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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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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不破不立

    庄晋自尽的消息太让人意外,贺连胜瞪眼瞪了半天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连忙带着贺翎、萧珞急匆匆去了牢房。贺羿、贺翡、贺翦也得到了消息,几乎是前脚擦着后脚赶了过去。

    阴冷潮湿的牢房一时间容纳了贺家父子数人,牢外是随行保护的亲兵,这阵仗以前在此处从未有过,现在不免让那些狱卒战战兢兢,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垂首不语。

    牢内,庄晋斜躺在角落低矮的草垛上,双眼紧闭、面如白纸,嘴唇呈黑紫色,唇角淌着将近凝固的泛了黑色的血渍,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在贺连胜的指示下,一人上前将庄晋的尸身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检查,最后从他怀中翻出一只小瓷瓶,呈上来道:“启禀王爷,庄晋的确是中毒身亡,这里也没有查出任何挣扎的迹象,应是自尽。”

    贺连胜皱了皱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管曾经庄家父辈祖辈如何,庄晋这回所作所为的确称得上是罪大恶极,他心里该清楚,早晚都是难逃一死,那又何必急着自尽呢?而且以贺家与庄家的交情,就算他庄晋罪过再大,死也不过是痛快一死,绝对不会受到多重的刑罚,那他也不可能是为了避免遭罪才自尽的。

    这次的事,虽然五里坡已经被查明围剿,但还有粮草一案未曾解决。萧珞之前的推测十分有道理,庄晋能够提早作出万全的准备,那粮草短缺必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难道他是为了此事,想掩盖某些**,掩藏某个人?若不是有特殊原因,他这莫名其妙的自尽实在有些说不通。

    贺连胜转身出了牢房,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扫过去,想了想,决定将此事交给贺翦,于是对他道:“你去寻个仵作来,将庄晋的死因查个清楚。”

    贺翦点头:“是。那这瓷瓶中的药是否也要验一下?”

    “我会去交给周大夫,让他瞧瞧。”贺连胜说完又转身朝牢里看了一眼,“庄晋的家眷目前恐怕还不知道他出了事,你派人去安顿一番,顺便从他家中再入手查一查。另外,这里的狱卒全都给我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贺翦恭敬肃穆,抱拳领命:“孩儿谨记!”

    “嗯。”贺连胜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此时已是后半夜,头顶上只有点点微弱的星光,贺翦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见他略显疲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叹口气转身,对着几位兄长道:“这次因为庄晋的事,我们让赵暮云捷足先登了,爹又一向信任庄晋,想不到到头来竟被他反咬一口,这回必定是气得不轻。”

    兄弟几人在他肩上拍了拍,皆是一声叹息。

    贺连胜回去后拔开瓷瓶的塞子往桌上叩了叩,倒出两粒药丸,看了一眼又装回去,第二日将药丸连带着瓷瓶一并交到周大夫的手中,没多久就得出了结论:这的确是毒药,而且是剧毒。

    之后贺翦那里也传来了消息,仵作已经检查过,庄晋确为中毒身亡,而他所中的毒与周大夫查出来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身上藏着毒药,后来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这个结果丝毫不让人意外,不过却疑点丛生。

    萧珞在入夜休息时扒开贺翎的衣襟,指着他肩上刚刚愈合的伤口,正色道:“你想想,若庄晋身上真藏着那么致命的毒药,为何当初不用在你的身上?”

    贺翎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眉头深锁:“此事的确蹊跷,他们上回伏击我,摆明了是要置我于死地,以庄晋的谨慎以及他对我们的恨意来看,当然是让我即刻毙命最为稳妥。而且,这次若不是你碰巧遇到了五里坡的兵马,庄晋这计谋可谓滴水不漏,就算我们怀疑他也是拿不出证据的。他都成足在胸了,还在身上藏着毒药以备自尽?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第二日,贺翎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了贺翦,让他注意着些。

    贺翦点头:“多谢二哥提点,我也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庄晋说不定并非自尽,而是被人灭了口,而灭口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与他勾结私吞军饷之人。”

    “嗯,这么说来,是有人潜入了牢房,此事可从狱卒入手去查。”

    “我也正有此意。”贺翦对他笑了笑,“二哥不必忧心,此外我已经着人在查账目了,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的。”

    贺翎赞赏一笑:“我相信你!”

