似乎,耳畔有一种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来,是守卫的石兽动了。
“奇怪,它们应该对人类没有反应的?”花九溪扶着拉克西米,如果几只石兽一起攻击,那只能坐以待毙了。在这种恐惧之下,他紧紧搂着拉克西米。
只见这些形状或狮或马的以翼石兽逐渐活化,变成真正的巨兽了。各种咆哮声起来,骇人莫名。
“爸爸你别着急,我会保护妈妈的!”瞑童突然滑到两人身前,与石兽形成对峙局面。
“瞑儿……这些怪物没有灵魂的。而它们不论身形还是数量,都胜过你。”花九溪的冷静是一个优点,他知道现在没有胜算,“你能跑快一些吗?”
瞑童即刻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骑到我背上来吧。”
花九溪正要把拉克西米扶到瞑童身上,蓦地感觉身后有几道强大的妖力和十来道弱一些的妖力。
最关键的,这是狐狸的气息。
“看这样子,是小花兄弟吗?”一个熟悉的女声说着。
“朱实姐?!”花九溪一阵兴奋,跟拉克西米说:“援兵来了!”
“不是朱实。”
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一下子落在两人眼前。来人眉目五官跟朱实有八九分相似,一样的身披大红——不过她是一件现代的风衣。这女人背后有两管古董枪械——花九溪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是什么类型的。
女子正了正帽子,又拍拍长发上的尘土,笑嘻嘻说:“朱实是我一胎生的姐姐,我叫朱音。”
虽然长相类似,但姐妹间的性格完全不同。这是花九溪的第一印象。
朱音一脚踩着瞑童身体:“看样子你们驯服了这条大白龙蛇——现在没事了,变回人形吧!”
瞑童听了她的话,马上恢复了小男孩的外形。朱音也是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要上来捏他脸,说:“不错。”
瞑童三两步跑开,躲到了拉克西米身后。
朱音见自己吓到了孩子,摆摆手,就吆喝手下众人:“压制住那些石兽,我趁机把城门打出一个缺口!”真是万千,这种领袖气息和朱实的又有所不同。
只见朱音的手下有女有男,个个都是狐仙——因为他们额头都有九尾的赤色标记。因为妖力太盛,花九溪根本就无法窥测这些人的级别。
只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真是各朝各代都有,有几个还穿着中世纪的甲胄。有的拿火器,有的使长刀,用拳脚的倒没几个。
其中几个块头大的一翻身,变成了宛如山岳般的金色九尾狐,就正面与那些石兽相扑起来。以石兽的力量居然也很难前进——花九溪感叹,果然是大妖怪间的对决。
朱音见那些石兽的行动都被封锁了,忙从背后把两杆长枪取下。她就这样对着城门开了两枪——听声音不过是老式的铁丸子弹。
但花九溪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
只看这两个小点一样的弹头打中了少广城高大坚固的城门,猛地爆发出两团硕大无朋的烟火来。所谓烟火,其实是有极大破坏力的狐火。如果形容这火焰的威力,可以打个比方,它的每一个火星都能将一个活人烧成灰烬。
“这可比那个紫芜强多了。”花九溪啧啧称奇,“朱音姐姐你和朱实姐谁更厉害一些?”
朱音听完他的话哈哈一笑:“她比我还狠一些……至于紫芜,在长耳朵里算能打的,但对于我而言就是个废物。我找机会就要割下她的头煮汤——话说你们跟她接触了?”
