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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乐天担任了故里公社革委会主任,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池志超调任故里中学校长。他在故里中学办起了教具厂,灯具厂,拖拉机修理厂,无线电修理厂,水泥厂,将课堂搬到田间地头、车间。省报以整版篇幅作了报道,故里中学受到地区的重视,升格为地区重点,拨款修建。新的教学大楼、学生宿舍、大礼堂代替了原来的土木结构的房屋。
池志超这阵在为副县长的事发愁!县老中青 “三结合”班子需要一个年轻副县长!论年龄,池志超三十刚过,不大不小正当年;论级别,地区重点中学的校长,虽然没有明确级别,但是凡公社、县局一把手参加的会议都有他的份,相当于正科级吧。论政绩,不要说全县,就是全地区,事迹登上省报的中学校长也不多见。人就是这样,欲望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没有饭吃时想着端个饭碗,当了老师又想着摆脱孩子王的差事,谋了个科级,又想着副县长!
他是副县长候选人,材料报到地区。不报材料时,没有这个念想,报了材料就吊起了胃口。离目标越近,反而越加担心。对于他的能力问题,民间流传着两则笑话:一则说他兼任高一年级语文课,教学古文《中山狼传》一课,给学生布置的作文是去松柏峪大队做社会调查,对“中山狼”借遭受自然灾害之机,实行复辟的罪行写出调查报告。“中山狼”俞打豹已死,就开“中山狼”的“吹鼓手”俞绍乐的批判会。一则说他听完数学课“对数”后,临场发表重要讲话:“谁说数学课不能突出政治?我们故里中学不是做得很好嘛!今天讲了老挝的问题,以后我们还要讲越南问题,柬埔寨问题。”他听到后,并不为所动。第一则笑话出自故里中学当年的总结材料,第二则笑话和事实相距甚远,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他是正宗的中师毕业生,不会把对数符号和老挝混为一谈。他曾经在教师会上做过说明,反而加快了两则笑话的传播速度。当笑话走出故里中学以后,谁还考证它的真实性呢?
令他发虚的是父亲池占山的历史问题。池占山曾任国民政府故里镇第六保保长,清理国民党残渣余孽时,也在清查之列。当公社保卫组长请示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时,他平静地说:“这事牵涉到我的家庭,我就不好表这个态了,还是由大家集体讨论决定吧。不过,他这个保长是个短命保长。上任没几天,就被伪县长李国栋开掉了。你们可以作个调查,写个结论!”永红公社(原故里公社)班子专门开会,众口一词,被国民党反动派的县长撤职的保长能是残渣余孽?作出决定:“松柏峪大队池家岔生产队人池占山1948年1月任伪故里镇第六保保长,1949年6月被时任伪县长李国栋撤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因此,池占山不作为国民党残渣余孽对待。”
非常时期的一纸非常决定非常有效,在故里公社,没有人再提一撮毛当保长的事。成了副县长候选人后,一撮毛当保长一事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宁。心里七上八下,面上还要装出举重若轻的样子!地区通知他参加全区青年干部学习班。他高兴得就差没有跳起来,嘴里不停地哼着“漫天的乌云风吹散!漫天的乌云风吹散!”第一个告诉他这个特大喜讯的故里公社秘书不解地问:“老池啊,你多年来都是风生水起的,有啥乌云需要风吹散呢?”
“是呀是呀!我是想到哪唱到哪!这不,时下学校正在教唱这个陕北民歌嘛!”
池志超嘴里不唱了,心里还在唱,心里唱和嘴里唱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从故里中学唱到地区党校,一直唱到学习班结业。人说“心怯处有鬼”,他还是因为一撮毛当保长的事被淘汰出局了。有人向地委组织部反映,池志超在故里公社主持工作期间,利用职权,隐瞒了父亲池占山担任伪保长一事。地委组织部派人查阅了保存在县公安局的敌伪档案材料,一撮毛被李国栋开除不假,但罪名是贪腐,是搜刮民脂民膏。地区外调干部根据档案材料提供的线索来到池家岔,找到池保长的一个同族池狗娃。解放前,就是这个连名字都安不起的池狗娃,在同族池保长的指使下,干起了“顶兵”的营生,没有得手几次就露陷了。不用调查人员做工作,他一五一十,把当年和池占山一起做的龌龊事全说了,并且在调查笔录上盖了指印 。
静宁县师管区的院子里,到处是各乡镇抓来的壮丁,好多都是老弱病残。带兵的军官慕营长来到县政府理论,县长李国栋不怀好气地说:“就这些人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
其实,慕营长找地方政府的茬,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着敲地方政府的竹杠。他哪里知道李国栋就是赫赫有名的李鞭杆!李国栋主政家乡后,提出广植树木的主张,而且身体力行地加以推行。故里镇按各保人数分配任务,各人自备柳树栽子,齐聚古城河滩,挖坑植柳,县长亲自查验通过,方才放行。他查验的办法很独特,一棵一棵地拔树,能够拔动的便是不合格,随手给栽树的人一记文明棍。此法甚是灵验,第一个挨打后,其他人个个自查,无一偷懒,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成千上万棵柳树新芽泛绿,无一干枯。“李鞭杆”的绰号也就传开了。
李县长为官多年,知道接兵军官的小九九,派出便衣队抓获一个正在换衣服的逃兵。他亲自审讯,三两个回合逃兵就招了口供,是故里镇第六保壮丁。忽然,手下来报,有个自称老乡的人求见。
来人是故里镇第六保保长池占山。李国栋虚情假意应酬一番,打发了池保长,亲自带人押池狗娃到师管区。慕营长吃了一惊,立即回过神来,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是递烟,又是沏茶,和李县长套起近乎来。
“老总,别怪我不够朋友,逃兵出在我的地界,我是要担责的!”李国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营长多年来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个不吃素的主,眉头一皱:既然他说是逃兵就按逃兵办!大喊一声:“揭背花!”手下人自然明白“揭背花”的含义,池狗娃被脱去军装,绑在架子上,木板子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脊背上的软肉处。
“老总爷爷,说好的事,你咋变卦呢?”
慕营长不搭理。
“一百大洋池保长只给了我二十块,其余的说是打点人呢,没有给你? ”
慕营长仍不吱声。
“一撮毛,……你这个吃人贼,……你不得好……死!”狗娃的声气小了下来。
手下见营长使出一副打死的架势,凑到他的耳旁,悄声说:“打死池狗娃,李县长二回要人咋办?”
慕营长本想灭口,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方才喝令住手。
李国栋回到县府,余怒未消,责令故里镇镇长撤职查办一撮毛。镇长不敢怠慢,立即照办,撤销了一撮毛的职务,还没来得及查办就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