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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老人偏过头,冲蓝衫书生问道;“阁下又是谁,老夫请教?”
“寒生吗——”蓝衫书生抱拳深深长揖礼,慢声回答道;“鄙姓双木林,单名一个岚,山风上下岚,世代书香穷儒世家,斗胆自称‘狂书生’。”
桐柏老人见他是儒学世家弟子,怒气渐减,也抱拳回礼道;“既然是鸿儒宿士,老夫待慢了。”
蓝衫书生林岚抖抖长袖,摇头晃脑地自语道;“圣人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像您这种见风使舵,同流合污的软骨头,又无半点怜悯之心的人如何能为人师表,为人师表者,才学饱隐胸腹,熟读古今史记,言行举止无不为人之楷模,后人效之,师者,松岳而立,顽石坐固,挺拔参天,然正气浩然矣,孺子可教,晓以大理,自然而造福后裔,反之,岂不误人子弟前程,导人而入碌碌无为之行……”
他一席话滔滔不绝,加上又摇头晃脑的,语气中也故意拖泥带水,有时甚至将一个语句声调拖得很长,穷酸气重,没完没了,早就听得群雄们心里发毛,不耐恼了。
桐柏老人也被他唠叨得心头火起,赶紧打断他的话道;“似你这番说,都是老夫的不是了,老夫无为无用庸才,更不可受人技业?”
“当然!”林岚拍掌叫好道,随即又摇头道;“也不全以为然,令徒如此年幼,就能一眼分辨是非,不畏强暴,爱憎分明,足见您平素的教诲还是有方……”他穷酸气又冒起来,呆头傻脑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严峻形势,只顾自己说话。
群雄们再也忍耐不住,人群里面走出来几个江湖豪客,当先一个青面汉子,杀气腾腾,来到林岚面前大声武断地打断他的话道;“公子这么多话,想来武功也不会弱,望不吝赐教。”言毕,不待对方回话,已经纵身上前探臂一掌击向对方中盘。
林岚不及回神,躲闪不过,竟被青面汉子一掌按在胸脯上,歪歪倒倒地一交跌坐在地面上,幸而对方这一掌只是虚势,目的在于试探对方功底。
林岚跌坐在地面上,模样很狼狈,他分明不会武功,否则如此简单的一掌岂能躲闪不开。
青面汉子也惊讶万分,吃惊地问道;“你不会武功?”
林岚慢慢地站立起身来,伸手拍拍灰尘,整整衣衫,白了一眼青面汉子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不会武功又怎么样?”
青面汉子哈哈狂笑道;“这里都是江湖武林人士汇集的地方,你不会武功来这里做什么?你不会故意深藏不露吧?”
林岚斜视着青面汉子,笑着反问道;“你气壮如牛,很喜欢弄拳使腿?”他人称‘狂书生’,虽然不会武功,被人摔倒,然而神情同样颠狂清高。
青面汉子面露得意之色,摆弄着两只拳头笑道;“习武之人,自然拳不离手,小白脸,在下劝你赶快回家,不要在这里丢人显眼。”
林岚再度打量他,神情似乎很肯定,点点头道;“看你五大三粗,凶恶蛮横,平时一定欺行霸市,不知欺诈过多少善良百姓,寒生虽然不会武功,你以为就没有人教训你了吗?”说到这里,他突然高声叫道;“九万,一筒!”
这是赌具麻将牌上的牌名,众人正在惊疑他不知在捣什么鬼,却见人群里面早已经飞身飘出俩个书童模样的童儿悄悄站立在他身旁,一闪即逝,而且无声无息,俱是一流的提纵轻身功夫。
俩个书童,一个团脸大眼,虎里虎气的,正与他主人呼唤的牌名‘一筒’相似,另一个白脸净皮,但脸上有几颗细小的麻痣,也与牌名‘九万’相符合,双双真是恰如其份,人们又不禁哑然失笑,给书童取这样的名字,这狂书生生平行事一定相当独特古怪。
林岚手指着青面汉子,对俩个书童发话道;“去陪这位莽哥玩玩!”
