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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阿翎口中的五舅母,便是先帝皇五子端王沈琛的王妃了。性格温柔,在寻常官家小姐之中也没有过多的出挑,但架不住人家家世牛逼啊——当年太/祖皇帝时期的文臣,除了嘉国公萧逸,她家太爷就是第一位了。更何况,上面一个姐姐,嫁的正是忠靖侯府的长房。虽说老侯爷还没有拜拜,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整个侯府还是长房的。
马车咕噜噜的响过,端王妃坐在马车之中,身边穿着一身湖水蓝小裙,梳着两个丫髻,脖子上套了个璎珞项圈而又一脸菜色的小丫头,自然就是阿翎了。
“翎姐儿不甚欢喜?”端王妃见她这模样,大地也是猜得到的,只是出于劣根性,实在想欺负一下外甥女儿,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是你非要跟着舅母来的吗?”
“外甥女儿只是好奇,想要看看忠靖侯府与定国公府有什么不一样。”阿翎撅着嘴,一副闹别扭的样子,不为别的,只为了跟着两人来的萧清晏,又强硬着搓搓手,“等看了二房的姐姐,便回去催爹爹娘亲赶紧给大哥哥定下亲事了。”
“这事原也不该你管。”端王妃笑着戳她脑门,“何况没准儿你爹爹娘亲早就给你大哥哥说好了人家,只是不告诉你罢了。”笑容之中又含上了几分坏坏的意味,“你与萧家哥儿的事,就算在咱们家里,也不是人尽皆知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
待马车停下,便有人来迎了端王妃和阿翎下车,其实官邸宅邸大都差不多,差别其实就只是在规模和门前那牌匾上写的什么而已。
刚下了车,便见门前站着两个夫人并上一众丫鬟婆子,当下便向着端王妃和阿翎行礼,礼毕了,才有一个与端王妃颇为相似的妇人上前携了她的手:“巴巴的盼了你好久,总算来看看我了。”
“今日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端王妃撇嘴一笑,指着紧紧拉住自己衣衫的阿翎笑说,“瞧,还有个小的来看我做事尽不尽心,黏得这样紧。”
亲娘咧!她才不是非要黏着,而是……阿翎转头看一眼身后微微含笑的俊朗少年郎,小心肝一抖,将端王妃的衣衫抓得更紧了。
不得不说,萧清晏如今十七岁了,身材颀硕,又是面若冠玉,唇角只要一抿便有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华出尘气质,含笑间别有一番让人移不开眼的气度。
阿翎深深觉得,那些官家小姐知道自己一个小豆丁霸占了这帅哥,大概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忠靖侯府之中,老太太前些年没了,如今是长房的在当家做主。长房的太太,也就是端王妃之姐宋氏。
将人迎到了正堂之中,又奉上了茶,大太太才微笑道:“叫端王妃亲临,倒也是咱们家的福气了。”说着,又对二太太说,“快将姐儿叫出来吧。”
阿翎瞅了一眼二太太,只觉得她轮廓优美,眼中柔和,料定也不是什么难相与的,也就放宽了心思。
“你们不嫌我叨扰了就好。”见人去唤三姑娘来,端王妃这才笑盈盈的,“忠靖侯府的姑娘我也是明白的,皇嫂还怕是委屈了三姑娘,这才打发我来问问。”
“哪里有什么委屈?”二太太忙慌慌的笑起来,有些局促。顾家可是皇后娘家!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这回独独看上了自家姐儿,二太太高兴还不及呢,再想想往日打听到国舅从成年到现在也没个房里人,打定主意只要自家姑娘安分,再有了孩子,那便地位稳固得很。
大太太一边笑,一边往阿翎怀中塞糖,见她玉雪可爱的模样,也生了心思逗一逗:“王姬年岁还小,怎么也想着跟你舅母来了?”
阿翎一笑:“原该是顾家的微姐儿跟着来的,她不好意思,这才央了我。”能将牛皮吹成这样,阿翎也算是第一人了,惹得萧清晏一笑,轻轻咳了一声,便见阿翎小身子一颤,转头,乖乖将手中的糖果放在他手心,还嘟囔一句:“还跟我抢吃的……”
“还有呢?”萧清晏微笑着看着阿翎,只看得她脸颊发红,才放开手中那一粒被握得皱巴巴的糖果:“没有了。”
萧清晏这才收了糖果,退后一步,微笑道:“元熙王姬正在长牙,臣便先替王姬收着。”
“好像你还过似的……”阿翎毫不客气的讽刺道,伸手又抓了盘中的果子,“果果贪食些,两位夫人莫怪。”
见两人这样子,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是心思活泛的人。出身豪门,自然就知道定国公府和嘉国公府那点子事,不免在心里赞叹一声萧家的小子委实是人中龙凤,暗地划拉着娘家还有没有未嫁的姑娘,赶紧说到萧家去。
此时三姑娘才来,袅袅娉婷,笑得乖巧,一一与人行礼问安后,瞥见还有萧清晏这外男在,当场红了脸,低头不看,生怕被说不知礼数。
哎呀!哎呀呀!报仇的机会来了!阿翎当场便低声咳了一声:“萧侍卫,此处用不着你了,还不出去?”
