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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动之下,将我早就吃出来的烤鸭方子交给了他,帮他早日完成皇上的命令,孙谨因此也执意给了我上原烤鸭店的两成股。王振也不过给了一成股,其余孙谨全部交给皇上。
爹,你知道皇上一心炼丹是为了什么吗?他是为了敛财。户部的钱,被首辅攥着,皇上一文钱也指望不上。
内库的钱被睿亲王攥着,加上太后给睿亲王底气,皇上一样弄不到余钱,就只能借炼丹名誉,积攒钱财。
没有钱财,皇上就指挥不了锦衣卫,更驾驭不了朝臣,特别是守卫边疆的大明军队,全是需要钱才能指挥的,但现在这些人如今眼里,只有首辅一人,早已经没将所谓昏庸皇上看在眼里。
爹,皇上昏庸不昏庸,全是朝臣说的评的,如今现实的情况就是皇权被架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遮掩,实际上首辅已经是大明真正的掌控者,皇上不过是被他架空的空架子。
不能说首辅这么做不孝,也不能首辅说这么做等同谋逆,不过是人越爬越高,将权利越看越重罢了,皇上从小亲政以来,一直可以说是傀儡。
若是首辅真的很有魄力,很有胸怀,以天下为己任,别说他架空了皇上,就是他真的造了反,我也不觉得他不对。
但从今天他们杀董文杰陷害孙谨的事看来,那些人一样的肮脏,一样的道貌岸然,打着诛杀祸乱百官太监的响亮口号,谋的还不是权钱?
孙谨奉皇上之命到上原,真实目的是奉命敛财来的。皇上也知道,上原其实是首辅他们安排的跟倭人等海外族人通商的地方,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倭寇在别的临海地方,到处烧杀抢掠,却从不侵犯这里的缘故。
上原这么一个通海的港口,如今不仅仅有皇上的人,有首辅的人,也有睿亲王的人,甚至也有穿了大明衣服的倭人。
今天的事,我似乎看出首辅不愿意让皇上的人插手这里,想用一个令世人憎恶的灭门之罪,堵住皇上伸出来的手,我想能挥得动宋县令的人,不外乎是他的上级,那个秦知府,又或者是首辅的人嘱咐他如此做的。
要不然以宋县令的圆滑,不会卷入这没有好处的争斗的,不过今天没了好处,不知道他会如何自处,爹,我担心他跟他后面的人,会将气撒在你身上。他们能设计你的,应该只有考试泄密事件,爹?”
亚楠双手捧着这些东西,跪在爹的面前,缓缓说着。第一次跟爹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暴露自己的全部家产,以及自己背后的人际关系。
除了精盐,重生之外,亚楠将这些暴露给爹知道,虽然担心爹会接受不了,虽然担心爹从此失望自己,但亚楠更为担心的是爹被蒙在鼓里,失去防范,而遭受伤害。
赵子诚呆住了,彻底的惊呆了!
女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睿智,还要通透,还要大胆。
女儿的见微知著,比起朝堂大员,也丝毫不差,这?
睿亲王有造反之心?
首辅张东岳也有谋逆之意?
皇上昏庸不过是朝堂给的评价,而朝臣差不多都以首辅张东岳为首?
祸乱百官的阉人太监,竟然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上原的歌舞升平不过是首辅打造的假象?他们扛着祖制,不准片甲下海,却自己通海敛财?
一时间,赵子诚混乱不堪,呆呆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女儿的小脸,脑海里面翻腾不已。
今天女儿所说,早已颠覆自己以往认知,从前首辅张东岳是自己最敬佩的人,以为他为国为民,殚尽竭虑,哪怕大明的皇上昏庸,也能有他支撑大明。
若是自己不相信女儿的话,那么苏屠户一家灭门,是何人能指使的?好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能对皇上在意的太监孙谨下手的,不外乎是高堂的那几个人。
下面的人,譬如宋县令,一个个的圆滑的很,谁愿意在自己领域里加害孙谨这样的太监?若没有人给他胆子,他敢吗?
今天他见机不对,立马改变风向,似乎要做一个直臣,他惧怕什么?担忧什么?才会在瞬间选择做一个直臣?
直臣?从来是各个势力都不愿意得罪的,也是各个势力都愿意使用的人才。
直臣不论生前死后,都拥有响亮的名声,也是所有读书人内心渴望的,尽管每一个直臣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都有各自的原因,但做了直臣,就意味着,从此再不必跟任何官员有情分,再不必管自己生死,甚至不必管全家生死,唯一在意的只有百姓,只有天下大义。
所以,大明的直臣,不论生死,都是所有读书人的楷模,也是所有执政之人的利器,但凡遇上棘手朝事,政事,军事,皆可用直臣这个利器。
而天下百姓,天下读书人都会拥护直臣,直臣代表了民意!民意也都会为所有直臣护航。
宋县令审理董文杰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跟他后面的人一起陷害董文杰,结果不成事后,他应该是惧怕了他后面的人,才会不得不选择了做一个公平公正的直臣?
