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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狸如遭雷击,脸色刹那惨白如纸,双眸剧烈颤抖,几乎祈求的看向百里雨柔。
见状,百里雨柔更是笑得尖锐肆意。
“你说什么?”沐无极体力未复,倚靠在房门上,听闻她的问话,立时清醒一半。
“我一直很好奇,沐小狸坠马痴傻任其被我们凌辱了七年,在你们回来后她还能将你们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对你和沐顶天毫无芥蒂,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拼死相护,你知道为什么吗?”百里雨柔的嘴角泛着阴森诡谲的笑意。
沐无极拧了拧眉,神智渐渐回笼,面对她的疑问,第一反应是,她是自己的妹妹,至亲的妹妹,这就是原因,难道有问题?
可百里雨柔这话,明显有下文。
不由将目光投向沐小狸,可她的眼神和脸色无一不在佐证百里雨柔的话,连汝焉晴也是满满的震撼。
“你想说什么?”
“你娘不是从小就不喜欢她想要丢弃她,你知道为什么吗?”百里雨柔身体的血渐渐滑出身体,滋润着身下的土地,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空白,逃出密牢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沐无极身中蛊毒,尤其是晚上意识最为脆弱,容易施术成功,却不想有这样的惊人收获,她突然觉得,就是这样死去,也可瞑目了。
“嗯,嗯,嗯。”沐小狸挣扎着想吸引沐无极的注意。
“沐无极,难道你从未想过你爹为何只带走你而狠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将军府七年不闻不问吗?”
沐无极刚被沐小狸转移的注意力立马又被吸引回,眉宇成川,低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娘是死在你和她面前的,你忘记了?”
沐无极脸色的血色尽褪,宛被重击,浑身一晃。
“你的记忆是被她亲手封住的,而你也不愿想起,所以才一直被隐藏。”百里雨柔满意的欣赏他们摇摇欲坠的身形,扬起惨白又胜利的笑,“你娘是被你亲……”
霎那,院门口白光一振,铺开漫天星棱之光,光迅疾闪至百里雨柔脖颈,划出一条几不可闻的细缝。
“是被……你……亲……”
百里雨柔的话戛然而止,只有双眸死死的看着沐无极,溃散的眼神里布满最后的挣扎,那抹胜利的笑已被惊慌代替。
僵硬的死去。
沐小狸和汝焉晴的束缚瞬间解掉,却都沉默的一动未动。
“小狸,娘是死在我和你面前的?”沐无极的声音有点颤抖,百里雨柔死了但他知道,小狸一定知道真相,“是怎么死的?”
沐小狸胸口仿被一只枯竭的黑爪拽着,呼吸不畅,更不知所措。
这是她隐藏了十年的真相,一旦揭开……
“是你封存了我的记忆?为什么?”沐无极脑海晕沉,似有什么东西正往脑袋里蹦,又胀又疼又恐惧。
“……”
“小狸,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告诉我为什么,有什么苦衷,我们一起承担。”
“……”
“喂,你们都怎么了?”云逸风收回玉扇,跑到沐小狸身边,发现她的异样,焦急的一摸额头,“小狸,你怎么浑身这么冷,病了吗?”
云逸风扶住她的手,正在把脉,却觉沐小狸身子一软,紧紧靠在他身上。
这样的投怀送抱他自是乐意激动,可此刻沐小狸的状态明显不对。
连目光都透着一股无助。
沐小狸巧言善变,借口张口就有,沐无极的问题她一瞬间就已闪出无数个解释的回答,可百里雨柔的提醒那么明显,若被追问,无论哪个都有漏洞。
强悍如她,这一刻居然毫无掩饰的在表现自己的脆弱,甚至盼着看在她无助的份上能放过这个问题。
至少,至少放过今晚,然后明天她一定能想出一个完美的搪塞他的理由。
她的脆弱沐无极又何尝不知,可是意识却不受控制的想要问清楚,这个事关娘亲事关他们一家的问题。
“娘的死,爹为何留下你七年,你都知道,是不是?”