    ******

    庄晋家中有一妻一子,听闻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庄晋的儿子如今已经束发,也是一派书生之气,不过很少在王府露面,庄晋似乎也从未打算让他在王府里谋差事。想来他因为当年父亲的死,对王府积怨已深,早已打算让他的儿子离王府远远的,以期某一天带着全家抽身而退。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儿子因为老子的死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之事,贺翎提议:“将庄晋的家眷软禁起来,一旦发现任何不轨,立刻将他们杀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可留下任何隐患。”

    贺连胜闭眼挥了挥手,允了。

    他这回的确是被气得不轻,眼看着打仗打得正趟,可谓诸事顺利,没想到却忽然接二连三地出事,现在梁城就像煮熟后飞走的鸭子,吃不成了,而王府内又埋着如此深的奸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怎能不让他郁结于心?

    贺翦追查粮草一案的同时,外面又传来一道消息,说是赵暮云渡过长河后将萧打得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顺利攻占了彭城。

    彭城位于东部,与西部的梁城极为相似,易守难攻不说,而且都是战争要地,甚至彭城比梁城更为重要,兵家必争。那里可谓中原地区的枢纽,若有大军从北方进攻,首先需要渡过长河天堑,若从南方进攻,则要渡江,赵暮云如今占领此地,可说是坐镇中原宝地,只需再往西行进,就能兵临长安,威慑朝廷。

    贺连胜郁结难消,旧病复发,顿时把王府里一干人给惊坏了。

    几个儿子轮流宽慰他道:“横竖传国玉玺在我们手中,他赵暮云就算攻占京城,也不过是白忙一场,爹不必跟他计较。”

    贺连胜咳嗽不已,缓了口气才稍稍恢复了精神,沉着脸怒道:“传国玉玺能带兵吗?能打仗吗?彭城比梁城距京城远,我们若是这次能攻占梁城,那就可以与他东西对峙,怎么都不会让他姓赵的占便宜!现在倒好,梁城还在萧的手中,我们束手无策!就算我们不去争不去夺,我们恭恭敬敬将传国玉玺与兵权双手奉上,他姓赵的能放过我们?我们贺家上下这么多的将士性命,如今都要因为庄晋的一己之私置身险境!庄晋虽然事迹败露,可他倒的确替赵暮云立了一大功!”

    贺翎知道他是对庄晋一事耿耿于怀,在他后背拍了拍,给他顺顺气,道:“庄晋的确不仁不义,但赵暮云也过于阴险狡诈,他们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不过爹不必忧心,贺家还不至于因此就陷入绝境,让他与萧斗一斗伤伤元气也好,待我们休养生息,再与之一战,到那时他们已经乏了,那我们岂不是胜券在握?”

    贺连胜这才真正缓过劲来,闭上眼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不无道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求见,贺翎出去瞧了瞧,回来说是梁城的探子在那里探到了消息,前来禀报。

    贺连胜精神一震,连忙披衣下床,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很快,外面的**步走进来,跪地抱拳朗声道:“启禀王爷,据属下探查,梁城现在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贺连胜愣了愣,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梁城出了疫情,那里的城守一怕上报朝廷受到责罚,二怕国库空虚支不出银两给他们治理瘟疫,现在正紧闭城门四处抓人,将沾染瘟疫之人统统**活埋,有些没得病的但凡有半丝可疑,官府都是不经诊断就将人一并算进去。如今整个梁城几乎成了屠宰场,已经风声鹤唳、冤魂遍野。”

    话音未落,满室阴霾。

    贺连胜双拳握紧,气得面色铁青,字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帮畜生!”

