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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一起做过坏事以后,成为好友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谷雨能觉察到,自从和周全“相互帮助”,不但周全看她的眼神充满信赖,就连不会说“对不起”的陈果果对她也亲近了。她从门卫那里取回的水果,往桌上一摊,说“咱俩的,一周都吃不完!”
到了晚上临睡前,又给她扔过来一贴面膜,说:“给,从比利时带回来的,试试好不好?”
她觉得,她和这个学校、和这帮富家子弟的距离没那么远了。
说实话,尽管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自己的妈妈也挺有钱,但在她心底里,她还是无法摆脱她是个穷孩子,是个孤儿的认知。对此,她也无能为力。
她对自己说,沙漠玫瑰,八天不够!
每次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穿着漂亮胸衣的自己,她就想,妈妈不想让她因为小细节被别人看不起,那么,什么时候,她能成长为自己不在乎而别人也忽略她外在包装的程度?
她非常羡慕韩波儿。她是外交官家庭长大的,人家口语好,这真的没法比。
楚才经常背字典。除此以外,好几个人的桌上放的是英文版的《战争与和平》、《傲慢与偏见》《荆棘鸟》……。
她还羡慕那几个韩国孩子,金炫秀、崔宰民、卢友三。大家一样是学外语,可是就是能把英语说得那么好,他们中文表达不清的时候,马上就用英语来补充。
她都羡慕保安汤姆。汤姆是这个学校一处独特的风景,保安里边他最敢说话,抓学生毫不留情,但被他处理过的学生却没有一个说他坏话。因为汤姆照章办事,而且很多新生的英语口语都不如汤姆。
在能人面前,谁就得服!
据周全讲,汤姆是农村来的,学了个不怎么样的大专,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于是暂且来这里做保安。可是这一暂且,就暂且了七年,如今,他媳妇儿在学校的后街做小吃生意,他也就安了心,下了班帮媳妇打理打理生意,小日子过得红火热闹。
“我跟你讲,你像汤姆一样不要脸,肯定也能把英语说好!”
谷雨一脸不解。疯狂英语的李阳就倡导厚着脸皮说英语,但是这跟不要脸多少还有点差异吧?
后来,她了解了。有一次,她在门卫室里取邮件,发现那汤姆说话声儿特别大,他给另外两个保安讲巴西烤肉,一会儿又扯到日本茶道,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他天天经历的一样。
当然,这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也并不认为那是汤姆不要脸,她认为那是汤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是一个小保安对高品质生活的精神渴求。
她要解决的是她自己的问题。如何学,如何表达!
当然,她其他功课也不好。
周六早上,沈诚叔叔来接她。他说:“谷雨,我只接你这一回,让你认个路。出租车已经定好了,每周六这个点儿来接,不许上别的车,你妈妈特别嘱咐的。”
谷雨点点头。妈妈被她的丢掉吓怕了,她十九岁,却仍然为了出租车的事情操心。那么,她就做个让她放心的乖孩子吧!
其实,这个车不是出租公司的。这是附近的农户,因为土地被征用了,得了补偿款就谋了新的职业。这样也好,知根知底、守家在业的,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尊敬地管司机叫“大哥!”
那人拘谨在点头,默认了。后来,他说他姓白。
补习学校离明德国际学校并不远,并没有怎么打广告,据说口碑好。
谷雨看了墙上贴着的宣传单,才知道收费真是不低。不过,像她这种情况,也只能一对一。
沈诚把她扔给这里的接待老师就走了。谷雨有些发憷,她到底是从哪个年级补起呢?她已经十九了!
“这间屋一上午都是你的,老师一会儿就来,你稍等等。可以先翻翻书架上的书!”
谷雨点点头,接待老师也走了。
屋子是个小隔间,真的很小,连窗户都没有。谷雨只好把门敞开。
书架上放了各年级的课本,有人教版的,有苏教版的。还有一些军事、历史、自然、时尚类的杂志。算是能满足各类人群的需求。
门外一声咳嗽,物理老师来了,是个谢顶的老人。
“你就是卢谷雨?”他眯着眼,一脸职业的笑。
谷雨点点头,做好了迎接老师叹息和摇头的准备。
然而谷雨想错了,毕竟这不是公立的机构,这就是一桩生意,不能一瓢水浇灭了学生的学习热情。老师和风细雨的,挺会鼓励人,考了她力学、电学、磁场的基本知识就差不多摸底了。
老师说:“明天上午这个时间,你再来,题不用做,好好回顾一下就行。”
谷雨点点头。她不用中考和高考,当然不用做題。她只需要把知识片段接续上就行。
老先生走了以后,谷雨松了口气,屋子里少了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看来,补习也不是太难过的。
她站起来抻抻腰,连续用脑其实挺累的。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她精神一凛,估计是教英文的老师来了。
英文是她的重点补习科目,不但要懂,还要会用。说得夸张一点,她补习就是冲这个来的。
“唔,我没有来晚吧?”门外的人说话的同时看了看门上的标牌:“302”。
谷雨闻声一愣,这么巧,怎么会是他?