如此说来,自己从前敬佩的首辅张东岳,他果真有架空皇上的私心?京城富贵异常的睿亲王果真也有造反之心?
自己一个小小八品县教谕,不问政务,只问教学,若是想做好直臣,应当比宋县令容易多了。
只要自己继续如此一心扑在这些学生身上,用心栽培出来优秀的学子,这些学生,就会如今天的郑经、姚顾这样,会回护自己,也会回护自己一家人。
至于女儿对自己的担心,怕他们用考试泄密来陷害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女儿还不知道,不论是县试,还是县里每一年的岁试,出题的可都是宋县令哪!自己顶多帮他批改试题而已,还轮不上自己顶这样的黑锅。这可是宋县令要操心的问题了。
不过这个孩子的心思,可真是太深太深了。深到了连自己都汗颜的地步,她哥哥亚青,更是拍马不及。
赵子诚现在也说不好女儿如此深的心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亚楠,你不必担心我,县里的考试,每一次出题全是县令出的,我最多帮县令批改试题。若是出现泄密事件,县令必定首当其冲。
还有,孙谨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最好还是找机会还了他,太监这样的人,从不吃亏,爹就怕他给你这些,将来他会加倍索回,如果实在不能还回去,这些东西在我们家里,也只能深深掩藏,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爷爷奶奶。将来你嫁人后,将其带走,即使到了婆家,也要深深掩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孙谨给的东西。
爹不会管皇上昏庸不昏庸,也不会管首辅如何独揽大权,更是管不了睿亲王的心思,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教导学宫里的每一个学生。
大明是读书人的大明,天下也是读书人的天下,舆论更是被读书人掌控,爹只有如此,才会得到读书人的回护,才能保护你们。
而你要做的就是远离孙谨,远离董文杰,上原烤鸭店的两成干股,你绝不能沾,那个上原烤鸭店的生意如此之红火,已经被太多人惦记,一旦暴露有你两成干股,爹所有作为,便成为虚情假意,从此失去读书人的回护,你可明白?”
赵子诚经过苏屠户全家被灭门一案,经过女儿的全盘托出,颠覆了从前认知,然而赵子诚也非寻常人,也是从大明千千万万读书人当中杀出来的进士,对自身当即有了确切定位。
亚楠惊愕的抬头,这是自己那个严谨的爹?是那个宁死也要坚持大义的爹?为什么爹不生气?
“爹,那,我就跟他们说,用他们打算给我的两成干股,成立上原助学资金,让上原更多孩子得到机会,成为爹的学生?”
赵子诚不得不再次抽搐了!
有女如此,人生是幸或不幸?
女儿说是一年两成的干股,对于上原烤鸭店来说至少是上万两,有这么多资金,足以支付上原上千学子读书。
若是自己的学生从上百人,猛增到上千人,赵子诚都忍不住有心心动,女儿这手实在是太,太,叫人难以抵挡了。
“爹,或者我跟孙谨达成协议,在董文杰过来感激我的时候,爹可以在我们家大院门口,让他们不必感谢我,若是他们真的有心感激的话,不如好好帮助有心向上的读书人,资助他们读书,资助他们考试,让上原的学生,成为国之栋梁,造福天下?”
亚楠见爹动心,索性加大砝码,如此收买人心,尤其是读书人的人心,爹一个县教谕做起来,还是最合适的。更何况他这个女儿刚刚救了上原烤鸭店,机会正好啊!
“孙谨能答应?”赵子诚说完就后悔了,该死的,自己竟然真的被女儿说动了心了!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叫人,叫人难以抵挡她给的诱惑?
难怪她能得到毛建立,甚至是孙谨的属意,女儿必定也曾如此打动过他们!赵子诚现在能确定。
“孙谨当然会答应,他原本就感激我给的他烤鸭方子,才坚持要给我的两成干股,如今用我这两成干股,造福上原学子,不仅仅爹能得到读书人的敬重和感激,孙谨也能借机刷一刷太监身上背负的黑名声,连着上原的锦衣卫也能刷一刷名声。
如此机会,孙谨也不会错过,甚至是孙谨后面的皇上也不会错过,爹,正如你刚刚说的,这个天下的读书人,掌控着大明的舆论,治理着大明的天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却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有如此魄力,以每年一万两的血本资助当地学生的吧?”
好吧,赵子诚认栽了!身为读书人的自己,也无法抵挡女儿抛来的大饼,这可是读书人都渴望的大饼,谁能抵挡?
