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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屏风层层叠叠的雕刻缝隙,那人背对周嘉鱼,微微侧着身,一只手臂搭在他面前的女人腰上,他微倾着身体,低着头,好像正在抱着那个女人亲吻。
在男人熟悉精窄的腰上,一只女人白皙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在外的半只肩膀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泽,无比诱人。
那背影,就是变成灰了周嘉鱼都认得。
离着两三米的距离,周嘉鱼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那这样亲密的距离和姿势,也根本不难想象。
可能是淋了雨,周嘉鱼僵硬的站在这儿,只觉得手脚冰凉没有一丝暖意,胸口像是住着一只庞然怪兽正在咆哮作祟。血气倒流,周嘉鱼垂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她特别想冲过去打那个人一巴掌,哪个人?那个都行,不管是谁。
她想拽着王谨骞的衣领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想扯着何姿低的不能再低礼服问她你知道你在跟谁的男人*吗,可是周嘉鱼没有,她昂着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
半分钟过后,她平静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这里是他和下属同事一起吃饭庆祝的地方,不是一个发脾气的好地方,感情说到底也是两个人的事情,周嘉鱼再愤怒,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让外人看了他和自己的笑话。
并非自己肚量大,而是一种怒极反倒冷静下来的万念俱灰。
她想到了王谨骞面对自己时的一切情绪,唯独漏了他会毫无留恋的转身再与别人相爱的可能。
周嘉鱼一直以为,不管两个人闹到什么样的地步,最后的结局如何,王谨骞是不会先一步放弃自己的。
但是当真相不加以任何修饰的出现在眼前,除了那种从外人口中得知的失落和愤怒以外,还有深深的恐惧感。周嘉鱼恐惧身边空无一人深陷囫囵的无助,也恐惧身边来来往往再没人会跟她说在一起的将来。
一直被刻意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依赖软弱皆由王谨骞这个人亲手释放,待她丢盔弃甲扔掉一切可能伤人的坚持和凛冽之后,他将她留在了原地。
窗外的雨下的开始急了起来,透过暗红的天幕两道震耳的闪电轰鸣响起,震得停车场报警器响成一片,四周全都是为了避雨行色匆匆的路人,连着几家酒店的保安都拿了黑色的大伞穿了雨衣抗寒,周嘉鱼不疾不徐的走在雨雾中,好像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除了爱情,再没什么能让她害怕。
山水食代的一楼顶棚是全透明观景设置,大厅里遍布人工溪流假山和移栽植被的自然景观,雨滴落在透明的玻璃上,更衬的餐厅内一片春意盎然。
轰隆隆的雷声从外面传进来,像是一个提醒似的,让隐在一片树林屏风后的两人终于停止了近距离的对视。
不过隔了一根手指,最适合亲吻的距离,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透过她的体温充斥人的感官,可是何姿却感觉此时此刻的王谨骞连呼吸都是冷的。
他放开自己垫在何姿腰上的手,眼神平静无波。“我想我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何小姐。”
何小姐三个字,他一字一顿,不带任何感□□彩。
柔弱无骨的身体骤然失去了一直支撑自己的力量,何姿略显颓败的后退,闷声靠在了身后的石墙上。
她红着脸,说不出来是羞.涩还是恼怒。
时间倒退至几分钟之前。
今晚大家尽兴,摆着给王谨骞做寿的幌子也是给自己这段时间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一个放松,这种场合,最是少不了酒。
各种各样的颜色品种,有老板买单,点了满满一桌子。
王谨骞作为公司主官,提酒开席总是少不了的,可是没想到,他这一杯下去原本拘谨的氛围也就玩开了,平时挨过骂没挨过骂的员工全都端杯上阵想给王谨骞灌个大红脸。
王谨骞做事有度,喝酒也是如此,凡事都留给自己三分余地。
后来酒瓶子越摞越多,大家越来越没忌讳放肆起来。
有人走到王谨骞跟前儿,语气伤感。“王总,咱们大家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心里都清楚,你在咱们中华区的日子怕是没多长时间了,你岁数比我小,但是手底下这帮人没有不佩服你的,今儿个我们也不要什么规矩了,您要是真看得起我们这些人,你就把酒都喝了。”
什么事儿有了酒精的催化,人的情感就容易变得格外脆弱。
有了带头的人,大家纷纷上前劝酒,也掏心掏肺的说了些平日碍着身份不好说不敢说的话,离别在即,王谨骞不能拂了众人一片心意,也当真拿杯跟大家碰了起来。
中途胃隐隐的不舒服,王谨骞起身悄无声息的去洗手间。
整场派对中一直处于微笑安静状态的何姿,注意到包厢的门一开一合,也不引人注目的跟了出去。
酒店男士女士的洗手间是分开的,男盥洗室就在包厢门口,一片人造树的后面,相对更隐蔽了些。
王谨骞没忍住胃里翻天覆地的恶心,一个人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吐了好半天,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正在洗手池拿了矿泉水漱口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臂从他腰后穿了过来,轻轻的抱住他。
他刚用凉水冲了脸,眼睛上尚有水珠没甩干,他低着头,腰间柔软的触感袭来以及鼻间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让王谨骞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嘉鱼。
周嘉鱼。
他转身的那一刻是兴奋的,是激动的,他紧紧攥着那只手臂,待看清了身后的人时,手倏地松开了。
王谨骞心里懊恼,懊恼自己怎么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
