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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刀山火海,我又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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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刘夷希之前思虑的,卢玄并不知道;但是一个人的品质,从一番言语,一番行为便能够体现出来。以卢玄现在看到的,刘夷希似乎已经够了。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年龄增长后会渐渐变得成熟,但成熟之后真的代表成长吗?至少在卢玄看来并不是。也许回归到当初婴儿一般,方才是成长的最终形态。在卢玄看来,人生的思想进程,与其前进,不如后退。失去了最初的形态,人,终究是不纯粹的。

    生于天地间的人,再难以回到混沌之初那自然状态,只要不脱离五行,便永远是不纯粹的。

    而初生的婴孩,是最接近于自然的。

    望着越来越强烈的蓝色光芒,卢玄不由得感觉呼吸急促了起来,望着光芒中一脸疑惑的刘夷希,问道:“你可知这蓝色的光是为何物?”

    刘夷希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在光芒之中,这种朦胧的感觉,宛如自己被天使怀抱在翅膀中,温暖而又安全,但这光芒,也许正如卢玄所说,是他父母为他留下的最后庇护……

    “之前所说虽然只是老夫的猜测,但……”

    “嘭、嘭、嘭……”

    卢玄的话尚未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卢玄皱了皱眉头,正欲去开门呵斥;但这声音却一下从轻轻地拍打,几乎变成了撞门,简直就是要进来逮捕犯人一般。

    卢玄本欲前去开门的身体也是止住了,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他意识到,外面的人可能并不简单,看着身后的刘夷希,心中还在徘徊着是否要去开门。

    卢玄突然转移了方向,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他的行动极快,完全不似一个老人,也与之前缓缓下楼上楼的动作不符。但他此刻并没有上楼,而是摸索着旁边的墙体;几秒种后,手掌似是感受到了墙体砖块的松动,死死地按了下去。

    只听一声声“咯噔咯噔”的响声,墙体上竟然有一道暗门打开了。

    刘夷希发现,此刻的卢玄和以往的卢玄大不相同,白须白发无风自动,灰色袍子如同迎着烈风般作响。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皓首苍颜经》的威力?

    卢玄的眼中散出凶狠的精光,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兴奋,把刘夷希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刘夷希,说道:“老朽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密室乃是五十年前所建,至今除了你我并无人知晓。你先躲进去,若是有个是非,也不至于你我二人尽数被害。”

    比起卢玄这诡异的身形,刘夷希倒是被卢玄的行为吓了一跳;不过一个人拍门拍的急了一点,如何需要这般大惊小怪?便说道:“先生,为何如此断定来者不善?若只是寻常访客,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卢玄脸色严肃不改,厉声喝道:“此番不同往日,昨日老朽梦见利刃穿喉,此乃大凶之兆!你快些下去,若是耽搁了时间,你我二人今日都将命丧此处!”

    卢玄极其相信卜卦与预言,弄的刘夷希也慢慢开始相信这些看似不实在的东西。听见卢玄这么说,刘夷希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抬首说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自古以来,哪有老师赴死而学生无动于衷的?即便前方真是死路,学生岂能以个人祸福避趋之?”

    “哪来时间与你饶舌!”

    卢玄看上去是真的怒了,原本微微晃动的胡须毛发摇晃的更为强烈,宛如空中的一尊天神。

    卢玄偷运真气,心中低喝一声,朝刘夷希的脖颈处牢牢拍下;手风如刃,简直像要把刘夷希的脑袋给斩下来一般。

    这个过程极其快速,刘夷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如此年高老者的身手。卢玄将刘夷希抱起来走进密室,安置在角落的榻上,随后走出密室,关上了密门……

    望着缓缓关上的密室,卢玄眼中似有老泪流出。他身上的那股威压也在此刻荡然无存,反而是变得更为苍老了一般。

    “噗!”