花九溪点点头。
朱音一皱眉,又放了几枪,回过头问:“奇怪,我看你们是俩凡人,落在她手里。应该很快就会被折磨洗脑得说不出人话了。”
“有点难受……”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拉克西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是个很乖巧的少女,平时极少给人添麻烦。这样说证明她的确很痛苦。
“不瞒您说,就是她打赢的。”花九溪抱着拉克西米说。
“哦,让姐姐摸摸——”花九溪就把拉克西米身子轻轻推向朱音——朱音的举动有点大喇喇,幸亏是个美女,如果换成一个大汉,估计花九溪早就恼了。
朱音只稍稍点了拉克西米额头一下,就情不自禁地说:“厉害,这样的体质,是百不一见的巫女材料。搁过去,能直接统治不小的国家了。”
“啊,真是百不一见啊。”花九溪说,“好像不少人这么讲。姐姐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吗,我听紫逆说她是被之前巫女们的灵力附着了。”他故意把紫芜的名字说成了紫逆。
“可以这么解释,但是另外一种情形。”朱音沉吟道。
“很严重么?”拉克西米有点害怕了。
“不,巫女之间是有等级之分的。级别低的会自然从属于级别高的,就像男人们的公侯伯子男一样,也就是粘着你。而小妹妹你,是神巫的最高一级,不经训练就能与古神沟通。这种人被称为‘巫荼’。”
“巫荼……”拉克西米眼睛一亮,居然猛地起来了,用一种十分庄重的语言说:“我知道这词,印度的吠陀,还有欧洲许多语言中的‘巫师’一词,都来源自这个词汇。因为他本来就是属于巫语,是对能自然通晓一切神秘知识之人的称呼。”
说罢这段话已然消耗了她不少体力,故而马上又瘫软在花九溪怀里。
“小妹妹你知道的不少,作为人类,你的巫语说的也很好。”朱音夸赞了她几句:“我们可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在此之前——嘿,你们几个,不要再缠着她了!”
朱音受轻轻一挥,花九溪就感到几道强大的灵力像鸟一样从拉克西米身上飞出,她的体温也降下来了。
“小米吃药了。”他见拉克西米有所好转,忙把葫芦里的几粒丹药送入其口中。
“看起来没事了,我就再放几枪祝福恁们。”朱音又朝那城墙开来数枪,花九溪终于看到了一处缺口。
“只是普通的子弹,但你在里面灌注了大量的妖力,对么?”花九溪终于斗胆问了一句。
“嗯,是这么回事。”朱音说,“这样的小钢珠我准备了几千发,每一发都是连续灌注一个月妖力的。这可是个日久年深的工作哦。最大的好处是,这破枪,连凡人都能使用。”
“是么?”花九溪又是一阵好奇,看来朱音曾把这枪给人类使用过。
“这是个年头不太久的故事。说以前在喀尔喀,有个台吉去北京当侍卫,然后他的妻子留在家中。那妻子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人,而且人和温和,只是有个斜眼的特征,因此被叫做斜眼夫人。她的公婆,也就是台吉的父母受到一个大喇嘛的蛊惑——大喇嘛希望自己的侄女嫁给台吉,所以说斜眼夫人是妖怪,要烧死她。”
“斜眼夫人怀着孩子,一个人骑着马逃走,但喇嘛在四处都张贴了画像通缉她。正走到一处敖包附近,就在敖包前临产了。当时我正好在那敖包里睡觉,听见她痛苦呻吟的声音,立刻钻了出来。我就把孩子接生了,脐带都是我咬断的。”
“斜眼夫人知道我是妖怪,但还是谢过了我,就要一个人走。我说你这样一个弱女子,早晚会被他们捉住烧死,我可以护送你回去。她只好答应。”
“斜眼夫人回去之后立马被抓住了,大家把她架在火上烤,然后她就死了——当然那其实是我捉的一只土拨鼠。我把斜眼夫人藏了起来,等他丈夫离京。当台吉得知妻子被害的时候,悲痛欲绝,我看这人是真心的,就把自己的枪借给了他。说,用这把枪,把你的仇人都杀灭吧!因为威力太大,即使官府也不可能相信是人类做的。他将信将疑,就朝喇嘛的召庙放了一枪,整个庙宇和里面迫害过斜眼夫人的王公都烧得连灰都不见啦!”
“干掉仇人之后,丈夫还是很绝望。我就把尚在人间的斜眼夫人还给他了……”
朱音的声线跟朱实有九成相似,同样十分悦耳。花九溪听她讲完,忙呱唧呱唧地拍手:“姐姐你这故事真好——你可以算唐人小说里的豪侠了!”
