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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落春劝宝玉读书上进,但是就算她将宝玉最怕的贾政和他最喜欢的姊妹们都搬了出来,结果还是失败了,白费了半天唇舌。对于宝玉的“顽固”,落春只能徒呼奈何,其实宝玉上不上进,对她的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真正有影响的是二房,既然宝玉不听劝,她也不白费气力了,这个难题就留给以后的贾政和王夫人他们头疼好了,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茗香茶楼一楼和二楼依然高朋满座,三楼则空空如许,只有一张桌子有人。落春端着茶盏慢慢的喝茶,听着麻凡的汇报。麻凡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禀道:“……我去了长安县之后,终于寻到机会和长安节度使云光云老爷身边的文书结交上了,请他吃了几次酒,将姑娘让我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琏二奶奶是打发手下的来旺儿来办的此事,拿的是琏二爷的书信,这云老爷久见咱们府里之情,又见所托的不过是这么点小事,所以满口答应了下来,并给了回书……”
落春看着茶碗中袅袅升起的雾气,打断麻凡,充满疑惑的问道:“像这种贪赃枉法之事,按道理说就算做了,应该秘而不宣才是,你这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会不会云老爷或者那个文书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设套给你?”
麻凡笑了一下,回道:“姑娘所言极是,小的也虑到这了。小的最开始听那文书说了事情缘由之后,心中欢喜,后来一琢磨,觉得不对,可能是个圈套,为了不耽误姑娘的事,所以又沉下心在长安县多停留了几日,打听了清楚才回来。这张金哥和长安守备公子殉情而死的事在整个长安县都传遍了,不仅这下面的老百姓都骂云老爷,听说就连云老爷的上司对云老爷也有不满。这张家没理,女儿死了就死了,况且他家有钱无势,闹不出什么来,也就罢了。可是原长安守备家他家如今虽然不做官了,但是到底在官场上还有几个朋友,而且这长安守备家在儿子死了之后,就举家迅速的搬离了长安县,让云老爷找都找不到……”
“这云老爷帮府里办事,可是一个钱都没收,而且本来不过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退亲之事,却牵涉进去了两条人命。人们都把这两条人命怪罪到云老爷的身上,这云老爷觉得冤屈,涉及到官声及升迁大事,他一直想着洗清自己。小的去询问此事,不过是恰好赶上罢了,其实就算小的不问,这云老爷那边也正在琢磨着怎么放出风去呢。在小的从长安县往回赶时,整个长安县已经传遍了,这事并非云老爷主使,而是咱们府里派人所为。”麻凡将缘由一一向落春道来。
“原来如此。”落春点点头,进而问道:“这么说来,云老爷把事情都推到了咱们府上?想来在长安县,咱们府上的名声应该不怎么好听吧?”
岂止是不好听,简直是臭大街了。麻凡在心里腹诽道,但是却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嘿嘿笑着,装傻不肯回答。落春见状,顿时就明白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对麻凡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等麻凡走上前,落春把手放在嘴边,靠着他耳边嘀咕了半天,麻凡的脸色随着落春的言语变幻不停。
在麻凡耳边讲完之后,落春把手放下,和麻凡拉开距离,正色问道:“我刚才讲的你都听清楚了吗?”麻凡忙答道:“小的都听清楚了。”
“既然都听清楚了,那么就照我说的去办吧。”落春回头喊了一声“品绣”,品绣闻声上前,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在桌子上。落春指着荷包说道:“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使,我希望你尽快成事,所以不要吝啬,大方的花,如果不够的话,派人送信到里面,我再拿钱给你就是。”
麻凡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上前把钱拿走,而是站在那里不动。落春挑高了眉,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麻凡迟疑了一下,吃吃艾艾的问道:“六姑娘,恕小的放肆,我能问一下,姑娘你想做什么吗?”不等落春回答,他忙忙的解释道:“不是小的不肯听从姑娘的吩咐从事,实在是,实在是……六姑娘你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合常理……”
虽然麻凡在府里以前不过是个车夫,但是他只是因为没钱打点,再加上他家属于荣国府老派的家生子,和王夫人这边的人不睦,所以一直被压着出不了头。但是在替落春赶了几次车之后,他迅速的抓住了机会,翻了身,如今成了单管大房出门事宜的一个管事。落春用他,也是因为他并非愚笨之人,而且口风紧,至今落春在外面抛头露面之事府里一丝不闻,再加上他是个男子,出门办事方便的很,而且将落春交代的事都办得很漂亮,所以落春很是倚重他,想着将许多大事交付给他来办。