    卢玄突然感觉腹中真气紊乱,随即一口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细细一看,竟是乌黑颜色;卢玄知道这并不是中毒所致,而是自己的血液中被注入了一股寒冰之气。

    望着这摊黑血,卢玄惨然一笑,自语道:“想不到你还挺护犊的,莫不是以为老夫想要杀死你儿子不成?竟是放出如此大一股冰气封印我的经脉……”

    “这‘司命亢首指’以掌代指,足以让你死死地睡够三个时辰;若不使用这招,想来还没法让你老老实实的躺下……在我回来之前,你都好好睡着吧……”

    ………………………………

    夜,来得如此之快,仿佛一个呼吸之间,天地就变了颜色。

    刘夷希在密室中逐渐回复了意识,他撑起身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脖颈上依然发出略微的疼痛感。

    不过这股疼痛感,却是随着他胸口处散发出的冰脉变得荡然无存。刘夷希惊咦一声,在内衣中倒弄一番,却是翻出了那本《穷经冰兰行》。

    原本炽热无比的书籍,如今却是冰冷无比;望着那上面一丝丝如同冰晶般的东西,刘夷希却能感受到——

    它在保护自己。

    刘夷希轻轻地摸了摸这本书的封面,直到那上面的冰晶渐渐消失,他才叹息一声,将这本书重新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细细观察着四周——这是一个并不大的房间,中央墙壁有一条小过道通往石墙,应该便是暗门了;墙壁上挂着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整个房间除了自己坐着的榻,就只有两个书架了。

    “这是先生的密室?”

    刘夷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只能认为是卢玄的密室;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他能确定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先生没有回来找我,只能说明……先生的直觉是对的。”

    想到这里,刘夷希的神经突然紧张了起来,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他没有时间想为什么卢玄有那么好的身手,也没有时间想为何整个密室只有两个书架;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走出这个密室,却突然发现卢玄倒在血泊中……

    刘夷希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敬爱的老师就这么默默的死去;也害怕自己也会同样遭受迫害。他就想在这里待下去,待到自己死亡为止……他害怕面对门外的世界,害怕面对真实的事情;他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噩梦,还是死亡……

    “也许,只是先生的老友来拜访了,忘了把放出来了……呵,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啊对了!说不定是孙珪兄来找先生了,出去商讨事务,恰好把我忘在这里面了……”

    “万一是夏孟来拜访呢?哎呀,不是都跟他说过了吗,先生下午不见客的,还弄得这么积极,就算先生想要收你当亲传弟子,你也不用这么急嘛……哈哈,哈……”

    他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是在害怕,这些只不过是他用来躲避现实的借口罢了。真正发生的事情,不出去看看又如何知道呢?

    “人有着求知欲,渴望探索未知,发现真理。古人常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是因为只有这些少数人敢于面对真理;而这些人中又只有少数人能够掌握真理,是因为只有他们敢于踏上找寻真理的道路……”

    刘夷希心中回响着这句话,他并不陌生,这些话是先生在某堂课上教授的道理。

    “如果真相就在前方,即便征途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刘夷希逐渐恢复了自己的理智,开始找寻暗门的开关。既然外面的开关是在离暗门不远的墙上,那也在密室里面应该更容易找到开关才对。

    “有了!”

    刘夷希摸到了墙壁松动的一块,按了下去,暗门果然打开了。

    走出密室,屋中一片漆黑,似乎今晚上并没有月亮;刘夷希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窗外,似乎正噼里啪啦的下着大雨。

    “先生不在,也没有血……呼!”

    虽然卢玄不在并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但至少没有在这里立刻死去;一般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天下名贤,卢玄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刘夷希心中的包袱也算是放下了。

    “我就说嘛,先生哪有可能那么容易死掉!”

    刘夷希僵硬的笑了一声,望着屋外漆黑的天空,喃喃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啊,怕是府里人都要担心了……张瑜现在怕是在书房里面嘀咕吧,哈哈,偶尔让她担心一下也挺不错的。”

    “这么大的雨,先生家也没个雨伞什么的,二楼又不敢去……算了,还是跑回去吧,反正张瑜说我阳刚气足,这点雨也不至于让我大病一场什么的……对了,这好像是六年前说的话了……”

    也不知为何,刘夷希此刻一直想着张瑜怎么怎么的,似乎开始重视自己的这个青梅竹马了。

    直到今日面对初心,他才发现这个女孩对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也不知道刘夷希是不是对张瑜暗生情愫,毕竟在一起多年,之前或许因为那一时的茫然错过了,但现在的他,似乎无法否认这一点……

    刘夷希推开房门,看着屋外漆黑的夜与瓢泼的大雨,心中也是有一丝畏惧。但他依然用衣袖遮挡在头上,朝屋外奔去。

    夜,诉说着黄昏的悲哀;雨,冲刷着人间的罪孽。在瓢泼的大雨下,仿佛整个人间都干净了一般。而不时窜出的腥气,却又似乎警告着世人:干净的人世,需要多少的鲜血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