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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渡口就在黑水江和南那河的交汇处。这里河面宽阔,水深流急,极易遭受敌机攻击。要说交通运输,除昼断夜通的舟桥外,就只有南那河上的一座小铁桥了。就连老乡的小船也难以看到,是名副其实十二号路的咽喉。可见莱州大桥对于军事需要和正常交通是多么的重要!
大桥选址在渡口的东南侧不远处的峡谷地段。这里河道突然变窄,水流湍急,涛声如雷。被称为“鹰愁涧”;两岸陡壁如削,尤其左岸更是险峻异常,直插云端,云缠雾绕,峭拔凌厉,被唤作“鬼见愁。”就连鸟踪兽迹也极为鲜见。要抢建大桥必须先开通两岸便道,这“鬼见愁”便成了便道上的拦路虎。为此,这次全团兵力调配,“鬼见愁”便成了重中之重!
今天,云低雾重,这“鬼见愁”更显得神幻莫测。可是云遮雾罩的绝壁上却传来叮叮当当的锤钎声响,人声嘈杂处,石滚砂泻疑似天兵天将在云中会战。云稀雾薄处可见一条一条绳索顺壁而下,一对对人影晃动,手握钢钎大锤在悬空飞舞,似云中紫燕,如杂技飞人,惊鹰呆猿观者无不目瞪口呆。原来进攻“鬼见愁”的战斗打响了。
指导员马为民和二排长魏天亮一回到连队,可就忙活起来。部队攻坚动员;派先遣队去选址设营;向接收连队交接任务;现场勘察及一应施工准备。当然还有搬家前对营区修整,卫生清理,蔬菜浇灌,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这几天营长贺岩松一步也没离开过连队。全营的正常事务,就全靠了那部老式手摇电话机。
这不,还没等先遣队安排就绪,大部队就急急地搬了过来。先是两个班挤在一起,一方面加班加点进行房屋、环境、道路、防空壕洞的修建,一方面便展开了攻坚夺险,向“鬼见愁”发起了猛攻。
团党委对抢通“鬼见愁”提出了“三步方案”即:一步立足生根,先在崖顶上设置锚桩,利用安全带沿壁而下寻找立足点,然后打眼放炮,开出工作点;二步是连点成线,各个立足点相向开凿,连成施工线;三步由线变路,利用这一线的工作面,全员上阵,开拓成路。
现在,各班排就分布在“鬼见愁”的崖顶上,设牢锚桩,一条条安全带系着一员员经过精心挑选的精干矫健的猛将,在绝壁上翻飞,锤钎响处,石滚砂飞,火星四溅,如此壮观场面,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在如此艰险的战斗中,政治工作就显得格外重要。副指导员白清明找到木工班,连夜赶制了十几块毛主席语录牌,请文书用排笔写上工整的黑体毛主席语录,又和司号员、理发员一起扛到工地,寻找既防空又醒目的地方竖起来。插好语录牌,理发员到班里去理发,司号员也插到班里去干活。副指导员白清明一时没啥事,才得空观察一下施工现场。他向崖边走了几步举目往下一瞧,哎哟喂!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场面要从下往上仰观,让人感到惊险壮观;可要从上往下俯视,却着实使观者胆寒。绝壁上根根纤绳系着一个个黑影在云中舞动,脚下深渊万丈,滔滔江水已幻化成一条白链,那不断跌落的偌大石块,随着下落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无影无踪。那白链像一条巨蟒无情地吞噬着落下去的一切,万一……,他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血麻酥酥地忽然一下子从脚脖子涌上了心口,头一阵眩晕,呼吸也有些局促,便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不过此刻意识尚属清楚,他用力咬了一下手指,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这是自己害怕了,真真切切地害怕了。他庆幸这会儿身边没有别人,怯懦没被他人瞧见。他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细密的汗珠,下意识地换了个下边没人的地方。找了块突起的大石头,倚在石头后面,弯腰拣起一块风化石片投下去,然后伸长了脖子往下瞧,石片打着旋子往下坠落,看着不断坠落的石片,脑瓜儿里忽然蹦出一个词来“自由落体”,他紧盯住那“自由落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的隐进了那白链腾起的雾幕不见了,没有一丁点儿声息。他忽然想到倚着的石头会不会不大牢固,一不小心,石头会和自己一同掉下去。不过这两个“自由落体”肯定不会像石片那样不慌不忙。重力加速度是9.8米/秒2,对于他这一百多斤来说,掉进那白链腾起的雾幕,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想到这儿,他紧倚石头的身躯便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这时候他就看到石壁上那一个个舞动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他知道这些忘我战斗的勇士们,此刻谁也不会去想到什么“自由落体”。一瞬间他感到这些勇士们很伟大,并且似乎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愧。但转而一想,自己是有恐高症的,记得小时候就从不敢站在桥上往下看。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胆小很正常,人各有所长吗,他们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呀!这样想来又似乎感到心安理得了。在他收回目光的一瞬,无意中看到绝壁上一个摇摇晃晃踩在石缝中伸出的一丛灌木上抡锤打眼的身影,从那略显不便的动作上看得出,那是弹伤未愈的魏天亮。说实在的,魏天亮无论是思想觉悟,还是工作能力,凭心而论是无可厚非的。尤其近来这两封沉重的家信,不但没把他压倒,而且变得越加坚强起来,让他打内心不得不佩服。可是越是如此他就越感到一种压力,似乎从魏天亮的身上越来越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尤其每想到钟珊,他心中便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妒火,并由此衍生出一种自然的抵触。由情生妒,由妒生恨。总觉得魏天亮处处不顺他的眼,处处碍着他的事。似乎魏天亮的种种表现都是有意冲着他来的,他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皮,把头扭向另一边,这边安全带系着的人影中有一个人一只脚勾住石缝,另一只脚悬着正使劲撬一块石头,那身影他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连长方强。自老连长朱连贵调营工作后,方强便挺身挑起了全连工作的担子。和指导员一文一武分工合作,配合得默契而协调,使全连面貌别具一番生气。此刻,他知道指导员去了一排。在这非常时期,干部们都扎进了班排,连勤杂人员也全员参战。想到此,他又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两步。正好这时候,炊事班长牛大海和炊事员李二胖满头大汗地送来豆浆,他便转身跑上去接,又忙着灌水壶。炊事班长和李二胖便把一壶壶豆浆系下去,送给悬空奋战的战友们。
虽然今天没有烈日炽烤,可是悬空奋战的指战员们,个个都是汗如雨洗,嗓子干得冒烟。此时要能仰着脖子喝上半壶豆浆,将是天底下最大的享受。可是谁都没这样做。一是舍不得这一分一秒的时间,二是多留下些给战友喝,谁接到水壶都是抿上一小口润润喉咙,便急忙传给别人,然后又埋头猛干起来。正当奋战正酣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呯!呯!呯!”三声枪响,细听时,一种飞机引擎的“隆隆”声自西南方传过来。“敌机!”敌机不顾这云遮雾障的天气,竟然还是出窝了。战场上,敌我双方谁也不会按常规出牌,“隆隆”声由远而近,听声音就知道会是大机群。
“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