“喂,狸儿现在不舒服你看不见吗?”云逸风有点动怒,“有什么事等狸儿好了再说?”
正欲拦腰抱起她离开,沐无极一只手拦截在前,声音苦涩:“小狸,我不是逼你,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娘到底是怎么死的,爹说是病逝,可是娘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好,你告诉我,行不行?我只问你这一次!”
沐小狸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抬起头,字到嘴边,竟是一个也吐不出。
“她是说是亲,亲什么?”沐无极灵台突然一闪,面色白得透明,“难道是我亲……”
“没错,就是你亲生妹妹。”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天雷鸣,电光一亮见,灿白的强光炫得三人同时眼前一花,头晕目眩。
沐无极如遭电击,不可置信的望向声音来的来源地……汝焉晴。
汝焉晴迎上他的目光:“为阻止百里雨柔施术我也进入了你的意识,恰好看到沐小狸将刀插进你娘的腹部,而沐小狸的手握着刀柄,你正好昏倒在旁。”
沐无极身子一个踉跄,后退一步,扶住门框才将将稳住。
“不……不可能,小狸怎么会……怎么会……”
沐小狸也蓦然的看着汝焉晴,悲痛莫名,双眸渐渐泛起水色。
“是……是真的吗?”沐无极瞳孔充红,不堪重击的看着她,期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只要她否定,他就相信,相信娘的死另有原因,另有凶手。
顷刻,在沐无极无声的目光下,沐小狸找回了声音。
“那日我正好发烧,一醒来却看见娘在床头边哭泣,她说我会毁了她,毁了你毁了爹,她死无所谓,但她不能看到我毁了你和爹,所以……”沐小狸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悲凉,“她说我必须死,七年就是我全部的人生。”
“她紧紧掐着我的脖子,正好你进来看到这一幕,要推开她,却被她反掀在地,然后,我迷迷糊糊中就抽出爹放在我床头的一把匕首刺进了娘的身体。”
雨哗啦一下,来得突然而猛烈,像是扯了天倒了海,哗啦啦的向下浇,瞬间地面汇聚了千万条细流。
沐小狸病了,高烧,一天一夜未退。
但因为蛊毒发作,不得不整夜置身寒冰室,由青衣和被囚的白青琳看护。
外间传言更是怪力乱语,入主郡主府第一夜就开始生病,果真巫行殿这一地址有悖神论,带邪,连百姓心中的女神都抵抗不住。
寒冰室入口。
云逸风抱着刚控制完蛊毒的沐小狸出来,沐无极站在出口,踟蹰得想上前,却见沐小狸将头埋进了云逸风的怀里。
那晚被突然窥视出的真相无疑如一磅重弹,在他们之间炸出一条隔阂,其实沐无极也不过需要一晚的时间来消化,无可厚非。可第二天起,云逸风扎扎实实的挡在他们之间,根本见不到。而云逸风想到那晚沐无极的咄咄逼人,沐小狸的高烧不退就来气,完全不待见他,虽然是有可能成为他大舅子的人。
要说苦,苦的是小狸好吧,才七岁就得面对亲娘的毒手,这样的刺激谁受得了,他生来无父无母,可若是有这样的亲娘,还不如没有。
难得美人如此依赖,云逸风眼睛朝天,怀抱娇人扬长而去,对其根本视而不见。
子夜,朦胞的月光射进菱形纸窗,被帘幕挡住,在室内只留片稀朦胧的残影。
烧退了,但身体绵软无力。云逸风试图去把脉,沐小狸一个翻身卷进被子,将手也藏了进去。
云逸风何曾见过如此颓然的她,重重叹息一口气,道:“狸儿,不管你做了什么,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用怕我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就算是你想要这天下,我都愿意为你拼上一命,知道吗?”
