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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是……”李二牛战战兢兢地跑过去。
“二牛,你别怕!”何晨光在旁边安慰道。
李二牛回头,脸上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艳兵不屑道:“早就说了,你来当兵干吗呀?自己找罪受!”李二牛苦不堪言,一步三晃地荡到了位置上。老黑大吼:“卧倒!”
李二牛卧倒的速度比旁边的兵快一倍,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远处的龚箭看着,摇头叹息。
老黑挥舞小红旗,两辆主战坦克开始发动,巨大的轰鸣声卷着尘土加速过来。李二牛贴在地面,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冲过来,一声尖叫:“天爷啊——”起身就跑。老黑大惊失色:“危险!快跳进战壕!”
李二牛已经蒙了,根本想不到跳进身后的战壕,转身就往后跑。主战坦克轰鸣着开过来,龚箭大吼:“刹车!快刹车!”驾驶员刹车,但是显然来不及了。李二牛的腿发软,转身面对坦克尖叫着:“啊——”忽然间,一个身影飞过来,一脚踢飞了李二牛。主战坦克刹车后保持着惯性,冲向这个身影。这个身影反应极快,飞身上了坦克。
坦克刹住了,何晨光站在坦克顶上,呼吸均匀。官兵们都呆住了,王艳兵也呆住了。老黑反应过来,怒吼:“李二牛!”
李二牛站在那儿,突然跪下哭出来。他真的是被吓傻了。
龚箭看着何晨光:“你学过武术?”何晨光翻身跳下来:“报告指导员,以前学过一点儿。”龚箭拍拍他的身板:“好像不止一点儿吧?”何晨光笑道:“一点儿皮毛。”龚箭满意地笑道:“谦虚使人进步,你下去吧。”
“是!”何晨光跑向李二牛。王艳兵看着何晨光,有点意外。
李二牛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老黑看着他,说不出话。何晨光跑过去,扶住李二牛:“没事了没事了,二牛,别怕……”李二牛抱住何晨光,号啕大哭。
龚箭看着何晨光,若有所思。
8
团部,换了常服的龚箭笔直地戳在那儿。康团长把报告直接丢在了桌子上:“我说你什么好?”龚箭立正:“报告团长,我闯了祸,请您处分。”
康团长看着他:“这不是处分不处分的问题。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国防大学在读博士生,喝过洋墨水,全军优秀指导员,军政全优,军区的一面旗帜——你拿坦克搞什么勇气训练?想把政治搞出花儿来,办法不有的是吗!你就在教室上上政治课得了,那儿不是有新建的多媒体教室吗?还不够你折腾的?如果真的想搞与训练结合的花活儿,你就在训练场上上政治课不就行了吗?我让宣传干事给你拍几张照片,找找孙礼,给你登军网上去,不什么都齐了?!这要真出事怎么得了!”
“报告!团长,我不是想搞花活儿。我是在探索政治教育与军事训练相结合的新思路,不是在训练场上政治理论课。”
“还用你教我啊?”康团长敲了敲桌子。
“报告!我错了,团长!”龚箭大声回答,但语气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龚箭,你不是小孩子了吧?我看着你从新兵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去特战旅当干部;又看着你从国外留学回来,回到铁拳团!你自己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报告!没有!”龚箭坦然地大声回答。
“没有?”康团长起身,“你这么多年在部队都学什么了?安全是什么?是紧箍咒!不管你工作多么出色,安全出了问题,一票就否决了你!你还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了中国陆军的未来,团长!”
“什么什么?”康团长有些来气了。
“为了中国陆军的未来,我们需要进行这样的训练。”
“我的步兵团新兵连是特种部队吗?”康团长把桌子敲得更响了。
“不是!但是在外军,不光是特种部队进行这样的勇气训练,常规部队也会进行类似的勇气训练。我们的宣传报道,老是说别人的部队、别人的兵是少爷部队、少爷兵——我们难道连少爷部队少爷兵都不如吗?”康团长语塞,龚箭说,“纸老虎也是老虎,也是会咬人的。我们要战胜未来的对手,就要比对手标准更高,练得更狠,更毒!我们的士兵要比对手更勇敢,更坚韧!因为我们没有技术优势,我们在装备上的劣势,只能依靠战士的勇敢和坚韧来弥补!”
“你说的都没错,但是你要知道,现实是不会给你那么大的空间的。”康团长苦口婆心。
“现实,是会一点一点改变的。政治教育跟军事训练,不是一个在课堂教学,一个在操场锻炼,而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我们现在做的不是超越现实,而是保持传统。在战争时期,我们的政工前辈可没有时间在教室上课。”
康团长摇头苦笑:“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断定你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龚箭,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件事,团常委一定会给你一个处理意见的,但你不要当作包袱。”
“是,我不会当作包袱,我会当做鞭策。”
康团长笑道:“你小子啊!去吧——哎,对了!那个救人的兵,是怎么回事?”
