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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禛最近的心情不好。任谁五年不到死了三个老婆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现任还在,但是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太医院前几天就已经无奈地宣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是真心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种棘手的局面——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去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
文禛这个今年才满二十岁的帝王,正是意气风华,准备挽起袖子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未来继承人的问题。等他将前朝掌握在手才反应过来,宫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太子两个嫡子却没有皇后这种前所未有的局势。
娶元后在文禛看来那是逼不得已,不走那一步自己坟头的草说不定都比人高了,冲着这份救命之恩,他也不介意多疼爱太子几分;娶安平家的女子更是时势所趋,那时候他手中无人可用,不及时抑制住左师家膨胀发展的势力,即使除掉了夫蒙卓明,也只是前驱狼后来虎。
谁知道那两个女子居然都那么短命,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次生死关,元后也就罢了,初次生产就遇上双胞胎,没保住性命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安平家的那女子熬过了生孩子的难关,结果还是没活下来。
当时会将和妃点为继后,文禛还真没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一来那时候太后身体不好,后宫无主到底不方便,他需要有人代自己尽孝;二来那则关于自己克妻的流言确实闹心,再加上那时候想要笼络科举晋身的清流,点一个不在旗的汉妃为后是最方便快捷的。
当时礼部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和妃是个长命的……想到这里文禛的脸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在三个女子里面,现在这个皇后的确跟着自己最久的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皇上同乘一车,但是宁敬贤这次格外小心。自从上车之后皇上就一直板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不时无意思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顶头上司不说话,宁敬贤自然也不敢开腔,车厢里十分静谧。
眼角的余光看到皇上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宁敬贤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看来皇上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
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有兴致要去看看小二挖的地洞,偏偏明天没有大朝会,皇上原定就是去西苑休息一天,如今要改变计划去宁家的庄子,自己连劝诫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群人不期而至,宁敬贤别的事情到不担心,就只怕小二不知天高地厚扰了圣驾。
就在宁敬贤无限纠结的时候,马车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福满在车外恭敬地道,“老爷,到庄子了。”
宁敬贤望向文禛,请示道,“皇上已经到门口了,您看是直接进庄子休息,还是先去看山洞……”
“还真是离京里挺远的!但是一天时间也够来回嘛!”文禛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落山的夕阳,他们一行健马驰行都用了三个多时辰,难怪宁敬贤舍不得折腾儿子。
宁敬贤摸了摸鼻子,低头垂眼不敢吭声。
文禛瞥了眼毕恭毕敬地下属,也没准备为难他,想到前几年看到的那肉团子般的小孩倒来了几分兴致,“在车里也待闷了,朕要下去走走。这次可是特地来见识见识地洞是怎么挖的!”
宁敬贤尴尬的一笑,那边李德明早就麻利的挑开帘子伺候文禛下车了!
宁家这个庄子被一圈农田围着,后面则是连忙起伏的山丘,山上稀稀拉拉种着一些树木和竹子,晚风吹拂树枝摇曳,虽然颇有意境却与文禛想象中的“后山”相差甚远,说是小山包都抬举了!
文禛有些失望了,突然觉得自己顶着暑热跑到这里实在是有些脑袋发热。既来之则安之,他脸上到没有表现出来,折扇在手心一拍,望向宁敬贤问道,“你家小二呢?”
宁敬贤望向福满,福满连忙道,“福安已经先去后山找少爷了!”
“朕可是微服私访,不可泄露朕的身份。”文禛不经意地道,说着扇子指着宁敬贤,“走,带朕去后山看看。”
宁敬贤心里像是喝了黄连水一般,带着一行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他只盼着福安是个机灵的,已经先一步告知了儿子来人的身份,要不那个臭小子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爹爹。爹爹!”
“二少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还没等他们走到山边,一个小豆丁就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他身后是提着裙子追的两个丫头和几个家丁,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文禛的视力很好,因此也将那一马当先的小豆丁看得十分清楚。
小孩正值垂髫之年,也许是因为天热,脑袋两边各绑了一个小羊角辫,为了不让头发乱飞,在辫子中间部分又再扎了一次。
从身材看小孩属于微胖界,比自家太子还长得白嫩一些,身上穿着藕荷色实地纱单袍,远远看着活泼灵动,粉粉嫩嫩的样子比那年画上的胖娃娃还可爱几分。
“那布料看着很眼熟呀!”文禛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他似乎在慧妃身上看到过同样颜色的衣服。
宁敬贤小声答道,“是去年皇上赏的,臣看颜色好看便让人给小二做了身衣服。”
“是挺合适的!”那藕荷色衬得小娃儿皮肤越发粉嫩白皙,文禛嘴里赞着,望着宁敬贤的眼色却有些古怪了。
他可是很清楚这个颜色的料子女人有多喜欢,去年得赏了的臣子家里,大多都是给正妻占着给自己做了衣服,这宁敬贤居然会给儿子用!