沐小狸迷迷糊糊的听到水声,忽然没了困意,闭着眼睛睁开。
“狸儿,泡个澡,我在水里加了点药水,再睡一觉,明天早上保准精神百倍。”
云逸风见她开眼也不再上前,顺带关好门,只给了门外的暗卫几个狠厉的眼神:狸儿若有事,小心爷扒了你们的皮。
屏风后的水汽透过屏风弥散进室内,再透过落下的帘帐进入狭小的空间。
蒸蒸水汽散发玉兰香,氤氲如霎,好闻至极。
沐小狸呆呆的睁着眼,看着屏风出神。
撩水声,滴滴答答,断断续续。
忽然,房门被推开,一股风袭来,冷得沐小狸一个哆嗦。
屏风内外,两抹倩影相顾。
许久才传来沐小狸的声音,似乎也带着蒙蒙水汽,如云似雾:“谢谢你!”
汝焉晴沉默的绕过屏风走进浴桶,湿漉漉的地面浸湿了牛皮鞋底,无意识的踢一脚,发现反倒浸得更湿,怎么都甩不干净,心底隐隐升腾起一种烦躁,又自我压抑下去。
半晌,道:“我也不想他知道。”
又只剩下撩水声,漫出的水滴答滴答,汝焉晴撇了几眼,闷道:“你这个女人,脸不怎么样,身材倒是挺好。”
沐小狸觑她一眼,问道:“我的问题呢?”
汝焉晴蹙了蹙眉道:“我翻阅了一天一夜的典籍,倒真找到一个压抑方法,但是……”
“放……”
“呸,会不会好好说话!”
“那就赶紧放!”
“有一种蛊可以暂时压制蛊毒,且你还能使用五层内力,因为从未有人尝试过,时效方面当是有出入,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
“代价呢?”
“这种压制其实是积累在你体内,压制越久积累的毒素就越高,爆发之日,要么和雄蛊交合,要么欲火焚身死路一条,再无其他选择。”
沐小狸柳眉夹得死死的,这样的选择实在……
最多半年,半年她能找出解决之法么,不然就是拉着沐无极一起死。
不拼一次,或许还能残喘几十年,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
四眼相望,都希望从对方眼底看到决断,可是,眸光的纠结,一模一样。
良久,沐小狸一锤定音。
“赌!”
……
房内红光变绿变紫再变蓝,乍闪乍亮,偶尔掺杂疼痛难忍的呻吟。
暗卫立即汇报云逸风,云逸风赶来之后透过窗户看到在汝焉晴,想了想,走开了。
既是她的决定,他自不会破坏。
……
墙头沐无极抱着酒壶对月发呆,情绪上头,便倒一碗,再……倒掉,当做被咽进肚子。
此刻,墙角已是酒水泛滥成灾。
南宫峰蹭蹭蹭跑过上来,一闻,酒香醇厚,香飘十里。
美酒啊美酒,这样浪费,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爬上墙头,见他沉闷中也不打扰,只见沐无极倒一碗,就抢过去吞一碗。
不一会,肚皮就鼓胀成球。
沐无极当然早就意识到他的出现,此刻见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狗,满腔的情绪似乎被突破了一个缺口。
“你也知道了?”
南宫峰心虚的别开眼,但想到那天蹲树上挂屋檐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心虚啥呀,凑近,点头道:“放心,这个事也就我们几个知道,要相信我们的人品,绝对不会说给第……”云逸风掰了掰手指,“二,三,四……嗯,第八个,不,我敢打赌,轩辕澈肯定也知道了,那就是不会说给第九个人知道。”
沐无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闷闷,南宫峰又自认知心哥哥的劝慰:“有云逸风在,就放心吧,这个烧,早晚都得发,晚发不如早发,烧一烧,心病啥的也就好了。况沐小狸这个人,不病一病,根本就看不出那丫是个女人。”
沐无极瞥他一眼,突然发觉自己的情绪发泄找错了人。
南宫峰酒意上头,碎碎道:“其实这事吧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若她说的没错,你娘是真的要杀她,她出手也无可指责,毕竟谁都有求生的本能,可问题是你娘是真的要杀她吗,为什么,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出手,难不成她是捡来的?”