何姿不觉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收回了手与他对视。
她穿着香槟色的小礼服,不同于工作时的严禁刻板,此时的她身上女性气息更为浓烈。
王谨骞敛起笑意,酒意瞬间清醒了很多。他大步往出走,语气漠然。“何总监你走错了,女士洗手间出门右转。”
何姿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追出去,死死的挡在王谨骞身前,手抵着他的胸口,语气急切。“作为一个女人我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王谨骞,这么明显的邀请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她声音压的很低,也很决绝,大有誓不罢休的姿态。
王谨骞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抵在墙上,刚才那一声嘉鱼已经让他乱了阵脚心烦气躁,这会儿何姿这口口声声的告白,让他再也没办法和之前一样装傻。
王谨骞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尤其是女人的麻烦,之前对何姿所有言语行为上的暗示,他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但是现在让一个女人抓住用这么直白的话点明,王谨骞作为一个男人,也必须到了坦然面对的时候。
他平静呼吸,一个侧身抓住何姿的手,顺势将她反抵在身后那片树林屏风上。怕她惯性不稳,王谨骞还托住她的腰虚扶了一下。
主动权在他手里,一切就都变得可以控制了。“何姿,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有未婚妻。”
屏风后甚少有人走动,能透过缝隙看清外面的人群。
何姿急促,“可是你们分手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别人在一起用新闻给你泼了脏水!!我为了你回国,也可以为了你再和你回去,我有同样的机会可以和她竞争的!”
王谨骞眼底有怒气聚积,他危险朝她低头靠近,距离变得咫尺,语气森冷。“她没有给我泼脏水。”
“我的未婚妻,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是周嘉鱼一个人,何姿,你还年轻,不要把无谓的精力放在我这里,我对你,不感任何兴趣。”
何姿被他盯着,慢慢有眼泪涌出。一向在客户面前面对侮辱质疑都不曾改色的何总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她嘶哑着声音,“王谨骞,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
“从普林斯顿礼堂的演讲,到我踏入这一行……”
“无所谓多久。”王谨骞出言打断她的话,不给她任何继续下去的机会。“不管你喜欢多久,都不必让我知道,事情也不会为此有任何更改和转圜。”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冷水冲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冽,思维清晰异常。
在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这么暧昧的姿势,大概王谨骞是第一个能对主动示好的女性说出如此不给人任何期望言辞的人。
何姿被他放开,站在对面的墙壁上,与他面对面。
一个女孩不管她是何种面目的人,如今能豁出一切来跟心仪的人说喜欢,这份感情虽说不能让王谨骞有任何回应,但是还是有些动容的。
王谨骞掏出烟来衔在嘴边,待气氛微微冷下来,他看着何姿。“你先回去吧,我会让卓阳再给你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位置。”
何姿颓然,妆容不再如刚才那般精致。“为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王谨骞,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周嘉鱼?就因为她和你认识的时间比我更长?”
“论年龄身份和学历,我都是与你最相配的,她呢?她在工作上对你能有一点帮助吗?你们之间有共同语言吗?论家庭,相比她父母离异居无定所的家庭环境来说,我爸爸是华裔商人,母亲是国内知名的金融学教授,不会给你带来一丁点麻烦!”
“可你不是她。”
王谨骞在一片烟雾里,淡淡开口。“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合适的学历和家庭背景,周嘉鱼只是周嘉鱼,不是任何人可以用来比较的,至于你说的那么些麻烦——”
王谨骞把烟掐在垃圾桶上的石堆里,转身离开。“对我来说,那些都算不上麻烦。”
只要是她,什么都不是麻烦。
外头的雨势没有小下来的态势,王谨骞不欲再留,给江衡发了信息让他送了自己的外套和车钥匙之后,独自离开,驱车回家。
他想见到周嘉鱼,一刻都不想再等。
王谨骞去周嘉鱼的家楼下,车子还没拐过单元门口那个弯,忽然从前方直直照来两道大车灯,强烈的远光刺激让王谨骞有一瞬间黑视,把着方向盘的手也松了松,等几秒钟视线再度清晰的时候,王谨骞惊出一身冷汗——
距离他仅有几米远的地方,一辆白色路虎正朝着他的车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驶来,引擎声大的似乎想要跟他同归于尽。
王谨骞迅速把车朝右侧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可是奈何对方车速太快根本来不及。
只听得两道尖锐刺耳的刹车嘶鸣同时响起,
砰——!!!
巨大的碰撞声音过后,白色的路虎车头竟硬生生把黑色宾利副驾驶的门撞的凹了进去,发动机从前盖两侧,有浓烈的烟雾冒出来。
到底是花了大价钱的车,安全气囊和头枕几乎是在瞬间弹出来护住了王谨骞的头和胸腔,除了骤然袭来的惊吓之外,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周嘉鱼趴在方向盘上,伏着头,一声不吭。
王谨骞几乎是暴怒的冲到对面白色越野车上的,他一把把她扯了下来,恨恨的盯着她身上的每一处,声音都是抖的。
“你他.妈疯了吧!!”
她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王谨骞,面无波澜,眼泪刷的一下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