一开始麻凡给落春办事的时候,虽然落春所作所为大多是针对凤姐和二房,但是他知道大房和二房不睦,而且府里虽然大房袭爵,但是却被二房一直压着一头,凤姐虽然是大房的媳妇,但是却心向二房,所以他以为落春所为不过是府中内斗,争权夺利而已。虽然府中二房势大,但是他和二房王夫人手底下的人有龌龊,就算他想往二房靠也靠不上,而且他如今跟着落春,是大房的人,当然盼着大房好,如果大房和二房在争斗中大房占了上风,他们这些属于大房的人自然也有不少好处,因此他不遗余力的帮落春做事。
大房和二房不管怎么争,怎么斗,都是荣国府的家务事,在外人眼中,这两房实际上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但是刚才落春吩咐麻凡,让他办的事,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虽然麻凡不过府里的一个小人物,又不识字,不懂什么国家律法法规,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在府里多年的生活经验和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不妥,甚至一个弄不好,荣国府这条船就会翻了。麻家一家老小,以及众多姻亲都在荣国府这条船上讨饭吃,这种情况下,涉及到饭碗,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落春没想到麻凡反应会这么敏锐,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把她的最终目的告诉给他,笑道:“麻凡,你想多了。其实我现在要你做的和以前做的一样,我的目的依然和以前没差。我这次之所以让你这样做,其实是因为大房现在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所以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麻凡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落春叹了一口气,神色缓缓的说道:“大姐姐成了娘娘,这是咱们府里的大喜事,但是这对大房来说,既是喜事,也是愁事。所谓的愁事,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想到。府里本来二房就压着我们大房一头,如今大姐姐成了娘娘,二叔和二婶可是娘娘的亲生父母,我父母不过是娘娘的伯父伯母,你说在大房和二房的争执中,娘娘会偏向谁?还有,前些日子,二叔虽然上折子拒绝了盖省亲园子迎大姐姐归省,但是并没有惹恼皇上,反而皇上特地颁旨嘉奖,并且就二叔折变家产还债之举恩赏了二婶一个敕命,可见在皇上的心里,对二房的印象很好。宝哥哥又是生而有异象之人,老太太整日说府里的希望全都在宝哥哥身上。……这种情况下,这府里可还有我们大房占的地?如果我们再不做些什么的话,此消彼长,只怕终有一天我们大房会被扫地出门。”
“姑娘此言当真?”麻凡想了一下,觉得落春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半信半疑的问道。落春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真。你别忘了,我不仅是大房的姑娘,还是府里的六姑娘,府里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我这个做主子的,怎么也该比你这个做奴才的更盼着府里好才是。”
麻凡一想确实如此,被落春给说服了。他哪里会想到落春的想法与众不同,不按理出牌呢。他举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陪笑着给落春陪罪:“是小的多心,瞎想了,还请姑娘见谅。姑娘尽管把事情交给我就是,你就擎好吧,我保管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而且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完成任务。”表完决心后上前拿了银子告退,他急忙着按照落春的吩咐去办事去了。因为有这么一个插曲,麻凡想着一定要把落春交代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将功折罪,免得被落春记在心里。他可是好不容易爬上管事的位置,既然上来了,可不想再掉下去。
落春回到府里,来到邢夫人的上房,见邢夫人坐在炕上,炕几上摆着待客的果品,邢夫人座位的对面还摆着一盅喝剩下的残茶,有些诧异的问道:“母亲刚才这里可是有客?谁来了?”可真是稀奇,自从元春封妃的消息传来之后,府里客人络绎不绝,但是全都是拜访贾母和王夫人的,原本还有几个贾府旁支的媳妇婆子和邢夫人来往的,如今全都不见了,所以见到邢夫人这边这会竟然有客人上门,真让人惊讶。
邢夫人示意锦屏和双喜、五福将东西收拾下去,拉着落春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客,不是外人,是咱们本家的人。廊上芸小子的母亲过来替他儿子求个差事,在我这里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子话。”落春闻言笑道:“这可奇了,是来求母亲的吗?别是拜错庙门了吧,母亲又不管府里的事,应该去求二婶和琏二嫂子才是。”
“调皮!”邢夫人拍了落春一笑,嗔道。跟着笑道:“你当她没去,只是如今府里是什么个情势你还不清楚?都是你二叔做的好事,以致府里元气大伤,昨天我去老太太处,还听见你二婶、凤丫头和老太太商量着府里要裁些人去呢,哪里还有差事安排人。我虽不管府里的事,但是我自己手里有买卖呀,而且生意红火,所以芸小子的母亲这才求到我这里,希望我给她儿子安排一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