沐无极看住他。
南宫峰尤不自知,口水喷溅继续念叨:“不过沐小狸也确实蛮狠,七岁就杀了自己的生母,若是没良知,得多心狠手辣啊,若是有良知,这八年来她居然没魔怔掉,啧啧,她能活到现在怎么说都是一种奇迹。”
沐无极不知想到什么,抹了一把脸,将酒壶塞进南宫峰手里,跳下墙头。
不管怎样,今晚必须跟小狸说清楚。
她是他妹妹,她不必要一个人背着这个包袱。
才走一步,猛然间一声尖叫冲破天际。
“小狸……”
房间。
气波轰然炸裂,窗纸四裂。
沐小狸坐起,双手紧拽被子,面色惨白如纸,月光迎合着屋内的烛光她全然无血色。
“小狸,怎么了?”沐无极一惊,他从来没见过沐小狸如此,心下一慌向她抓去。
沐小狸一见沐无极,呆愣三秒,大叫一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猛地掀开被子,快一步地躲开了他的手,身子弹跳起来,就冲出了门外。
沐无极拽住她的一片衣角想随着她夺门而出,眨眼间就只余一片黛影,慌乱大喊:“小狸!”
沐小狸仿似没听到一般,冲出了这所院子,身影很快就没入浓浓的夜色中。
“小狸!”沐无极足尖轻点刚拔地而起忽然心口猛地一股钻心的痛升起,他腾起的身子坠落,踉跄停住脚步,伸手捂住心口,脸色一瞬间也煞白如纸。
“喂,发生什么事了!”南宫峰后一步赶到。
“那边,小狸好像……好像魔怔了。”沐无极瞪着院门口,声音似乎从胸肺中发出,慌乱且急迫。
“魔怔了?”南宫峰闻言大惊,暗道,瞧我这乌鸦嘴,呸,瞧我这预言力。
沐无极又运功上前走了一步,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向地上栽去。
“你蛊毒发作就别再用内力了!”南宫峰刚飞身而起,立即又返了回来,在沐无极即将栽倒在地扶住他,“我先送你回寒冰室。”
沐无极挥手椎开他,不理会钻心的疼痛冲击他的心脉:“不,去追她,赶紧将她找回来,她这个样子一定会出事的。”
“可是,你看上去更……”
“怎么回事?”汝焉晴和云逸风同时赶到,乍一看房内,面色一变,异口同声“她呢?”
沐无极手指沐小狸消失的方向,一只手捂住胸口,由南宫峰解释道:“好像魔怔了,往那边跑了?”
“魔怔?你们在房间做了什么?”云逸风当即大怒,对准汝焉晴。
汝焉晴蹙眉,心下生疑:“难道蛊术没有成功,导致她走火入魔了?”
“什么?你……”云逸风指着汝焉晴,手上青筋鼓动,却是有暗卫立马出现,附耳嘀咕几声,云逸风一拧眉,转向沐无极,语速极快,“小狸应该没有走火入魔,可能是梦魇,正好看到你,无法面对,所以一个刺激过头才会跑掉,我们去找,你就别去了,以免再刺激到她。”
说完,白影一闪,云逸风就不见了踪迹。
汝焉晴看了眼嘴角带血的沐无极,眸光闪了闪,塞了一粒药丸进去,只道:“照顾好你自己,沐小狸我们会帮你找,别我们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你却倒下了,她非得再跑一次不可。”
说完,红影一闪,又一个人原地消失。
南宫峰看看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沐无极,他一身单薄的白衣在清萧的月色下身影越发清瘦,胸前的血开始凝固,整个人显得萧索凄迷。跺跺脚,哪弄风还是先将他扛进寒冰室,也未与里面的青衣和白青琳打招呼,摩擦着双臂,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所有表情一敛,像是扯掉一层面具,稚嫩的脸蛋立时露出一副沉重严肃的神情。
几步走到床边掀开床板,拿出一个百宝盒,打开,从百宝盒里黑影一射,扑哧扑哧徘徊于空中。
细看,竟是一只拇指大小的鸟。
“拇指鸟,快带我去。”
声音一落,拇指鸟咻一下就没入夜色之中,南宫峰凝视着那个方向,转眼,也消失在原地。
某个分岔口。
云逸风和汝焉晴驻足观望,那边都是漆黑森寒,没有踏足的痕迹。
“你觉得她会往那边跑?”汝焉晴问道。
“狸儿现在最怕面对的就是沐无极和沐顶天,若是梦魇,是潜意识操控行为,当是东辰的反方向。”
“分析没错,但为以防万一,你往那边,我往这边!”
