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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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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嘉鱼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到雷晚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满身血迹的样子,她还能记得夏天的时候她坐在那家茶馆里无力告诉自己她怀孕时的神情。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母亲失去了自己孩子吧?她被母亲抛弃过,深知那种母子分离的悲怆和悔恨。

    虽然雷晚恶行重重,周嘉鱼恨她入骨,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雷家今天这个地步,竟然还是没能与自己脱得了干系。

    江衡的一番话,让一向风雨来去快意恩仇的周嘉鱼背负了好大的罪恶感。

    她怔怔的看着王谨骞,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一直以为不管自己怎么样……至少我没做过一件伤害别人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怕外面的人怎么说。”

    “可是王谨骞,你知不知道……这笔帐,可能最后都会算在我的头上?”

    没人在意雷氏为什么会破产,也没人会去关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大家的重点,只会放到照片中那个坏女人的身上,她和别人的老公勾结在一起,迫害了那个可怜的丧子女人,让雷晚的家族负债累累,让她的老父亲病重住院。

    周嘉鱼不怕承担任何骂名或者质疑,也从不畏惧任何人对她的指手画脚,因为她心中坦荡光明磊落,周嘉鱼唯一在意的,就是王谨骞的不信任。

    可是当事实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眼前,周嘉鱼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坦荡的磊落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骄傲,自始至终,这双重伤了别人的手,都牢牢的牵在自己身边。

    江衡自知闯了大祸,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只默默关上门为两人隔出一方天地。

    周嘉鱼的眼眶渐红,曾经无数次让王谨骞败下阵来为她妥协的目光此刻在死死盯着他不放。

    那一双秋水般灵动漂亮的眼睛里,有不可置信,有疑惑,还有让王谨骞惋惜的失望。

    他缓慢踱步到窗边,垂眼让目光落到玻璃窗映出的倒影上,声音有着淡淡的疲惫。

    “嘉鱼,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在我的概念里,当我还有能力处理身边一切危机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去想这个人是不是无辜,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要的,就是一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满意的结果,这件事你解决不了,那我来替你解决,报复也好痛快也罢,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让你插/手,不管你同不同意。”

    “你和原野的事情只能算一个意外,我没想过你会被搅进来,或者说,没想过你会被别人用如此愚蠢的方式变成来伤害你自己的一个工具。”

    他回头倚在窗边的栏杆上,无奈摊手。“没办法,在这一行做的久了,脑子转的要比别人快,笑的也要比别人更早,我手上的钱,大多数都是踩在你们那些所谓的道德上赚来的,在你们眼里那些正常的是非观,放到我这里,很多时候是行不通的。”

    “所以嘉鱼,不要这样看着我。这只是你知道的很小的一部分,和你在一起的王谨骞可能是你看到的那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伪善,于你,于别人,都是这样。”

    他刻意用了不加任何掩饰的言辞来逼周嘉鱼接受这个事实,让她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这里面有孩子一样的置气,也有着王谨骞破釜沉舟与自己的一场赌博。

    赌周嘉鱼一个信任肯定,赌她的坚持和不灰心。

    周嘉鱼身体轻微晃了两下,望着王谨骞,艰难开口。“那我呢?对我……也是这样吗?也是像雷氏一样随心所欲不问后果吗?”

    “我只是你用手段得到的一个结果?”

    两人吵架时,都恨不得用自己最难听的话来让对方难受和失望,面对周嘉鱼的疑问,让王谨骞在这样的环境和情况中和她坦言说爱,似乎太让他为难。

    王谨骞生硬移开目光,手在裤袋里攥紧了。

    “对谁都是在这样。”

    周嘉鱼几步冲过去揪起他的衬衫衣领,捏的手指甲都发白了。“王谨骞你混蛋!!!”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从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开始,一个跟别人爱过也被甩过的女人,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就觉得我更可笑了?”

