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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台上断前尘,阎君殿里判来生。奈何桥头孟婆汤,鬼门关下无回魂。
故老相传,每个人死后都会有鬼差前来拘魂,送入阴间。在地府,有一处神奇的地方,在那里死去的鬼魂可以再回首望一眼自己的故乡与亲人。阎王殿里有一本生死薄,它记载了所有人的生死,还有他们生前的一切,积恶者打入地狱,受尽无边苦楚,行善者赏,送入天人道或是安排投胎转世……而在神话里,奈何桥是轮回转世的必经之路,每一个投胎转世的灵魂都将饮下孟婆汤,前世记忆都会被消磨殆尽。
然而这终究只是神话传说而已,没有人知道死亡之后的场景是怎样的,凡是踏上这一旅程的人也不曾听闻他们回来过。
死亡,怎么说呢,对于陈凡来说,除了临死前那一刻的窒息与痛苦外,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熟睡,如同平时睡觉那般意识陷入黑暗中,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当他的意识感知到濛濛光亮的时候,陈凡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渡船里,这艘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渡船不过丈许长,没有船篷,里面只有陈凡一个人。
难以置信地摸索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感受其中蕴含着的浅薄力量,如果不是没有呼吸与心跳,陈凡差点还以为自己还活着。
这里,就是死亡后的世界么!没有牛头马面来拘魂,也不曾看到过挥舞着哭丧棒的黑白无常,只有陈凡孤零零的一个人。
承载着陈凡的这艘渡船无帆自动,行驶在一片茫茫白雾之中,不见前路,不知来途,也不知在这片雾海里行驶了多久。
盘坐在渡船的中间,怀着一丝惊惧,陈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白雾纯澈透明,如光似水。当陈凡伸手拘向身侧那片白雾的时候,它又如星光点点般碎分散开来。
陈凡注意到,自己所在这艘不起眼的黑色渡船,通体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自己与那片白雾隔开,似乎是在保护自己。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以陈凡的眼力只能勉强看清船前半米处的情况,雾海仿若无边无尽,陈凡好奇又惶恐,他不知道这艘渡船会将自己送到哪里去,会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么。
雾海茫茫,船行无声,不知年月日,恍若混沌不计时。这一天一声突兀的惊喊让渡船里昏睡着的陈凡再一次提起了精神,有同类,他清晰的确认,那是人类的声音。
陈凡欣喜,雾海里的孤独与压抑就如同黑暗里永恒的放逐,可以让人疯狂。
“有鬼~啊!”声音尖细,脆如黄鹂,穿透力十足,很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达着声音主人无限的惊恐。
一只手扒拉着船沿,陈凡从渡船里坐起身,探着脑袋望向外面,不知何时,那片仿佛无尽的雾海已经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此刻,渡船穿行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域里,远远望不到尽头。连绵不绝的海涛里星光点点,那绝不是水面倒映着的彻夜星图,因为灰色的天幕高且远,没有一丝光亮。海面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溅起的每一片浪花深处都可以看到虚空与黑暗在湮灭还有无数星辰在摇曳,仿佛那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宇宙,璀璨而又夺目,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光点,不知为何这让陈凡莫名想起了之前的那片雾海。
千帆并进,万船齐渡,有无数的渡船从四面八方而来,此刻,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进发。陈凡注意到,好些渡船上面承载的只是一头牛、一条狗,还有许许多多他从未曾见过、听说过的生物。人类自诩为万灵之长,但是,对于那冥冥中不可揣测的伟大存在,万物众生都一样的吧,陈凡这样想到,他曾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直到他死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消失还有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都在一点点地改变着他的认知。
海浪拍击的声音很是厚重,像是一个个世界在磨动,碰撞。陈凡曾看到,溅起的一滴水珠在崩碎前迸射出无尽光辉,而后无数承载着生灵生魂的渡船从其中汹涌而出,汇入到这片渡海大军里。
一滴水,就是一个世界。
陈凡在想,生前那片自己生活过的地方会不会就是这茫茫海域里的一滴水珠,又或者只是水珠里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有几艘渡船与陈凡挨得很近,陈凡听到的声音正是源于其中之一,那艘渡船上承载着的是一个模样略显清丽的女孩,此刻她面色苍白,满脸仓皇,可能是还没有认清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吧,在她对面的那艘渡船里,刚巧是一个面目狰狞堪称恶鬼级别的家伙,双眼几乎要瞪出来,整个是一副窒息后的青色面孔,虽然没有獠牙却有一条翩翩长舌,很明显是一个上吊而死的生魂。
“叫啥子哟,我亲爱的美丽的女鬼大人!”吊死鬼翻着白眼,无厘头地回了一句。
“哞~”这是不远处一头黄牛的附和声,它四蹄稳健,盘立在船头,咧着嘴,硕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晒笑之意,似乎也在取笑女孩。
陈凡怪异地看了黄牛一眼,一头牛而已,怎么感觉跟人一样!