“那个兵叫何晨光,学过武术,反应敏捷。”
“那个兵不错,可惜我不能给他立功了。”
“为什么?”
“你蠢啊你?我给他立功,你这个处分还跑得了吗?我怎么跟集团军党委交代?在团内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你还想捅到集团军去?”
“那我宁愿要这个处分。”
“你说什么?”康团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团长,他这样的情况,起码也得是个三等功。治军严明,就是要奖罚分明。如果有功不奖,我们以后还怎么带兵呢?”
“你知道这对你个人意味着什么吗?”
龚箭笑笑:“意味着——您得请我吃饭了吧?”
康团长笑了:“兔崽子!就想着吃!好吧,既然你想吃,我就让你嫂子给安排安排!周末去我家!哎,对了,你个人的事儿……”
“团长,那什么,我先去了,新兵连事儿太多……”龚箭说完就跑了。康团长在背后大喊:“哎!一说敏感话题,你比兔子跑得还快!”
9
炊事班的厨房外,三个新兵正坐在马扎上削土豆皮。王艳兵一边发狠地削着手里的土豆,一边骂着胆小鬼。坐在对面的李二牛两手发抖地削着土豆。何晨光听不过去了:“你够了没有?”
“我说错了吗?他不是胆小鬼吗?”王艳兵一把将还没削完的土豆咣地扔进盆子里。
“那你就非得一直说吗?”何晨光看着他。
“晨光,他没说错,俺是胆小鬼……”李二牛看着两人吵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说你来部队干啥?”王艳兵看着李二牛,冷笑着。
“俺想当兵,可俺当不好这个兵……”李二牛真快哭了。
“谁也不是天生当兵的材料。”何晨光拍拍二牛的肩膀,“二牛,胆量是可以练出来的。”
“俺也跑不快……”李二牛更内疚了。
“对!说到这个我更来气!你跑老末就老末吧,怎么还拉我一起垫背?就你要成绩,我不要成绩了?”王艳兵又逮着李二牛的短处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没完啊?我不也一起吗?全连的成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成绩!再说,二牛已经很努力了,你还想怎么着?”何晨光噌地一下站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李二牛,你怎么就想起来要当兵啊?!”王艳兵没完没了。
李二牛看着远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俺从小就想当兵……俺从小在农村长大,村里男娃长大了,最有出息的就是去当兵……俺村能出去当兵的,都是村干部的亲戚……俺家世代都是群众,也没人当过干部,就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俺不怕苦,也没想过当兵……”
王艳兵默默看着他,没吭声。
“说错了,不是俺没想过,是俺不敢想。穿上绿军装,扛上冲锋枪,保家卫国去站岗……俺初中毕业了,就出去打工——在工地做小工,泥瓦小工。俺什么苦都能吃,就为了供俺妹妹读书……俺妹妹比俺小两岁,家里养不起俩学生的……”
王艳兵抬起眼,看着李二牛,他没想到憨厚得有些傻的李二牛心里装着这么多事。
“俺在饭店做小工、帮厨、打杂,啥都干过,还考了二级厨师证……俺妹妹上大学了,有了助学贷款,自己也会勤工俭学了……俺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个大包袱卸掉了……这时候俺遇到一个人,他问俺想不想当兵……”李二牛擦着眼泪,“俺想……俺做梦都想……俺是个没出息的娃,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来部队穿两年军装,吃两年军粮,扛两年枪……等俺老了,还有个念想,指着照片跟俺孙子说,瞧,那是你爷,你爷那时候当兵站岗嘞!”李二牛的眼神中透着激动,摸出一张照片,“俺也可以跟翠芬说,俺现在当兵了,可以跟你爹提亲了……翠芬是俺对象,一个村的……”
何晨光看看照片,上面是一个非常纯朴的农村女孩。王艳兵接过照片,默默地看着。李二牛擦了擦眼泪,笑着:“你们都问俺为啥当兵——往小了说,为了俺自己;往大了说,为了咱国家……俺知道俺不如你们出色,但是如果真的打仗,俺……不会认熊的……相信俺,俺不是故意的……俺没见过坦克,没见过那世面……”李二牛泣不成声。
何晨光听着,心里酸酸的。王艳兵站在旁边也不好受。
李二牛低着头哭,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又有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李二牛抬眼,看着他们俩。
“二牛,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何晨光说。
“我跟你是,他跟你是,但我跟他可不是什么兄弟!”王艳兵看了看何晨光。何晨光看了他一眼,苦笑:“看起来你真的很记仇!”