临分之际,汝焉晴突然又被云逸风拉住,一双凌厉的凤眸闪烁着异样的光。
“你确定你施的蛊术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汝焉晴最恨别人怀疑自己,一把甩开他,道:“确实还有一个,就是不能再对其他人动情,否则情有多深,便要承受多大的痛楚。”
“她事先知不知道!”云逸风的脸色变得凝重。
“她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就算事先知道她就不会选择暂时压制蛊毒?而且,你觉得以她和沐无极现在的处境,还由得她对别人动情?”汝焉晴一连三个反问,问得云逸风哑口无言。
那个女人的执拗,他们深有体会的。
“赶紧找吧,记得,若找到之时依旧如此,不要打扰惊醒她,以免梦魇反弹,再也无法摆脱。”
子夜清凉的风吹拂,数道电射般的黑影自丛林间穿插而过,惊起片片枯叶和深草间的虫鸣。
与此同时,沐小狸眼前一片混沌,脑袋只觉天昏地暗。
她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夜晚的风在她施展了天绝七步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她却无知无觉,大脑只剩下一个指令:跑,向前跑,跑到世界的尽头。
从深黑到淡墨到虹霞到天明,沐小狸的世界万籁俱静,风声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不知何时,沐小狸终于昏了过去,凌空一个踩空,栽到一条沟渠内,值得庆幸的是沟渠干涸,仅一点前晚的雨水,且,水上还扑了一层厚厚的草藤。
醒来时,只见霞光铺满她娇小的身子,脸颊被照得通红,煞是娇俏可人。
茫然的看向四周,嘴唇干得裂开,微一张嘴,就裂开,渗出一些血丝。
仔细收索回忆一圈,在汝焉晴给自己施蛊完成之后就上床睡了,突然好想闻到什么,然后就像画面一般,梦里一直闪现刀刺激娘亲肚子里的画面,再然后……
身后有脚步声急匆匆,化拳为爪,回头,柳眉不进拧住。
“是你?”
“哎,你还真能跑,不是只能使用五层内力吗,你开玩笑的吧。”
“是你?”
两个同样地字,不同样地语气,所以意思自然有误,不过,南宫峰却是听懂了。
下一秒,南宫峰双眼一红,水汽开始翻涌。
荒山静寂,除了她和南宫峰再无人声。
天空灰暗,太阳被云层隔绝在上,阳光见缝倾泻,温不暖寒风凛冽。
沐小狸伸手按了按额头和太阳穴,手触到的肌肤滚烫,这才发觉头也疼得厉害,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身子猛地站起,放眼望去,看着眼前的荒山野岭,最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沐小狸怔怔地站着,记忆过后,大脑空白一片。
南宫峰凝聚的眼泪都快落下,见沐小狸熟视无睹好无反应,又忙用胳膊去噌她。
刚一碰到,就听沐小狸声音冰冷的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哎哟妈,吓死我了!