听她故作老成的话,在场几个夫人都是憋了笑,萧清晏立在阿翎身后,也只是抿出一个笑容来,暗叹这丫头倒是愈发会揶揄人了:“好。”
见他走了,阿翎才麻利的站起身子,在糖盒里取了一颗糖果来,放在嘴里。
看着那男子去了,三姑娘才松了口气,柔柔一笑:“给端王妃请安,给……”见她局促,势必不知道自己是谁,阿翎摆手道:“姐姐叫我阿翎就是了。”
三姑娘“哦”了一声,退到其母身边,被其母无可奈何的拉住,低声嘱咐一声“那是元熙王姬”后,才恍然大悟。
端王妃往日来忠靖侯府,所为不过是寻找姐姐,也没有与二房三房打过照面,此时见了三姑娘,上下打量一回,赞道:“好标致的人儿,又是知礼,勿怪顾家人这样喜欢了。”
听到“顾家”,三姑娘脸上飞上两朵红晕,想到跟顾家大郎结亲的事,整个人就开始忸怩了。阿翎看着未来的顾家嫂嫂这样的神色,忽然就觉得——不好好调戏一下真是罪过啊……当下从身上翻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那是用上好的雪缎做的,上面绣着两只鸳鸯。
阿翎一面在心中划拉着小美人的反应,一面将荷包给了三姑娘,笑盈盈的说:“这原是微姐儿绣的,特意嘱托我送给姐姐呢。”
“微姐儿?”三姑娘纳罕,低头看着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两只……鸭子?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反正没看出来是个啥。但元熙王姬都送到她面前了,也不好说不要,也就接过,“多谢王姬和……微姐儿了。”
“姐姐不知道微姐儿是谁?”阿翎笑容渐渐露出端倪来,低声道,“那可是你未来小姑子。”见三姑娘脸红了,这才笑欢了回到端王妃身边。
那荷包的确是顾熹微绣的,但那是属于头一次的残次品。那时阿翎调皮在她耳边一直聒噪,早熟的顾熹微来了脾气,就给她绣了一对儿鸳鸯,还嚷着要给萧清晏绣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才止住了某只话唠。
见阿翎笑成这样,端王妃也是无奈。这外甥女儿要是个男人,不知道得被多少人打死。当下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怎么不见你家三太太和四姑娘?”
“病了呢。”大太太想都不想,直接说道,“前些日子被大夫诊治过,说是要好好静养。”
端王妃跟大太太姐妹多年,也是能听出一点端倪的:“病了?”
“可不,病得可重了,还说胡话呢。”二太太脸色也忽然不好了,轻描淡写的,“病成那样,便也不叫王妃和王姬看了笑话。”
端王妃此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很知趣的不说话了。别人家的家事,她吃撑了么?做什么要去管?“既然也是亲戚,我便先提点三姑娘几句。顾家教出了一个皇后,其间自然不必我多说了,只要记着,事舅姑恭顺,好生教着小姑子就好了。”
“王妃,臣妇还有一事……”到底是要嫁女,二太太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想了许久,忐忑不安的问,“不知顾夫人……”门风再严谨,万一摊上了个恶婆婆,女儿嫁过去不是要遭罪吗?
“我原也没有多少接触。”端王妃思量片刻,想到了阿翎的用处,“你问这孩子吧,总归这是养在皇后身边的。”
正咧着小豁牙啃果子的阿翎一愣,见四个女的都看着自己,忙抹干净脸上的汁水,正色道:“我顾家婶子好相与得很,两位夫人放心就是。好歹,那也是外祖母家的女孩儿。”
她说的外祖母,指的就是先帝皇后杨氏。当年皇帝和纯仪的生母薨逝后,是杨氏将他们一手带大的,连现在的皇后都是她替皇帝娶回来的。
听到她这话,二太太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谁又能说得准一个孩子的话呢?
阿翎也只是笑着,继续埋头,卖力的啃着果子。
这头正在担心着女儿的婚事,而在忠靖侯府之中的小院子里,一个衣衫华贵的妇人正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磕磕巴巴的将手中东西放在她面前:“三太太,该吃药了。”
“我没病,做什么吃药!”说罢,三太太将桌上的药碗扫在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小丫头,骂道,“好个贱婢,她们背着我做了腌臜事,不愿让我说出去,便将我关在这里,说是我有病是不是?你还敢来!是不是逼疯了我,你就得意了?他们全都得意了!”
“娘!”小丫头被骂得一愣一愣的,门外已经抢进了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女,忙不迭的扶住三太太:“娘,您别这样。”
“别这样?别哪样?”三太太忙护着自家闺女,一脸的伤痛,“娘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你两个伯母,谁安了好心肠?自家姑娘嫁了,哪里能想到你来?我的儿,那可是国舅家,何等的富贵?你与三丫头一般年岁,做什么不肯想到你?”
忠靖侯府的四姑娘原本不想哭的,但姐姐未来夫家那等显贵,她又怎么能不羡慕?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娘,别说了,那是三姐姐命好,女儿不怨什么。”四姑娘扶着其母,示意那小丫头下去,“娘,长幼有序,该是姐姐先比我出嫁的。”
“先比你嫁?先比你嫁又如何?”三太太张狂的笑着,“也不该想想,为什么不谦让着妹妹?这样的事也来争抢?”
也不知道是谁在争……四姑娘咬紧了下唇,这话她也不敢说,只能尽可能的宽慰母亲:“娘,您别这样,什么事都好,女儿日后嫁的人,也不会输给姐姐们的。”
“不会输?我的儿,你用什么不会输?”三太太冷笑道,一把推开四姑娘,扑到地上,拾起一片碎瓷,冷光映照着她的脸,“也好,她们全然不顾一点颜面,我又做什么要给她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