黄牛感知敏锐,迅速发现了陈凡的窥视,撇着眼睑,毫不客气地转过身,留给陈凡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而且还很自然地竖起一只牛蹄,牛蹄有四趾,其中三趾微曲,给陈凡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正用一种瞅二百五的姿态朝自己竖中指。
在这死后的世界,每一个生灵似乎都拥有了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又或者只是恢复了它们原本被压抑的宿慧。
渡船千万,难以计数,却依旧填不满这方海域的一角。
四条渡船一路并行,三人一牛也熟络了起来。
据吊死鬼所讲,他本是大普地域一偏远部落的人,幼年的时候部落被一伙流窜的强人屠灭,他装死躲在一片死尸里逃过一劫,在血与乱的废墟里走出,踏上艰辛的江湖路,从一个路边垂死的小乞丐一步步成为人人称颂传其名的武林高手,最后一人一剑杀尽仇敌,至于身死的缘由,他浅淡一笑,没有多说,只是粗略地提了一下,自己触怒了整个大普武林高层,终究只是一人,终究只有一剑,身败之后被缢杀,当然对于外界,官面上的说法是练功走火入魔,自杀身亡。
至于触怒整个武林的原因是他无意间得到了一部传闻中的剑典,传说这部剑典里蕴藏着成仙的秘密,若是悟透便是破碎虚空、飞升仙界也不无可能。
与吊死鬼这跌宕起伏的一生相比,那个女孩的经历显得有些平淡,虽然她的身份极尽尊荣,乃夏国之公主,一生锦衣玉食,至于她的死因也很简单,在与一个武状元出身的青年将军情窦暗生时,皇帝却将她指婚给一个外域番邦的首领,和亲,政治需要,这是她的悲哀,也是她生来锦衣玉食的代价,捆缚在命运的枷锁,难以斩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避不开也逃不掉的她最后选择服毒自尽,除了芳心暗许的情郎外,她无法接受一个来自山野之外苦寒之地的陌生人。
有点狗血有点老套的言情剧情居然让那头牛垂着尾巴,摇头叹脑,俩颗硕大的牛眸里盈溢着泪光,这头怪牛居然还是个感性动物!至于吊死鬼则是在感叹天地之广阔,叹息自己井底之蛙,一生困于大普,从不知夏国在何方。
在陈凡看来,这个夏国公主还有这位被缢死的兄台与自己分明是来自不同的世界,他所在的时代,科技发达,全球村已经形成,一部通讯器在手,即便足不出户,也可闻尽天下事。全球一共俩百多个国家与地区,据说只有在一些原始深林深处,还存在着处于原始状态下的部落,但像大普夏朝、还有古装剑客打扮的吊死鬼和穿着百褶广绣裙的公主只可能存在于华国的五千年历史上。
结合这俩人的一生,陈凡一点点地印证着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想,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哞~”
“哞……”
“哞!!!”
这是黄牛兄在讲述它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它昂着脑袋,神气活现,尾巴蛇一样地摆来卷去,哞哞个不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不顾旁边的三脸懵逼。
智慧并不会解决种类间语言的隔阂,即便牛曾经被称为人类最忠实的伙伴。陈凡三人只能做到从黄牛变幻的表情里隐约揣测它此刻的心绪。它的眸子里有不舍有眷恋却又传达着痛心与解脱,很难想象一头牛而已,竟然有着如此丰富堪比人类女子般细腻的感情。
最后,海面上又恢复安静,人声断,牛哞停。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凡再次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与吊死鬼大夏公主还有黄牛失散了,汇入为渡船大军的一员,但每只渡船之间,都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只能远远地看到船头盘坐的身影,有狗头人,有肋生羽翼的鸟头人,千奇百怪,陈凡的世界观再度持续刷新着。
不久后,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孤独而枯寂且不知终时的旅程对于普通的生魂来说是致命的,有的会在枯寂中癫狂疯掉,有的甚至直接魂离魄散。而渡船里有股神秘、不可探知的力量,它可以让魂力不足的生魂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种沉睡的状态,在沉睡中缓缓地恢复,当补足魂力的时候生魂便会再次苏醒。
当陈凡再次苏醒的时候,他看到海水在倒灌向天空,在海水恣意汹涌的尽头,有俩道相隔无尽远处的石柱,至于石柱的顶端,陈凡根本感知不到,这仿佛是开天之初就存在着的俩根撑天的天柱。
石柱通体白光炽盛,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像是悬在海域上空的俩座灯塔,为无数渡船点明了前进的方向。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靠近这一片海域的每一只渡船船身上都金光大盛,乘着倒灌的海水,飞蛾扑火地冲向那俩道石柱间。
陈凡看到,那些金光盛起的渡船里,每一个生灵,不论是人抑或是非人,此刻都平静安详,金光包裹着渡船,浇洒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传说中的金身罗汉。
金光起!
陈凡所在的这艘渡船也开始泛起一道金色的光幕,它的速度在加快,最后化作一道金光顺着逆流冲天的海水扑向天空中的那道门户。
是的,门户,此刻的陈凡已然明了。
石柱之间流转着一道隐不可见的光幕,有种种秘力在流传,浩荡着太古洪荒的气息。
他俩眼微合,双手合十,心头一片平静,耳边有佛音禅唱响起,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很是宏大却又不会震慑到陈凡的魂魄。
红尘苦海,亦不过是一场争渡!他心头闪过这样的明悟。
船渡人,亦可以说是自渡。大道五十,天取四十九,留一线生机于芸芸众生。对于所有的生魂来说,渡船是他们生前的最后一缕心念所化,载着他们循着冥冥中的指引开始另一段崭新的旅程。
此刻渡船便是陈凡,陈凡便是渡船。在他融合渡船的霎那他便自然而然得到了一段信息:
鬼门关!
渡者生,败者亡!
这里的亡是指灰飞烟灭,没有第三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