这一吓连眼泪都逼回一半。
“我……我没做什么,就是……就是看汝焉晴对你施蛊,想……想试试她给我的迷药蛊有没有用?”南宫峰对手指。
沐小狸盯着微微有些灰蒙的云层。看着那云雾从四下聚拢。很快就聚成一片。显然今日有雨。
听到他的话,突然扭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南宫峰的脑袋越来越低,都快藏进下巴。
“到底想干嘛,说清楚,否则……”沐小狸手指一握,咔嚓的骨节错落声尤为瘆人,“这荒郊野外的,死个皇子,该找不到我身上。”
南宫峰豁的抬头,水汽翻涌,一双凤眸充斥着对她恶言相向的控诉,巴巴的像个备受凌辱的邻家小少年。
沐小狸无语的挑了挑眉,上次他求她就南宫静语就这样子,她不是铁石心肠么,怎么一面对他这个表情就就范呢?
妈蛋!
“说清楚,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沐小狸语气里的松动令他双眼一亮,言简意赅的吐出几个字:“帮我将青松山庄搅得天翻地覆。”
“什么意思?”沐小狸狐疑。
南宫峰贼兮兮的凑近:“从东辰回去之后我就马不停蹄赶回了青松山庄,结果发现皇叔闭关了,我都不见,后来我忍不住偷偷潜入闭关室,居然偷听到有人对话,没听清,只确定复国,推翻,斩草除根,承诺,一百零八条人命什么的,然后还有打斗声,所以我敢肯定山庄一定是出事了。”
南宫峰这人生性纯稚,有些不靠谱,却也绝不会捏造事情。
沐小狸心下将这些词句串连成线,眸光幽幽。
“现在又到了青松三庄两年一度的招弟子大会,正好是打入内部的好时机,你现在只有一半的内力,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沐小狸冷睇他一眼,南宫峰不得全盘托出:“这事必须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现在你魔怔失踪,郡主府的那几个人也想不到你会去青松山庄。”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没办法啊,汝焉晴,独孤烨都是他国的太子太女,青松山庄出事必然会关系到北凉国的皇室,若被他们抽丝剥茧查出北凉皇室有什么动荡,他们若出兵进犯怎么办,我不得不小心。”
沐小狸无力的叹息,这皇家出世的,就算质朴如他,也心怀阴谋论,当然,他的顾虑的确有必要。
可是,沐小狸眉尖一挑:“干我屁事,我凭什么帮你,别想故技重施,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老娘不接茬了!”
南宫峰瘪瘪嘴,就知道这次没这么好糊弄了,心一狠,抛出诱饵:“我皇叔密室有一份残缺的地图。”
“地图?”沐小狸耳朵一动。
“能被我皇叔珍藏在密室里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地图。”
“残缺的地方什么样子?”
“应该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两人双目一对,瞳孔一放。
“璇玑图?”
“没错!”
沐小狸眸光几经流转,一定:“你确定?”
“虽然我表面是个无所功绩的闲事皇子,可实际上我也有自己的探子好吧,这点确认的本事还没有?”南宫峰对讨厌被人看不起。
沐小狸想了想,问:“你愿意拱手相让?”
南宫峰鼻孔朝天:“那份该死的地图都放在密室几十年,若有用处早就用了,而且本皇子什么东西没有,干嘛要拼死累活的抢璇玑图上璇玑峰,那破地方,八抬大轿请本皇子本皇子也不上去,本皇子是看你和沐无极身中汝焉晴也无法解的蛊毒,估计也就上璇玑峰有得一治,我告诉你……哎,你怎么走了呀!我还没说完呢,跑那么快干嘛呀……”
“要下雨了,赶紧的溜起来!慢一步老娘都不摊这趟浑水了!”
“好咧!”
南宫峰一蹦三丈高的追上。
远远的山径上,一辆棕色马车再次开始启程,骨碌碌的滚轴压着沐小狸昨晚奔行的足迹,清除得一干二净。
马车内,隐隐响起两个声音。
“太子,就这样放她离开?”
