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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发晕,如果这真是三十年前的照片,那么我就一定不可能从里面看到自己,这不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三十年前……我连液体都不是。
可照片里正喝酒那人真的和我很像,非常像,即便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像,也被虚化的拍摄手法模糊了去。
年轻人又倒满了酒,说:“照片里的人西门先生可熟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熟悉?这是三十年前的照片,那么不熟悉?说句主观的话,隔着照片我都能感觉到那人和我的血缘关系,忽而我想到了苏灵的话——西门昌,照片里的人会是我的叔叔?三十年前他正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可叔叔去过西藏么,怎么生前从来没听他提及过。
一时间我脑子里有些乱,便索性不去想,对那年轻人说道:“不打机锋,有什么话直言就行。”
年轻人点点头说那好,放下烤鱼片,把他的来意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明白。
原来这年轻人叫蔡姬,是在澳大利亚长大的香港人,两年前继承父业,也就是那个大宇发展集团,大宇发展集团旗下涉及的业务很多,船舶、珠宝、地产可谓是五花八门,都是由他父亲一手打造起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祖父,蔡成旺,一个狂热的古代干尸收集者。说收集者仨字的时候,蔡姬顿了顿,我马上醒悟,这恐怕是一个好听的名头,直白一点就是走私分子,那个年代对古物保护意识不强,自然也不缺这种营生。
干尸这种东西的形成,极需天时地利因素,因此出产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新疆西藏两地,新疆气候干燥,尸体容易脱水不腐化,西藏高原的寒冷,则更容易保持尸体的完整程度。
一九七二年,蔡成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判断出在藏地的某处冰原之下很可能埋葬着藏地古格王朝最后一代王的陵墓,传说中古格王朝的前身是‘古象雄国’,而后者更是‘古象雄佛法’的起源发祥地,其中最神异的是,据闻每一代‘古象雄王’都是‘古象雄佛法’的集大成者——辛饶弥沃如来佛祖的转世。那么作为继承‘古象雄国’的古格王朝,其至高无上的王很有可能延续了这种转身。
换句话说,也就是古格王朝最后一代王的肉身有可能就是辛饶弥沃如来佛祖。
佛珠的肉身是什么概念?不是中原地区那些所谓法师活佛,而是真正的佛祖。辛饶弥沃如来佛祖的资历比释迦牟尼佛还要古老,甚至还是释迦的前世‘白幢天子’的尊师。
蔡成旺和干尸打了一辈子交道,也不敢奢望有一天能经手到佛祖的遗蜕。此刻真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他如何坐得住,当即不顾时近六十的年龄,带着两个徒弟就前往大陆。
虽然同属一国,大陆对于蔡成旺来说却是地地道道的异乡,他清楚自己需要一个向导,便委托内地朋友代为物色,很快,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进入了他的视野,王德龙,一个涉及到五花八门不法行业的老油条。
俩人很快搭上了线,蔡成旺满意王德龙老道到滴水不漏的办事风格,王德龙更满意花花绿绿的钱票子,于是俩人一拍即合。王德龙就此成为了蔡成旺在大陆事务的下线或者说向导。
说到这里,蔡姬忽然按下照片,一双透着寒意的双眸盯着我,一字一顿道:“这时候王德龙还带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叔叔西门昌,而且直到最后,唯一一个从藏地古墓中活着回来的人也只有西门昌!”
我不认识什么王德龙,也从来没听过叔叔包括家里任何一个人提及这些往事,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叔叔真去了,然后又真的孤身一个人回来,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我说:“藏地高原不比其他地方,缺氧、无人区、雪山、冰原啥都有,而这些每一个都有置人于死地的可能性......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说我叔叔杀了所有人后逃回来的?朋友!我叔叔已逝世多年,往他身上泼脏水可不行!”
