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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危险之所以危险,是因为从天而降,毫无预防。那人的一声叫唤对于装死的谷雨来说,无异于山洪溃坝、房屋崩塌。
她没出息地把报纸弄出欻拉欻拉的声响。事实上,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控制不住身体的抖动。
天哪,那人居然说话了。是冲她说的,他知道她在装!
隔了几秒,她长长地“嗯”了一声。
拉长了尾音表示我被你惊醒,我还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她觉得自己装得挺像。她把报纸从脸上拿下来,搁在一边,一用力坐了起来,然后就故作镇静地盯着眼前这个“嫌疑人”。
那人一撇嘴,不屑地说:“要不是答应了你父亲,我才…….,哎,话说,你不小了,用人照顾吗?”
呃,这个问题!
谷雨微微缩了下脖子。
算了,她不打算回答,好像这不是必答题。
那人问:“外面餐车叫饭了,你要吃吗?”
谷雨摇摇头,她包里有面包和香肠,而且,她看到了桌上放的烧鸡。啊,还有卤蛋!
“那不要吃就算了,我也不想吃餐车的饭!”说完,那人转身从包里取出一盒方便面,就出门去泡。
谷雨只好拿出面包来。
尽管不饿,但好像人家吃着她看着,这……不大好吧!
小小的车厢里,飘满了方便面的味儿。
谷雨小心地往那人面前推了一下烧鸡。
她想,这多少算是一点善意表达吧,刚才盯着人家确实不礼貌,而且……还要接着往下盯!
“谢谢!”那人停下叉子看了眼烧鸡,又看看谷雨。
谷雨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其实很害怕这种面对面的交流。尤其他还是个男的。
她说:“其实……不用谢我,这是人家扔下的,不吃……就浪费了。”
那人一怔,“……扔的?”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信息。
谷雨指指上铺,嗫嚅着说:“他们…….有事,走了!”
“哦。”那人这才想明白,开车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球赛上,身边插播了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的。
这个烧鸡——
好像吃掉它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总不能浪费吧!
“那——,我们就代表上帝消灭它!”说着,他就打开塑料袋,琢磨从哪个部位下手。
谷雨被小小地震了一下。这人说话这么有意思,吃就吃吧还代表上帝!
话说,他真的很帅呢!
她一直觉得人长得好不好看,眼睛大小不是关键,鼻子够不够挺直才是紧要。因为它居于脸部的正中,如果是个塌鼻子、大鼻孔,就好比构图设色全好了,却不小心掉了一大滴浓墨在画面的当心,那真要让人惋惜得痛不欲生。
眼前这个人鼻子高挺,眼睛不大,眼窝有点深,整个画面似乎山峦丘壑都有了,而眼睛上的长睫毛又让这山川多了些柔美的风情。
“你怎么还在看我?”他举着腿问。
谷雨又是一惊。她真的这么明目张胆吗?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呃…….这屋子没有别人…….”她其实有点不知所措,随便找句话抵挡一下。
“嗯哼!”那男的反而被她这窘态逗乐了。“花痴!”
呃,这评价!
谷雨决定辩驳一下。
“才不是呢,你真的和我朋友的那个……那个意中人有点像!”
那人这次真笑了,这年头,居然有人会用“意中人”来做口头表达!
谷雨更囧,但是,既然他笑了,不妨直问吧!
“那个——,请问,你知道新加坡有什么好大学吗?”她决定先扔个小虫子试探一下对方。
“大学啊,你问什么专业呢?”那人拿起瓶子灌了口水认真地问,俨然一副招生办主任的样子。
谷雨的小心脏跳得蹦蹦的,这是非常有可能啊!他居然问专业!
可是,她知道什么专业呢?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堆糨糊。
“那个……护理呢?”