“应该是他。”
“什么?怪不得您离开了一天一夜。”
“……”
“您追了一天一夜都追丢了,看来轻功更甚从前。”
“……”
“臣这就派暗卫满天下搜寻。”
“……”
一个时辰后。
沐小狸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山脉,脑袋又开始发晕。
北凉人口稀少,地域广博,山脉沙丘绵延千里。但靠近布朗城的地域不该如此贫瘠呀。
她在哪里也说不准,只能问南宫峰:“你确定这个方向没错?”
南宫峰望望天,弱弱道:“我哪知道你跑了多久,好像……好像是这个方向没错!”
“好像?”沐小狸指着南宫峰的鼻子,恨不得戳穿,“走了一个时辰,你跟我说好像?”
南宫峰垫脚,那一片无垠的山脉映得眼帘也是一片发晕。
“要不……走这边试试?”
沐小狸愤愤的看他,双眼喷火。
“啊,那边有炊烟,你看看,是不是,我们往那边去问问好了。”
沐小狸眺目,眯了眯眼,对着南宫峰的一戳:“再出错,小心我爆!”
南宫峰顿觉身体一紧。
两个时辰后。
沐小狸揉着头,只觉得头重脚轻,一定是风寒未好。伸手摸手腕,气弱虚浮。伤势虽然没恶化,但风寒似乎有些重。她能跑这么远简直就是奇迹。
前面的南宫峰突然停下,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
沐小狸埋着头抬起:“怎么了?”
南宫峰回头,用极其茫然无辜地眼神看着凤红鸾。
沐小狸看了一眼四下,还是荒山,动了动嘴角:“迷路了?”
南宫峰烦躁地抓了抓头。
沐小狸这才发现他们走了两个时辰,可是如今似乎还是在这处荒山,景色一样,连那缕炊烟也未变。
提神敛目,看了半晌,沐小狸开口道:“我们不是迷路了,是误入了阵法,被困住了!”
“什么?”南宫峰大惊,“阵阵阵法?怎么可能?”
沐小狸也不想相信的说,什么破事,随便一奔就奔进了一个阵法,且这布阵之人手法深高,以自然真实景物布阵,至少以沐小狸的功力看不出任何异象,否则也不至于走了三个时辰才察觉端倪。
“你还记得如何到达这里的吗?”沐小狸问。
南宫峰双目哀怨:“我是跟你进来的,应该问你才对。”
沐小狸翻翻白眼,那时子夜,漆黑一片,她哪里还记得路。
“你是怎么追上我的?”沐小狸才不相信凭借他的轻功能赶得上天绝七步。
南宫峰一拍脑门,嗷一声大悟,从袖子里甩出安眠状态的拇指鸟,拇指鸟彩虹的羽毛扑腾扑腾,乍一看就像一朵乍开乍收的花朵,小巧可爱,勾得人心里蜜意肆纵。
兀然被打扰,脾气不好的鸟一脸愤怒,大鸣一声,尖尖的嘴死命往南宫峰脸上啄。
“啊啊,死鸟,赶紧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叽叽唧唧叽叽……”体积不足拇指大,音量俨然是五百只鸭子的战斗力。
人不可貌相,鸟也不可貌相啊!
沐小狸嘴角抽搐的看着这一对奇葩的主宠,想到冷傲睥睨的独孤太子的宠物,和偶尔傲娇甩脸色的圆滚,果然,主人的气场很重要!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好了,赶紧的给我停,快给我们找出路,不然就困死在这了。”南宫峰火烧屁股般大跳大叫。
拇指鸟哼哼一声,极有灵性的对上沐小狸的眼神,嘴巴倏地闭上,唰的躲到南宫峰的背后。
被宠物欺凌的南宫峰顿时笑开了。
“沐小狸,你看看,连它都怕你,你看看你这一身煞气,啧啧,也不怕没人要。”
“若是它再不指路,我就要烤鸟吃了,虽然仅够一口,也聊胜于无。”
南宫峰猛的一退,将拇指鸟拽进怀里:“这鸟可是姑姑在我十岁那年送个我的,最据灵性,可不兴你烤,动我也别动它的念头。”
“动你?”沐小狸嗤了一声,“你的鸟还不见得有它大!”
