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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鱼幽幽转醒的时候,身边没人,时间已经几近凌晨。她裹在被子里,浑身黏腻,捂着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这间公寓是没有任何隔断的,除了一个浴室带着门,连厨房都是相通的。透过床边的玻璃窗,能看到客厅的露台。
露台的门紧关着,似乎是怕外头的冷气传进来。王谨骞换了一身更舒适的居家灰衣,正站在露台上抽烟。
烟该是在她练琴的琴架上拿的,embassy红色包装,味道醇厚干烈。
他头发上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一只手搭在露台的栏杆上,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上快要零度的气温,他光着脚,一点也不觉得冷。
周嘉鱼咬牙翻了个身,却意外的觉得头似乎没有那么疼了,鼻子也没有那么堵得慌,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动的比往常更快一点,手心脚心都是热乎乎的。
除了这个以外,周嘉鱼更加羞.耻的发现,纵然她嘴再硬,面对他的时候再冷淡,可是两个人一旦到了床上,是真的谁都骗不了谁。
并非久旷寂寞,而是真的只有在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时从灵魂爆发的战栗,并且一切爱恨都随着这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暂时抛到脑后,她想的做的,都是一对相爱的人彼此间最痛快的。
起初她不肯配合,拼了命的报复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好过,王谨骞也是如此,她越反抗他就越狠,最后王谨骞到底是坳不过她,动作开始慢慢变的温柔而小心,像是珍惜一件宝贝。
从最开始的暴烈疼痛变位颤抖到不能自拔,是两个人在用最诚实的身体语言来描述这一段时间的折磨。
周嘉鱼用被子裹住自己,硬撑着起床去浴室,她现在急需一个热水澡,让自己变的更有精神一点。
王谨骞闻声回头,隔着一道玻璃门,周嘉鱼看都没看他,径直走了。
他衔着烟卷,被烟雾熏的微微眯着眼睛,听着水龙头里哗哗的水声,忽然咧开嘴笑了。
周嘉鱼在浴室里洗澡,空间不大的地方被热气弄的雾腾腾的,换了新的内.衣和睡袍,她顶着一头还没擦干的头发走出来,脚踩在门口的防水垫上落下一个个湿脚印。
脚垫的门口整齐的放着她的拖鞋。
王谨骞拿着一只大的马克杯,正倚在流理台上等她。
他把杯递过去,“刚煮好的。”
周嘉鱼没接,垂下睫毛看了一眼。白色的马克杯里盛了四分之三的姜水,生姜被切的分不出来是块状还是条状,歪歪扭扭的。
“我的药呢?”她记得姜和药是放在一起的。
王谨骞见她不喝,把杯放在一旁,大方坦白。“我扔了。”
药里有b类成份,他故意不让她吃,明明是做了偷偷摸摸的一件事,可是承认的这么磊落,又偏偏让人生不起气来。
周嘉鱼沉默,打算绕开他。
“对不起。”
他自她身后抱住她,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的,一挣就能挣开。
王谨骞抿着唇,把下颌抵在她颈窝,周嘉鱼微湿的头发蹭在他脸上,痒痒的。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好似诱哄。“我不该连问都不问就让你一个人来英国。”
“要不是王源告诉我你之前放弃了去美国的进修机会,我可能到现在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来找你。嘉鱼,我真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妈妈已经回来了。”
我不知道咱们两个关系岌岌可危的时候,你一个人还在面临着亲情的胁迫和折磨。
她一点也不好,这是王谨骞见到她以后的第一直觉。
寒冷的英国街头,他站在楼上注视她从那条长街走回这里,两只手捧着热热的茶水,偶尔冻的冷了会跳一跳脚,神情虽然从容,但是也有孤独。
那种孤独并非是她身处异地没有朋友家人的孤独,那是,自我封闭。是一种自己不想让自己快乐起来的状态。
尤其是在阳台看到她大提琴旁边的烟。
他不知道周嘉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这个,虽然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是王谨骞知道这东西会让人在什么状态下才会去尝试和触碰。
压抑,抑郁,越来越沉默,眼睛里没有任何希冀和企盼。
他站在露台上,甚至都能想象到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寂寞望着楼下的样子。
那种从骨子里绵延出来的钝痛感,是王谨骞从来没有过的。他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来干涉她的生活,可能周嘉鱼,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是那个在北京和朋友嘻嘻哈哈的傻大姐,还是什么时候考虑事情永远心情要比道理占前位的爽快姑娘。
可是既然来干涉了,他为什么又要半途而废。
所以在周嘉鱼沉睡的几个小时里,王谨骞都在想这件事。
“不管我之前做错了什么,都再没有第二次了。”王谨骞把眼神放到她指肚上尚未愈合好的水泡,深沉而严肃。
“原谅我好吗?”