“豪侠到底是什么?”拉克西米问他,“虽然我知道这个词,但始终不明白具体意思。”
花九溪并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听朱音说:“唐朝的时候我确实也在四处乱蹿,可能你读过的某个故事里就有我吧——不清楚。”
就在讲故事的当儿,那几头守卫石兽见大门已然被攻破,守卫也便没有意义了。因此马上恢复成石头身体。朱音忙为这些劳苦将士们送酒倒水,一群人笑声震天。
“好像哥萨克骑兵啊,这些人。”拉克西米说,“自由自在,却异常强悍。”
“嘿嘿,不瞒你说,我们是从西王母处借调给真武大帝的北境驱魔军——朱音大队。这支队伍是完全由金九尾组成的,长期在中亚和南俄罗斯地区行动。”就听其中一个男狐仙说。
“是这样……”花九溪点点头,“难怪气质和朱实姐那种花鸟使不一样。”
“好了,赤铜,这一阶段的攻势算告一段落。如果有人敢上来修补门上的缺口的话,来一个杀一个……我们先回据点开个会。”朱音对之前那个男性狐仙说着,连打哈欠。
“至于你们——朱实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们。随我来吧。”她又对花九溪两人说道。
花九溪当然没多少选择,就扶着拉克西米跟大队人马走了。只见众人持枪挎刀的,每一根毛发都散发出妖力和杀气来,花九溪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本以为就是这样徒步而行,不成想朱音半路吹了声口哨——即刻就有一半的队员往地上一打滚,现出巨狐的本相来,每个巨狐背上可以坐三五人。朱实拉着花九溪等人来到了赤铜背上。
她一下令,这几只狐仙就迅雷闪电一般飞奔了起来,扫叶穿林,眼前的色调从绿色逐渐变成红黄之色。
“我们现在在哪?看方向还是朝着春室跑的……”花九溪没想到大狐狸的背上居然一点都不颠簸——这样对拉克西米的身体最好了,眼下她又小睡了起来。
“你们知道春室里关着一条大火龙吧,它就在这里。本来苍翠的树叶,都被它体内的热气熏蒸得变黄了——管他呢,这正好是我们狐仙喜欢的颜色,于是就把这里作为我们一族的一个据点了。”朱音解释道。
“那兔仙知道么?”花九溪问。
“他们也有好多秘密据点,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过在战争初期,外围的兔子窝大多数被我们拔除了。厉害吧?”朱音说。
“哦。”花九溪并不打算恭维她,只轻轻说:“朱实姐姐又在哪呢?”
“她现在正在破坏少广城通往外界的八个通道,现在已经搞掉了六处——只要有这些通道在,长耳朵能瞬间到达万里之遥,可能他们已经送走了不少人,算是亡羊补牢了。”朱音说,“到了。”
花九溪双脚落地,赤铜即刻变回之前伟男子的模样。只看这地方土地干热,植物枯黄,别有一种风情。他见远处一个地方有大量的水汽冒出,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哦,这就是平时开会的地方,我带你去。”说罢,拉着花九溪手就领众人到那去了。
原来是个极大极大的池子——实则是一眼温泉形成的。
“不是温泉。”朱音仿佛知道了花九溪在想什么,即刻说:“你就算被雾蒙了眼睛,难道没感动龙的气息吗?”