沐小狸朝他怀里一掏,两只手指拎住拇指鸟的脖子:“赶紧带路。”
南宫峰心疼的看着被蹂躏的鸟,屁颠屁颠跟上,忽然一顿,脸色爆红,手指着沐小狸的背影,浑身气得颤抖:“你……你……”
“我什么?”沐小狸懒懒的回头,睨他一眼,很不客气的扫过他的“鸟”。
南宫峰双腿一夹,连耳根子也红了个彻底:“你……你耍流氓!”
这指控……呵!
隔着双重裤子看看就算流氓,那被摸了,该叫啥?
这孩子,忒不淡定了,还得多加训练。
沐小狸啧啧两声,胁着拇指鸟,走了。
南宫峰:……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四下荒山变荒草。
“那里应该是阵眼!”沐小狸没力气的指着道:“向那处交叠的山峰走,过了山峰应该就能出去了。”
人不怕辛苦就怕没希望。
一盏茶后,他们走进丛林,南宫峰跟在她身后,围绕着几棵村转了一圈,沐小狸勉强地支住虚弱的身子在一棵大树下停住,大村周围是浓密的灌木丛,村下长了鲜绿的苔藓。
沐小狸突然想起长白山拜师时君临天带她所进的阵法,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敛目观望一圈,沐小狸定下心不再急于出去,而是尽量让自己冷静地看着眼前景物。
“先休息会!”
过了一会,眼前亮出一只手,“给,你好像又发热了。”
沐小狸看着他手心的草药,抿了抿嘴,伸手拿过,直接塞进嘴里,咀嚼……靠,沐小狸脸都青了,苦涩的药汁入口,再入喉,只感觉苦得想喊娘!
“不怪我,这一路能找到这个就不错了。”
沐小狸闭了闭眼,直到苦味淡去才找回清明,不过药效倒是立竿见影,顿觉浑身一轻,灵台清爽。
“哪采的?”
“你头顶上!”
抬头,几根绿得发亮的草从树干延伸而出迎风而倒,细细一看,这草的脉络清晰,肉眼可见其脉络里汁液的流动。
这阵内阳光晦暗居然还能长得这么旺盛,这常人用来根治伤风的向风草居然这么好用!
沐小狸腾地飞起,一手将这莫名的草全扒拉了下来。
“你也吞一根,还能清目。”
“真的?”南宫峰见其神态不虚,捡过一根,用手揉碎成团抛起,仰头,张嘴,入唇。
呼……
沐小狸一个掌风将向风草化为汁液,打算一口入喉的南宫峰尝到一嘴的水汁。
“呕……”
“别浪费,也就四根,保不准这几天还得靠这个活命呢!”
南宫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无关皱成团子的指着沐小狸,鉴于说话会更进一步的体会到这魂牵梦萦的味道,所有怨毒的话只得通通就着这苦水咽进肚子。
瑕疵必报到这点仇也要回敬,沐小狸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活越回去了。
“走吧!”沐小狸指了指方向,忽然想到什么,立即大喊,“等等!”
“什么?”南宫峰吓一跳。
沐小狸猛地抬头看向树干,又看看手里的向风草,问道:“刚才这草向着哪个方向?”
“好像……好像是西风方向。”
“错,是西偏北三十度。”
“什么度?”
难怪怎么也找不到阵眼,阵眼根本不在中心位置,而是中心位置往西偏北三十度的地方。
思及此,沐小狸眉宇又是一抹浓虑。
这样的布局手法与天机老人竟然像足了九层。
若非了解长白山的阵法在先,这次她也不可能立马能联想到,或许,这一辈也被困在其中。
这么相似的手法绝对是亲近的人,嫌疑最大的当属他的徒弟君临天。
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