他话音未落,书童一筒已经飞身扑出,直取青面汉子,他人小巧,敏捷异常,出手如电,人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招式,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响彻草坪场大地,一筒已经返身退回原地,垂手静立在主人身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却见草坪场地中的青面汉子一手捂住脸颊,身形摇摇晃晃的,他回过神来,顿时感到脸颊上火辣辣发烫,原来刚才书童出手之际,已经扇了他一耳光,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小手掌印,好快的手法。
青面汉子老羞成怒,嗷嗷怪叫,顾不得脸面,挥舞着双拳猛扑那书童而去,同时随他一同出来的另外几个汉子,眼见同伴受辱,竟然也不顾面子,一齐向俩个书童扑去。
草坪场地里面顿时只见人影密集穿梭,暴咤声迭起,但是俩个书童在几个身强力壮汉子的合围身影里,滑若泥鳅,跳蚤般灵活,满场纵弹自若,几个汉子又急又怒,粗气直喘,却没有办法捕捉到俩个书童。
林岚却在一旁嘶声大叫道;“什么中州武林盟会?寒生看尽是些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哪里有盟会的半分庄严?不如大家一哄而散算了。”
他话丑里端,群雄们如物哽喉,堂堂的中州第一门天威门里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圆通大师身旁的座椅上站立起来一位白衫老者,迈步出场,冲场里面沉声吼道;“还不快住手,成何体统?”
草坪场地里面的几个汉子见白衫老者发话,赶紧收手怏怏退下。
白衫老者见几个汉子和俩个书童都已经退下场,视线转向姜夙愿,叹口气道;“往事已逝,圆通大师也已经发话,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理论了,姜壮士,见好就收吧!”
姜夙愿冲他笑笑,抱拳行礼道;“多谢白盟主美意,只是身负师门养育之恩,弑师之仇不共戴天,在下岂能畏惧强暴而苟且偷身。”
白衫老者见状,连连摇头,他叫白圣武,河北省武林盟主,江湖人称‘蝶影剑客’,以七十二式飞蝶剑路震慑中原北武林,其实他年青时候曾经受过姜夙愿后来的师傅‘海南醉翁’的救命复门的造生大恩,如果知道姜夙愿与‘海南醉翁’这层渊源,定会不顾一切帮助他。
白圣武苍目凝威,再度逼视姜夙愿道;“壮士根骨清爽,气度豪纵,老夫真不忍心见你毁在你的固执之下?”
人群里面响起一个声音;“他病态孤单薄弱,形容憔悴,若不是身负师仇奇冤,又如何敢独身一人前来天威门造次,这岂不是做以卵击石,蚂蚁撼树之举吗?”
一石击起千层浪,人们又立刻议论纷纷,争执不休。
白圣武冷哼一声道;“朋友请出来说话!”
一位黑衣少壮劲士来到他面前,抱拳恭行大礼。
黑衣少壮劲士正是‘追魂阎罗手’鲍昆,不待他回答话,人群里面已经有人道出了他的名号和姓名;“这位就是闻名京都的五虎飞捕中的‘追魂阎罗手’鲍昆。”
这名号被人一报出,圆通大师侧旁的座位上又跳起来一个老者,老者瘦骨嶙峋,但是骨节粗大坚实,目光炯炯,冷芒锐利,他上前用手指着鲍昆粗声问道;“你就是什么成名京都的五只猫中的一只,你那位八只脚的蜘蛛总捕头栾天豹来了没有?老朽此次出门也正要北上京都会会他。”
鲍昆闻言,已经辨出这老者出言不逊,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当下抱拳揖礼道;“晚辈鲍昆给神鹰王门主请安了,栾总捕头身系京畿安危之职,不能随意离京,据晚辈得知鹰王老门主近几年来深居简出,难得出一趟远门?”