    贺家父子包括萧珞,在座所有人都被这消息震住了,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难以平息的怒火,室内一瞬间压抑到极点。

    梁城的官府如此丧心病狂,说到底还是朝廷的残暴不仁与腐朽,若朝廷以民为天,实施仁政,就算借天大的胆子,官府中这些小人也不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道之事。原先萧启在位时已经对天下苍生无闻不问,如今又来了一个萧,没有治国的本事,却硬是在争权夺位上插一脚,现在他满心满眼除了夺取江山,哪里还装得下黎民百姓?就算夺来的是一座空壳的江山,他也毫不在乎。他要的,无非是一座龙椅罢了。

    萧珞心里比贺家任何一个人都要难受,因为这朝廷是萧家的,如今这混乱的世道都是拜他祖父、父亲所赐,他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以萧家为耻、无地自容。

    贺翎与他相伴这么久,哪里不明白他心中所思所想,侧眼朝他看了看,见他面色发白,连忙将他的手握住,掌心透着温暖与坚定。

    萧珞很快回过神来,深吸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摒弃,冷静道:“爹,应尽快通知我们治辖下的各城守,让他们严查城门出入之人,一旦发现疫情立刻将人隔离。万一这瘟疫出了梁城四处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嗯。”贺连胜面容严肃,点点头对旁边的侍从招手,“快来给我研磨,我即刻修书。”

    此事刻不容缓,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在旁等候。贺连胜迅速写了几封书信,交给亲兵送出去,随即转头对贺羿吩咐道:“羿儿,你尽快去召集一些医术精湛的大夫,以防不时之需。”

    贺羿迅速应下:“是!”

    “翡儿,你去派人查探水源,一旦出现问题,立刻切断。”

    “是!”

    贺连胜想了想,问道:“翎儿,你觉得还有些什么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贺翎道:“峄城与梁城相邻,应即刻在峄城城外支一块营地,但凡有从梁城逃出来的灾民,就将他们引入营地,确定无碍才可入城。若有人染上了瘟疫,还是在那里诊治较为妥当。”

    “嗯,”贺连胜站起来,“你快去安排。”

    几个人都领命而去,只剩下贺翦与萧珞,贺连胜见萧珞面色不大好,知道他是心里不好受,在他肩上拍了拍,转身去躺椅上靠坐着,叹道:“正值炎夏酷暑,天灾在所难免,只能盼着**少一些,不过需要时机啊!不破不立,乱世之后才有太平盛世。”

    “爹所言极是。”萧珞在他身侧坐下,浅笑道,“萧已经失了民心,如今我们藩地内的百姓虽谈不上安居乐业,但也勉强算是温饱无忧,两相对比,我们占尽了天道。至于赵暮云,他子嗣年幼,本人又生性多疑,手中的大将未必永远服他,我们只需再想些法子,必定有九成胜算。破而后立,太平日子离得也不会太远。”

    贺连胜对他的冷静颇为惊叹,赞赏地笑了笑,先前因为失了梁城导致的气闷一下子缓和了许多,连脸色都好了不少,笑容中颇有些踌躇满志,转头对贺翦道:“翦儿,粮草一事查得如何了?”

    贺翦道:“账目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的确有人私吞军饷,在我们大军出征之际,粮草就已经出现了短缺,粮草车上摆放得掩人耳目,看起来满满当当,实际上底下却是空的。蔡运司督查不力、押运官发现问题后隐瞒不报,二者都难辞其咎。粮仓囤长目前已经收押,一旦招供,就能将罪魁祸首揪出来!”

    贺连胜点点头:“嗯。”

    没多久,外面又有人前来禀报:“四公子,查出来了!”

    贺连胜精神一震,连忙坐直了身子。

    贺翦迅速接过那人手中的册子,定睛一看,皱了皱眉:“何副运?”

    贺连胜眼底微沉。

    贺翦迅速翻看手中的册子,最后交到贺连胜的手中:“进账与出账对不上的地方已经注明,粮仓囤长招供出了何副运,不过还需要一些物证,我这就派人去营地与他家中搜查。”

    何副运与蔡运司共同督查粮运,一个为副长,一个为正长。如果何副运出了问题,那蔡运司的罪责就更大了。

    贺连胜冷声道:“何副运出了问题,蔡运司竟然毫不知情?这督运他是怎么做的?!将他们一起收押!查清楚后严惩不贷!”

    “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能最关心的是上一辈子谁害了小九,所以现在看起来事情还是有些扑朔迷离,不过后面会揭晓答案的,总有**大白的一天,到那时就所有的疑问都解开啦~接下来会有一段休生养息的日子,琉璃尽量添点儿温情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