当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东西被在乎的人说出来,那感觉格外委屈。
周嘉鱼眼角含泪,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在万籁俱静的夜里,能听到强健有力的心跳。
“王谨骞………”
“你确定你不会再抛弃我一次吗?”
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第一次肯正视他的眼睛。
王谨骞感叹,“嘉鱼,那只是一次意外。”
“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楼下找你就是要带你走的。从我接到美国传来的消息开始,我一直都在着人办你签证的事情。”
王谨骞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比我提出先走。所以我很愤怒,出于自尊也好骄傲也罢,我不想在你提出分手之后再继续坚持,但是不管你信不信,从来都没想过跟你分开。”
“就是走了,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之后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只不过你比我厉害,让这段时间提前了。”
周嘉鱼低下头,躲开他。“我累了,想先睡了……”
王谨骞拉住她,捏住她的脸强迫她看自己。“逃避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周嘉鱼原地深呼吸几秒,终于坦白。“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她清越的声音在一室空旷中响起,淡淡的。“王谨骞,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吗?”
王谨骞一顿。
周嘉鱼吸了吸鼻子,扯下床被子裹住自己,顺势坐在地下。“以前我觉得我挺惨的,爹不亲娘不爱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初恋还被人花了几年积蓄之后被人一脚蹬了,所以我在人前挺虚张声势的,因为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可怜,后来我碰上你,我就觉得你是真的可怕,你能一眼就洞穿我所有想法然后再装作视而不见,不得不说,至少对我,很受用。”
她伸手攥住他垂在腿边的手指,“我没那么傻,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的确想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后来你在车里跟我开玩笑,我也对你的心思有怀疑,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以为你只是想在回家的这段时间和其他人一样给自己找个伴儿,再后来我在酒吧街出事儿看见你为了我跟别人打架,那时候你满脸血真给我吓坏了,我都想了,你要是破相了或者哪儿让人打出了什么后遗症,我就嫁给你,照顾你一辈子。”
“现在想想,可能一辈子对我来说,有点长。”
她仰起头,幽幽的。“以前我觉得感情是我生命的全部,亲情爱情友情,每一个人我都很珍惜,我甚至觉得没有他们可能我会死。所以那个时候和你分手我什么傻事都想过,但是现在我来了这边,我才知道其实我的生活并不是仅有这些。”
“王谨骞,我有我的学习,有大提琴,结识了很多很多的新朋友,我看到了除了北京以外不一样的生活,我……”周嘉鱼停下来,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辞。“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闹出了那么不好的事情,你爸爸你妈妈一定会不喜欢我,我自己这关就过不去,我想等自己变成更好的人,然后再坦然的跟你在一起。”
周嘉鱼坐着,王谨骞站着,她往前蹭了蹭,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肚子上。“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你面对我的时候给的全都是你尽所能及的一切,能忍的不能忍的你都忍了,可是除了我以外的你,我也要去接受。”
王谨骞明白了,他生硬的拉开她,一只手还别扭的扣在自己背后不让她放开。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怎么总是受到无关外人的影响。”
“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不会伤害你,这不就行了吗?至于别人的死活你为什么要管?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去相信我?你总是在我还没有任何表达的时候就先对自己下了否认,嘉鱼,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所以我们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周嘉鱼被他说的一滞,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有半分无措,半分难过。
那是她通常觉得自己做错了又嘴硬不肯低头时的经典表情
王谨骞心软,一把把她重新抱回来。“不管之前到底是谁错了,这事儿翻篇了再也不提了,你愿意学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你学完了想回去了再回去,咱俩好好的,不闹了行吗?”
周嘉鱼不做声。
王谨骞急的抓耳挠腮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以前是我嘴硬,现在我明告儿你我这辈子就你一人了,是死是活都跟你耗着,不换了。”
“鱼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嘉鱼抱着他的手握紧了些,困意渐渐袭来,她闻着他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嗫嚅道。“以后,别在说分开这样的话了。”
王谨骞兴奋,捧着她的脸。“不说了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想搂着她温存一会儿,看到床单上的痕迹难得尴尬起来。
“今天手重了点……没控制住……”
周嘉鱼翻了个身,用睡衣上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对着他。
时间久到王谨骞以为她快睡着了的时候,周嘉鱼忽然转过身,默默的,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王谨骞喉结滚动,俯身去吻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