宁敬贤可不知道文禛心中的嘀咕,这料子他当初是给女儿用了,不过宁巧昕个头小,做完衣服后料子多出来了一点,这才又给小二裁了一身而已。
他已经看清楚了宁云晋的一身行头,知道是收拾后才出来迎客的,不过这小子也太实诚了,宁敬贤宁愿他不要这么隆重。
跑到他们面前的宁云晋脖子上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项圈,项圈上交错镶嵌着十颗红蓝宝石,一看就十分“贵重”;他跑得欢快袖子便往手肘缩了一些,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也让人可以清楚看到手腕上左右各带着一个金手镯,很明显是与项圈同款的,也镶嵌着红蓝宝石。
宁云晋跑动时恰好背光,夕阳撒在他身上,也许是光线折射,他的头绳上不时闪闪发亮。等他靠近了之后,文禛才发现那头绳外面箍着一个金圈,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金刚钻,正是那些打磨过的金刚钻反射的光芒。
在宁云晋的腰上是一圈黄玉腰带,上面吊着个白玉透雕双鸟香囊。他一靠近文禛便闻到紫金锭的味道。
这么一个金光闪闪货真价实的“金童”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文禛有种被闪瞎双眼的感觉。他鲜少出宫,哪里见过这样把自己堆成珠宝展示架的奇葩,顿时愣住了!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望着宁敬贤道,“那些宝石看着也挺眼熟的。”
宁敬贤假咳一声,“皇上今年赐的。”
“这金子成色不错呀!”文禛假笑讽刺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前两个月爹爹办差得力,皇上赏的五十两金子融的。”宁云晋仰着肉下巴,洋洋得意道。
他举着项圈朝着来人得瑟的炫耀了一下,这才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好,儿子给爹爹请安了!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跟爹爹一起来庄子了?”
他边说着还朝着文禛丢了一个“这人好没见识”的眼神。
若说文禛被他这小眼神郁闷得不轻,那宁敬贤则是被他吓得不轻,眼睛一瞪,板着脸道,“小二,不得无礼,这是……”
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刚刚还没来得及串通好皇上的身份。
“是谁啊?”宁云晋乖巧地站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两人间游弋。
他本来就生的一副玉雪可爱的好相貌,又刻意卖萌装出乖巧的表情,当那灵动的双眼骨碌碌转动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动人。
文禛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记,笑道,“我可是你姨夫,还不快行礼。”
从宁家小二生母这边算,妈妈妹妹的老公,可不就是姨夫,自己可是“第一次”面圣,大人说是就是吧!
宁云晋心中嗤鼻,脸上却大惊失色,嚷道,“这位姨夫我居然没有见过!”
宁敬贤一看他这表情就心知要糟,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宁云晋已经麻利地磕头见礼,他的动作十分规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边行礼他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儿,“小子宁云晋给姨夫请安,祝姨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龙马精神,早生贵子,福泰安康……哎哟,好疼,爹您掐我干嘛!?”
宁敬贤只想把这胡言乱语的小子拖下去揍一顿,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话捡着了就乱用,还祝皇上年年有今日,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文禛倒是没生气——主要是没宁敬贤想得那么复杂深刻。他也知道小孩喜欢学大人说话,一看就是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听人说过,便跟着学嘴的。他笑道,“起吧!”
宁云晋被老爹掐都坚持着没有起身,文禛让他起来自然也没有动,而且还跪着朝文禛挤眉弄眼。
宁敬贤羞愤了!
这小子见钱眼开的毛病又犯了,对着亲戚朋友“索要”见面礼倒也算了,怎么能要到皇上头上。
他拎着宁云晋的后颈一提,让他站起身。宁敬贤板着脸教训道,“你姨夫早给过你见面礼了,只是那时候还小不晓事罢了!”
被宁敬贤“恶狠狠”地瞪着——某儿控自己觉得——宁云晋老实了。他乖巧地站在两人面前,低着头玩着手指头,幽幽的望了文禛一眼,哀怨地叹了口气。
他这表情文禛实在是看得多了,后妃们想勾引自己或者被自己冷淡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过被个小娃儿这么学出来,只有十足的喜剧效果,文禛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厚道地瞥了一眼宁敬贤,揣测这是心腹臣子的哪个小妾在这孩子面前这么矫揉造作表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云晋童靴的祝福每句都不安好心!哈哈,某皇上被阴了还不知道。
ps:咳咳,还是过了十二点。争取明天早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