花九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周边一圈大妖怪,反而抑制住了他望气的能力——附近确实有很猛烈的龙气。
而白雾中则隐隐约约有两个红色的巨大圆形,如果不是灯笼,那只能是龙的眼睛了。
“这池子是龙的眼泪形成的。”朱音摆摆手说。
“啊?眼泪……”花九溪问,“这么多愁善感……”
“不是,古早时候这只火龙曾经在西域吃了一国三十六万人。西王母就把它圈禁在这春室之中,没成想它又开始吞噬诸龙,只能把他锁在此处。它吃不着东西,只能日夜流泪,就形成这个温水池了。”这次是赤铜解释的。
“嗯,之前那有龙鳞石的洞穴,就是它待过的。”花九溪点点头,“它残留的妖力还能吸引那么多小妖。”
“因为狐狸本身就是属阳的妖怪,所以在这池子里待一会是有好处的。”朱音一边说,一边将那件红色大衣仍在石头山,“弟弟你要不要参加?我猜那小姑娘是不大乐意的。”
花九溪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对瞑童说:“好好看顾好妈妈。”那孩子点点头,只见他变回大蛇将拉克西米围做一团,甚是保险。
朱音手下的男男女女倒是毫不顾忌,包括她本人都只用一片白色单子裹住身体,扑通扑通跳到水里。
花九溪心想她和朱实的脸本来就很像,那么身形应该也差不多,故而正好也算看到朱实袍子下是什么样的。他就这样在岸上观望了一会,见众人都已下水,朱音忙嚷起来:“小家伙害羞么!”
花九溪脸一红,应了声:“才不会。”就把那黑色的紧身衣费劲脱下,也踏入了池中。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暖流是直接灌入经脉里的,不知什么原理。花九溪顾不得神奇,迅速让水没过了脖子。
但他预料中的状况还是发生了,人们开始谈论他的身体。
“我以为是个小秀才,没想到也是经过捶打的,屁股上还带着伤……”有人说,花九溪心想这人是怎么看到的!
“你看他那肋排,烤起来肯定好吃。”花九溪一个寒颤,他绝对相信这伙人能做出吃人的事来。
“嘿嘿,要是肉再厚实一点就好了。”朱音也不怀好意地说。
“那样好吃么?”花九溪大着胆子问。
“不是。”朱音一笑,说:“她老人家就喜欢又高又壮的男子,你是偏瘦了。”
“赫拉克勒斯那样的吗?”花九溪歪头问她。
没想到朱音真知道这个人名,“哦哦,赫拉克勒斯,西王母确实很喜欢她,送过他不少东西。那人当真是顶天立地,可惜脾气不大好……男人只要有本事,脾气马上就会变坏。”
“不像我手底下这些窝囊废,个个都没脾气。”朱音说完这话,池塘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好了,说正经的。”朱音的语气马上又严肃起来,“我们都知道长耳朵不足为惧,但是如果他们把那个传说中的怪物造出来,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他们手里只有三块红土,怎么制造怪物?”花九溪一阵疑问。
“本来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据目前的观测,少广城中心——就这一两天之内,出现了强烈的能量流。”朱音不无担忧地说。
“这样……”花九溪有些手足无措了。
“嘿嘿,可惜不管什么样的对手,只有把‘天厉’弄到手,那就真和泥捏的一样咯。”朱音笑着说。
“大姐头你只是想摸摸天厉吧!”赤铜斜着眼问她。
“天厉?那是什么。”花九溪问。
“‘天厉’、‘五残’,都是武器的名字。”赤铜解释说,“这是西王母的两件法器,即使是大仙人也会被它们击杀。”
“可是她老人家早不在人间了,上哪去找人授权呢?”赤铜问朱音道。
朱音沉吟片刻,说:“西王母凭依的巫女,眼前就有一个。”
花九溪一愣,忙说:“姐姐你是说拉克西米么?”
朱音点点头,又接上一句:“放心,她老人家并不喜欢长时间待在人类体内——或者说,那小姑娘也许还不能讨她欢心,所以要试一试。”
“那就是没有什么危害吧。”花九溪又问了一句。
“有好处哦。”朱音说,“你看寻常人租住房子,也会把一些常用的家具留在那里而不是回回带走——西王母同样会把自己的一些咒力及权力赐予被附身的女孩,这是完全无害的。”
还有这等好事?花九溪有些心动,就回了一句:“那我和她商量商量……”
“还要商量?”朱音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你媳妇么?”
花九溪脸一红,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