也许正如女儿说的,如此响亮名声的做法,自家需要,孙谨需要,也许孙谨后面的皇上也需要。
“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需要恰当的契机,不到董文杰过来感激你的时候,谁也不要透露,罢了,爹都感觉自己,简直没有什么可教导你到了!你快起来吧,回头好好吃点东西,你爷爷奶奶心里还是担心你的。”
赵子诚一时间忽然感到很是无语,有女如此,真叫人压力大啊!哪有爹经受不住女儿抛来的大饼的?又有哪个爹跟自己这样,竟然不知道要教导女儿什么的?诶!
甚至于女儿手里的巨额家产,都叫自己心惊肉跳,如今还是不好还,用是绝不能用,可自己又能说女儿什么呢?女儿似乎什么都想的透彻,若说她贪孙谨的五万两,可孙谨的钱是那么好贪的么?
再看看女儿的大手笔,一年一万两的上原烤鸭店的干股,说不要就不要了,全因为自己这个爹的一句话,她就能干脆的不要,甚至还用来给自己刷名声,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爹,你也要好好吃点东西,女儿也很担心你的!”
亚楠站起来的时候,顺杆往上爬,顿时做出小女儿态,扯着自己爹的衣袖。亮晶晶的双眼,朝着有些无力的爹,眨呀眨呀的。
“你?你这孩子,爹实在是拿你没有一点点办法了,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不必跟任何人说,太过严重了,想必你知道的,还有你的这些家产,也真是叫人花了眼去,好好收好,若是还不掉,就带着嫁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爹还想做个清高的直臣呢!”
“知道啦,爹!我送你回去!”亚楠满脸开心的,牵着爹的衣袖,亲自送爹出去,结果到了门口,就看到院子里面站着自己一家人。
“爷爷奶奶?”亚楠有些鼻音,被全家人的关怀,深深感动了。
原来自己不在意解释的一句累了,根本没有让爷爷奶奶他们放心,看着爷爷奶奶他们的样子,似乎等了自己好长一段时间了,应该是等爹出来的吧?
“爹,娘?”赵子诚也满是惊诧,之后便是浑身无力,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一点点异常,都叫全家人如此担忧,罢了,今天亚楠昏倒的事,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还是会胡思乱想,或者听到外面的传言,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
“子诚,亚楠到底有什么事,你非要瞒着我们?”爷爷态度很严肃。
亚楠今天回来就精神不好,子诚回来也跟平时不一样,更何况儿子在亚楠屋里说了这么长时间,必定有事瞒着家人,亚楠的事,难道自己这个做爷爷的也不能知道么?
“爷爷,我真没事。”亚楠急忙过去扯着爷爷的衣袖,卖萌撒娇,哄爷爷。
“你这个孩子,一向心软,在外面吃了亏,回来又不肯说,让你爹说,你爹一定知道!”
爷爷笃定儿子知道,亚楠这孩子从前被她外祖父欺负成那样,都忍着不说,这孩子说没事,自己可不能真当做没事。
“爹,娘,昨天苏屠户全家被灭门,只有董文杰娘一个人活着,有人诬陷是董文杰的烤鸭带毒害了他们全家,今天县令开堂审理此案,亚楠正好过去了,帮着董文杰洗清了罪名,但亚楠亲眼目睹了仵作验尸的过程,在县衙大堂晕了过去,还好被人接住了,是县尉的女儿帮着接下来的,大夫看了亚楠后说没事,只是亚楠心里不舒服,才吃不下饭的。”
赵子诚长话短说,说出来这件事之后,全家人也该放心了。
“啊?亚楠啊!你怎么不跟奶奶说的啊?快回去躺下,奶奶给你端来了面条,噢?现在不能吃了,都要糊了,老二家的,赶紧再给亚楠重新下一碗酸菜面,让孩子多少吃点。亚惠,晚上陪你妹妹一起睡觉哈!噢,不行,子玥,你也陪着一起,你们都陪着亚楠睡觉,免得亚楠晚上害怕。”
奶奶猛然听到亚楠昏倒的事,心惊之余也松了口气,这孩子是吓住了,这段时间,得让子玥亚惠她们都陪着亚楠睡觉,给亚楠壮壮胆。
“奶奶,我真没事,我长大了,不要人陪着睡觉了!”亚楠苦笑的看向如此安排的奶奶,好似自己被惊吓了似的。
自己会昏倒,应该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仵作验尸,被刺激了,当时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恶心,结果一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晕了,醒来之后好像除了没有什么胃口之外,其余也没有什么。
“你这孩子,才九岁,还长大了?今天受惊不小,这些天就让亚惠跟你三姑陪着,奶奶这就去看着你二婶面条做的怎么样了!亚惠陪着你妹妹,子玥也是。”
奶奶不会听亚楠说没事就当没事,这孩子一向会忍,可惜自己老了,不宜陪着孩子,老人身上的阳气少,不然自己晚上一定亲自陪着孩子睡觉。
有亚惠跟她三姑两人陪着她,亚楠应该不会害怕了,自己赶紧去给孩子弄点柚子水给孩子洗个澡,给孩子挡挡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