蔡姬摇摇头,说:“我只是阐述事实,当年的事发地的档案也在我手上,根据那上面的记载,他们只找到了我祖父一个人的尸体,他受了伤,但致命的却是一颗用毛瑟枪射入头颅的子弹,我祖父善枪,可绝不是你们俗称的盒子炮,因此那把枪的主人不是王德龙就是你叔叔,然后结果就是王德龙消失,你叔叔却还活着。”
迎着目光炯炯的蔡姬,我听出了他的来意,敢情是来寻仇的。问题是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而且当事人全部逝世,几乎不可能得到佐证,属于死无对证的仇。
“说了这么多,你想怎么样?”我问蔡姬。
蔡姬的身子坐的板直,轻轻向后靠了靠,说:“我没有太多选择,祖父之死蹊跷无比,身为他的后人,要不杀掉你为他报仇,哪怕只是疑似的仇,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能稍稍宽慰些。另一个,就是你我重走当年路,尽量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使老人家安息,也还你叔叔一个清白。”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我却笑了,我看着蔡姬,把鱼片从他手中一点点抽了出来扔掉,说:“你这样说,我不怪你,因为你可能不了解我是谁,我又经历过什么,好了,现在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把你的屁股从我的椅子上挪开,然后带着你的傲慢和自大滚蛋!”
我话音刚落,胖子也炸了毛,他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哪里见得外人来家门口嘚瑟,当即就又抄起鱼叉,狠狠一把插在蔡姬脚边,道:“就你手底下那几个杂皮,比熊瞎子怎么样?老子当年孤身一人横穿大兴安岭也没掉根头发丝,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就继续横!”
蔡姬呵呵也在笑,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拂去了鞋上的尘土,起身说道:“我没太多时间,三天,三天后我再来,那时候我希望你能从两个答案里选择一条,否则相信我,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收场。”
“那他妈就别收场了,收尸吧!”胖子浑劲上来,拔出鱼叉就要捅过去,我忙拽住他,老家可不是化外之地,除非自己也不想活了,那能三言两语就被激的要叉人。
面对胖子的浑不吝,蔡姬洒然一笑,看着我说了句“再见。”便施施然向远处的大堤之上走去,便也在这时,我才发现大堤上不知何时已站了许多黑衣人,打头的正是苏灵。怪不得这么老神在在,原来是有备而来。
胖子丝毫不怵人多,嘴里仍骂骂咧咧,还不停瞪我,那意思好像是怪我拦了他。我没搭理正在气头上的胖子,扯了条鱼片丢进嘴里,边吃边琢磨。
这位叫蔡姬的年轻人说话声音不大,听着却很有底气,再加上钱多人多,又是有备而来,不管我和胖子我俩愿不愿意承认,此刻都是人家占了上风。可关键是我能服这个软么?咱爷们自打退伍以后干啥啥不成,好好一人都快憋屈成了狗样子,如今都窝到老家做渔夫还得让人赶上门来欺负?我绝不会!胖子和同穿一条裤子,他更不会!那么问题出现了,难道三天之后还真得分生死不成?
虽说人固有一死,可也还有轻如鸿毛和重如泰山的区别,和几个人家手底下的小喽啰打生打死肯定是属于前者,真要分生死,那也得是和蔡姬互捅刀子才不亏,怕就怕人家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胖子正气鼓鼓的大口吃鱼大口喝酒,见我还在沉吟,猛地一拍桌子,说:“西瓜!这可不像你当年的做派,就瞅菜鸡那小子拽的那二五八万的样子,今天你不拦我,我非得戳他一下!”
西瓜,胖子小时候一直这么叫我,记得有一次我问他为啥这么喊,他说西瓜听着喜庆,叫西门太丧气,气的我爷爷非得揍他。
我先给他倒了杯酒,才说:“以后办事别这么直,现在是啥社会?那能随便戳么,刚才要真戳过去了,人家死不死两说,你自个就先蹲号子去了。得谋定而后动!何况现在鱼场形势喜人,要是荒废了心疼不心疼。”
胖子一瞪眼,喊道:“心疼也不能受气……”
我忙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被这么一搅和也没心思喝酒了,你看着鱼场,我上小叔留下的破房子里转转去,菜鸡不是说三天时间么?是打是和到时再说。”我说着站起身就走,胖子还在嚷嚷着:“不和!就硬干……哎你别忘了带家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