“护理啊?”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护理不是太了解,倒是有个百汇护理学院,听说学费是免的,其他就不知道了。”说完,他打量了下谷雨。
谷雨心下欢喜,她才不要再读护理呢,她只要确定这个人对新加坡的大学有了解就够了。
“是你要去学护理吗?”那人问。
谷雨摆摆头,慌忙说:“是帮人问的。我一个朋友她可能要去读护理!她说,她的……意中人可能就是……”说到这里,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对面的人,又猛地缩了回去。
“噗!”那人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呀!”谷雨惊叫起来。水穿过桌子,全喷在她的脸上、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齐齐起身,各自尴尬,各有各的“对不起”的理由。
那人递过纸巾来,谷雨接过来,又不好当着人的面儿清理,只能狼狈地走出门去。
等她回来,发现桌子上的吃食已经归置好了。那人若无其事地戴上耳机,看都不看她。
她不禁感到大大的失败。好端端的诱供程序因为一口水就打断了,这是怎么搞的呢?!
好吧,一路还长,他总不会不开口了吧!
再次躺下,她朝里躺着,免得尴尬。她就奇怪他的IPAD怎么有那么多的电,好像用也用不完似的。
她无聊地翻出自己的手机,看到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妈妈发来的,说下了车有人接她,来人叫沈诚,是妈妈的助手。
另一条是“无法无天”发来的:“杨家妹子,请看我的新书第五章,我让江灵珊复活了。妹妹,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她放下手机,先给自己点了根白蜡烛。她想,终究有一天,他会说,妹妹,你永垂不朽!
在办离职手续的这几天里,“无法无天”确实下了功夫来见她。可是,这位尊座有个习性,就是蹲守在医院的正门和门卫老头聊天,可能他一边采集写作素材一边在张网捕捞吧。可医院除了正门还有后门,另外还有两个长年只开小门的旁门,一个通往家属院,一个通往化验区。
所以,她每天都能成功逃脱!
想到这里,她为“无法无天”也点上一根白蜡烛——为了尊座的智商!
……
入夜了,车子咯噔一声响,她猛地坐起,听听外边的动静,应该是临时停车。刚刚梦见了杨德才,她一下惊醒了。但是在没睁眼的时候,她把他的脑袋踩进泥土里,然后又搬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希望下次,杨德才再也出不来了。
“爸爸!……爸爸!”
谷雨扭头,发现对面那个“嫌疑人”还睡着,是他在呓语“爸爸”。
对,应该就是爸爸!
谷雨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知道她刚才是不是也喊了“爸爸”。
她就要到北京去了,从此,杨德才滚得远远的,她再也不要梦到他了!
“滴!”短信又来了。
谷雨猜,又是“无法无天”,打开看,果然是他。
“妹妹,咆哮婆婆晚上不好好睡,弄得本座哈欠连连,只好码字陪她。在新书里,本座一定要迎娶江灵珊,哪怕有千难万险本座也决定一往无前。困难就是给勇者准备的,你就是我的珠穆朗玛峰,你不会主动,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那个勇攀高峰的人。”
谷雨不由苦笑,她哪里在期待一个勇攀高峰的人,她其实已经低到尘埃。
指尖动了动,还是决定保留下“无法无天”的号码,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是第一个说她美丽的人。
…….
“换票了!换票了!”外面过道上传来的声音把车厢里的人吵醒。
“唔——”,对面铺上的人醒来,拍拍自己的脸,把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来,扔在一边,探身去拿置物架上的包。
“那个——,要我把你的也拿下来吗?”那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人家父亲的嘱托。
谷雨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拢了一下松开了的头发。
包厢门敲了一下,被人从外面拉开。列车员说:“到站,换票了!”
谷雨拿出坐席卡给她。
等她拿回票,坐下,却见地上有一个塑封的胸卡,她弯腰捡起来。这肯定是他掏东西掉出来的。
“上合应急通信保障技术交流与培训会议”。她念了出来。
“哦,我的,谢谢!”换完票,那人伸手过来。
“你的名字?”谷雨傻傻地问了一句。
“哼哼!”那人讽刺地笑笑,没有回答,随意地把胸卡装进包里。
谷雨心中顿时黯淡——与“犯罪嫌疑人”共处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是不是侦察技术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