“没啥好说的了,我跟你的事儿,跟他没关系。”王艳兵说。
“只要你不再欺负二牛,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何晨光笑笑。王艳兵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别哭了,都是苦命人。”
“嗯……艳兵,你为啥来当兵?”李二牛擦着眼泪问。王艳兵苦笑:“我?被忽悠了呗!算了,一言难尽!”
李二牛看看何晨光:“那你呢?”
“以后再跟你说吧。”何晨光在马扎上坐下。
“你们俩啊,脑门上的官司一个比一个重!累不累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削土豆。李二牛看见两人削的土豆,忙喊:“哎哎哎!土豆不能这么削!你们把土豆肉都削没了!看俺的!”土豆在李二牛的手里翻飞,嗖嗖嗖,一个土豆削好了,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二牛,可以啊!你这是什么刀法啊?”
李二牛笑:“终于有一件俺能比你们俩强的事儿了!你忘了,俺可是正经的二级厨师!”说完三个人都笑,李二牛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10
这天新兵们跑障碍,李二牛在后面等着,看得出他有点紧张。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他的两边,看着他笑笑。
“下一组,去!”老黑在边上指挥。
三人猛地冲了出去。李二牛不出意外,“咣当”一声,从障碍高墙上摔了下来。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是不是非得在上面挂块红烧肉你才能上去?”老黑的眉头挤成了一团。李二牛从地上爬起来:“不是,班长!”
“给我上去!我要的不是在炊事班帮厨的,我要的是战士!”
李二牛艰难地往上爬,但哧溜又往下滑了一段。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下面撑住他。
“加油,二牛!”何晨光咬着牙,使劲地托着他。
“你吃什么了?这么沉——”王艳兵也累得够呛。
李二牛“啊”一声大喊,咬牙翻了过去。
“继续!你们三个,算一个人的成绩!”老黑拿着训练本,头也不抬地说。
后面的障碍李二牛又傻眼了。何晨光蹭蹭地上去,伸手抓住李二牛。王艳兵在下面托着他,骂道:“我跟你说,你真的该减肥了——上去!”
李二牛又上去了,翻过后顺着绳子滑下,“咣当”一声落地。何晨光和王艳兵跳下去,带着李二牛继续前进。老黑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接下来的山地越野训练,新兵们穿着冬训服,全副武装,哗啦啦地跑过去。老黑站在山头看着。远处,何晨光和王艳兵用背包绳拉着李二牛,李二牛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别……别管俺了,俺不行了……”
何晨光不说话,努力向前跑着。王艳兵咬牙切齿:“这要是在战场上,我就一枪毙了你,省得你废话!快!”
李二牛拽着背包绳,跌跌撞撞地跑着。何晨光转过身,一把接过他的步枪:“给他轻装!”王艳兵恨得牙根痒痒:“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说着卸了李二牛的背囊扛着。
刚跑到目的地,老黑黑着一张脸:“你们三个是在逛公园吗?!就是老太太,也能爬上来了!”三个人精疲力竭:“不是,班长!”
“那就给我赶紧跑!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笨蛋!我要看看,三个月结束以后,你们是怎么以不及格的成绩被踢出铁拳团的!”老黑怒吼。
何晨光和王艳兵二话不说,拉起李二牛就继续往前跑。
下午,训练场的单杠前,新兵们轮流做引体向上。何晨光和王艳兵麻利地连续做着。轮到李二牛上杠,他舔舔嘴唇,上去了。何晨光和王艳兵关切地看着他。李二牛努力着,却怎么也起不来。
“你难道一个都做不了吗?!”老黑站在旁边问。
李二牛没回答,咬牙坚持着,但还是失败了。老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李二牛彻底从单杠栽下来。老黑看着地上的李二牛,再看看何晨光和王艳兵:“你们俩,帮他!”
何晨光和王艳兵过来,扶起李二牛,李二牛内疚地看着他俩。王艳兵无奈地说:“起来吧!”
李二牛抓住单杠,两个人在下面托着他。李二牛龇牙咧嘴,被扶着做引体向上。老黑看着这三人,忧心忡忡。
训练结束后,老黑去了新兵连连部。
“这样下去,何晨光和王艳兵的成绩都会不及格的。”老黑一脸担心。
龚箭看着成绩单,没说话。
“一个李二牛,会拖垮这两个新兵尖子的。”
“解放军只靠尖子打仗吗?”龚箭问他。
“报告,不是!”老黑啪地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