    周嘉鱼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好大一颗。

    一瞬洪荒心死,再睁眼时已是人非情变。与他同床共枕不过百日,那感觉却好像历经多年仍不了解般的心酸。

    可是最后那句分手怎么也说不出口,周嘉鱼慢慢放开他的衣领,后退了几步。“王谨骞,就这样吧。”

    她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我们,就这样吧。”

    周嘉鱼转身欲走,那姿态分明不抱有任何期待和留恋。可是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得到保护。

    王谨骞慌了,疾步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力道大的硬生生让穿了高跟鞋的周嘉鱼离了地。“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把嘴唇贴在她的头发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嘉鱼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

    “你放开我!!!”周嘉鱼挣扎剧烈,拼命用手去抠着王谨骞的手背,说话间都带了哭音。

    “王谨骞,我觉得现在最让觉得侥幸的,就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

    一句话,让王谨骞钳制着她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

    漆黑的眼底有愈演愈烈的风暴在聚集,王谨骞放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我从来没跟你想过一辈子。”周嘉鱼昂着头,把话原封不动的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王谨骞倏地暗下去的脸色,心里快意。

    他怒极,神情异常冷静。“从来都没有?”

    “从来都没有!”

    周嘉鱼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跌跌撞撞的退着往门口走。

    真他/妈疼啊,疼成什么样呢,周嘉鱼紧紧的攥着手,险些给自己掐出血来,有句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心如刀绞。

    王谨骞的办公室铺着厚厚的地毯,鞋跟踩下去,周嘉鱼身子不稳的向后歪了歪,可是脸上竟然还有丝明快笑意。“趁着我们还没到违心谈婚论嫁的那个时候,所以王谨骞,什么都还来得及。”

    你放弃我,放弃我一片狼藉的未来和名声,放弃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是什么模样的人生,你现在脱手都还来得及。

    好像这一扇门就是两个世界,她一旦迈出,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依然是这扇门内杀戮决断手握重金大权的执行官,她也还是那个恣意谈笑来去自如的周嘉鱼。

    那扇宽大厚重的木门缓缓合上,屋内男人越来越模糊愤怒的脸渐渐变成一道缝隙,最终彻底掩盖在门后消失不见。

    周嘉鱼低头匆匆离开,长发遮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险些与门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装了个正着。

    屋外的人来不及反应,周小姐三个字刚从嘴边喊出,就被屋内一声巨响吓的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那声巨响,引得相隔一个走廊的秘书室众人纷纷出来探问。

    江衡震惊看着周嘉鱼头也不回的方向,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再也不敢进到王谨骞的办公室。

    “杜……杜先生,要不要我让人去追周小姐回来?”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往周嘉鱼离开的方向走了了两步,镇定拒绝。“不用,楼下有人等着,应该不会出事。”

    江衡为难,回头朝着那扇木门望了望。“杜先生,那我带您去见王总?”

    杜姓先生与江衡对视,了然一笑。“这个时候进去……只怕时机不太对啊……”

    江衡认命叹气,只怕自己敲了这扇门以后,辞职信是非写不可了。

    三声叩门,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王谨骞的一声怒吼。“滚!!!”

    深蓝色西装男人淡定摆手,示意江衡离开。手搭在银质拉手上,男人信步而入,一派从容自得。

    王谨骞站在办公室中央,脚边一地碎片,脸上森然冷意尚未褪去,眼神带着浓重的戾气看向来人,十分不友好。

    “谁?”

    双手习惯性板正笔直的垂放在两侧,深蓝色西装斯文礼貌的自报家门。“杜长遇。”

    男人目光落在屋内环顾一周,心里暗叹不愧是资本家好品味。“小王先生,有人请你去楼下的茶馆里谈一谈——”

    王谨骞终于抬眼正视他,一身蓝色正装,可却不似生意人那般气质,眼光落在杜长遇的领带和那派公式化的笑容上,王谨骞心底清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