“你——”那人也是一怔。“这么巧!”
谷雨赶紧站起来。今天不一样了,人家是老师。
“老师好!”她行了个标准的学生礼。
“哎,别这样…….,你弄得我不会了!”那人笑笑。“其实你的老师不是我,我是来代课的。”
“哦?”谷雨有点发蒙。
“权涛他发高烧了,临时抓人,就把我抓到了。正巧我有时间,而我也有这个资质……,哈哈哈……”
谷雨心中一喜,这不是上天的照顾是什么,来补习都能遇上!而今关系颠倒了,她不再是他可理可不理的人,而是他必须认真对待的顾客。
“权涛是我好朋友,……哦,你应该见过,就是那天在王府井百货大楼和我一起的那个……”
“瘦子!”谷雨傻乎乎地接了一句。
“嗯,那家伙就是个瘦子,是我好基友!”
谷雨脸一红,尽管人家大大方方说好基友,她听到这个词,还是会不自在。她这人,确实是放不开的。
“好了,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程度?权涛说,他新接的这个学生情况比较复杂,没怎么好好上过学。”说完,他就询问地看着她。
谷雨又是脸一红,她真的、真的没有怎么好好上过学。
“老师,我……”她不知怎么表达她的程度。
“这样吧!”代课老师善解人意地露出他的一口大白牙。“我们先试一段阅读理解,我看看你的语法和词汇。我们从初三年级开始,决定升还是降?”
谷雨点点头。她最多也就是初三水平。
拿着架子上的书试了两篇课文,代课老师表示,他明白了。
接着他让她读,紧张得她直往下淌汗。
“别怕,我们学的是外国人说的话,不会很正常,要是一生下来就会说才反常!”
谷雨感激地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这句话,确实可以安慰人。
但大概韩波儿一生出来就会说外语的,人家那也不叫不正常。
“好吧,试下听力,我问你答。努力去想怎么说,慢一点无所谓!”
谷雨咬着唇点点头,听力,她最怕了。
结果,代课老师一张嘴就把她震了,这和James也不相上下吧。
James是在中国生活了六年的加拿大白人,他教授高二三个班的英文写作。他的另一个身份是雅思考官,娶了一位中国太太,就居住在学校旁边的小红楼里。
“愣着干什么?说话呀!”他飚了句中文。
谷雨无辜地摇摇头,她刚才走神儿了。
“well,pay-attention!”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自动降低了一个难度。
“Ok.that-is-the-story,tell-me-why-does-the-boy-hate-the-hospital?”
“他——,他——,医生把他弄疼了!”谷雨只能用中文来回答,因为有一个关键词她实在想不起来。
“嗯?”代课老师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他闭上眼睛,垂下头,用两手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戳自己的眉心。
谷雨惭愧地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她在护校已经不怎么学英文了。初中学的那点儿,只重视阅读理解,也并不怎么重视听力训练,镇上的老师自己就不行。她就是这么个水平,她……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我不是……,”,代课老师此刻也惭愧得不行。“唉!是我不好,我不会做老师,老师应该更有耐心,怎么能把学生弄哭呢……”
谷雨捂住眼睛。
她谁都不怪,她只怪自己。也有比她困难的,但是人家成绩照样好。不是有报道说,有人女孩子照顾一个瘫痪的妈妈硬是考上了大学吗?她根本就没想过考大学的事,她当时只想着,有一份工作早点离开那个家。
“好了,不管什么程度,我们都能学好,只要想学!”代课老师小心翼翼地哄她。
谷雨擦擦眼睛,用力点点头。
为了让老师安心,她努力地笑了一下。
“咦,这个笑真难看!”代课老师轻轻一撇嘴,取笑她。她忽然委屈得又想哭,因为这个人不领情。
“我错了,我错了!我要走了!”明显不适应女孩子情绪的变化,他决定逃跑。
“慢着!”谷雨拍桌子站起来。“你还没告诉我那男孩子为什么讨厌医院?”
“呃……,你还惦记这个茬儿呢!”他仰头笑了,谷雨也笑了。
他说:“那家医院的牙医给他拔蛀牙的时候,拔错了!”
“牙医?”
“对,dentist。”
谷雨恍然大悟,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她才连蒙带猜的。
“那么,老师,下次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她想起了正事,紧张地问。
“叫我代课老师!”他戏谑地笑了,人已经走到门口。
“你——”谷雨非常恼怒。这人真小气。
“放心,我知道你的程度了,我会开一套书单发到你手机上,也不白让你哭一回!”说完,他迈开大步就飘走了。
谷雨气得跺脚,但是能怎么样呢?她不可能去追,她追人的理由是那么可笑。而且,讨厌的是,还有一个老师要来,人家是应约来为她补数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