老者鼻孔哼一声,深陷眼窝的鹰目往上翻一翻,盛气凌人,又道;“既然栾天豹没有来,老朽就唯你是问,你身系六扇公门中,挣得一点名誉也不容易,应该好自为之,为何近段时期来连连捕我鹰门之人投入大牢?这不明明是与我鹰门过不去吗?”这老者为淮阳神鹰门门主,江湖人称‘铁羽鹰王’,成名江湖数十年,他鹰门门派庞大,人材辈出,为苏淮中显赫的主流门派。
“神鹰王门主误会了,”鲍昆上前解释道;“贵门派为武林中赫赫名门,天下之士谁不钦仰,正因为如此,才有少数鼠盗之辈冒充贵门派门属在京城犯案,晚辈将此不肖之徒收束囹圄,也是为贵门派保持清誉。”
鹰门门主打量着鲍昆,目锋直逼他眼瞳,口中连连冷笑道;“小小年纪,竟也逞口齿伶俐之能,只是你是晚辈,老朽不便出手,老朽那拙徒龙儿不在身边,否则今天有你好看的。”他口中的龙儿是他晚年暮垂时才收的关门弟子,叫杨云龙,年方二十,尽得师门嫡传精髓,虽然年少,却在江湖上大显锋芒,江湖英雄都称呼他‘铁爪飞鹰’,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直被老门主依为骄傲,可惜今天不在场。
鹰门门主扬扬手,身后走出一名身段壮健的鹰门弟子,鹰门门主淡淡发话道;“去陪这位猫哥玩玩,多学学人家的三脚猫功夫。”
鹰门弟子领令,立刻滑步向前,双臂猛展,骨骼‘嚓,嚓’声响,他一出手就是威震天下的大力鹰爪功,身形频频升空,十指环扣如钩,双臂在空中错乱交横,其势之迅猛,有鹰击长空之骄纵。
但看鲍昆屏息呼吸,镇静自若,身形手法俱是五行星锥手,遒劲刚健,擒折交叠,逞风雷之威,紧随攻击的鹰爪而变化,百密而无一疏。
俩个人翻翻滚滚里,已经过下百多招,鹰门弟子的身形速度已经略显缓慢,鲍昆却依旧不衰,方佛只是随意玩玩而留有余劲,群雄们明白,若论输赢,鹰门弟子其实早就败了,大家也不得不佩服他追魂阎罗手,名扬京都的五虎飞捕果然名不虚传。
“阿米陀佛!”一声长长的洪亮佛号,圆通大师合什打讯发话道;“二位施主不要再斗了!”他环视四周,顿一顿再继续道;“今天是中州武林盟会的日子,咱们应该尽快打发琐碎小事,选出盟主人选,各位施主若有什么其它纠葛,请另择日期再论结果。”
鹰门弟子与鲍昆怏怏退下,鹰门门主老大不快,但是碍于圆通大师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有退回到原座位上坐定。
圆通大师苍目圆睁,威焰四溢,一声猛吼;“四大金刚弟子,拿下孽畜,伏诛扬法!”
四大金刚弟子再次得命,踊跃上前,分四个方位直袭姜夙愿。
浪子面色煞青,左手紧握铜笛,右手微扬,劲风疾吐,蜂呜声响起,蝎王镖四射而出,但是四个金刚弟子名列少林寺罗汉堂十八罗汉金刚里,自然是身手非凡,虽然他们难辨暗器袭来的真实方位和角度,但是漫空吼叫的蜂呜假像却不能错乱他们的敏捷和判断力,蝎王镖伤他们不得,但是他们也不敢贸然轻进,相峙一段时间,俩名金刚弟子突然奋起身躯直取姜夙愿,另外俩名金刚弟子在后面交替晃动身躯,既可以扰敌分心,又可以后继策应。
风雷狂飚般的罡气劲流里面,姜夙愿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一支铜笛还是急速运击,与威震天下的少林大力金刚拳对持着,俩名金刚弟子抡招得手,面上不禁暗露喜色,他们已经将敌手逼在咫尺,那奇形怪状的暗器发挥不出来,如此缠斗下去,很快就能将敌手擒获,当下,金刚弟子催动攻势,开碑裂石的大力金刚劲功层层涌出,后面俩名金刚弟子也乘隙窜上,四面团团围住姜夙愿。
四大金刚弟子个个奋勇擒敌,他们本来就高大雄壮,又是四人联手合围制敌,兼之少林外家神功劲阵,只把一个单薄孤弱的浪子逼得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少林派名号原来是这样挣来的——”狂书生林岚在一旁忽然又冒起书呆子的酸气来,大袖翩展,摇头晃脑地拖长声调继续道;“也应了刚才那位小英雄所言,人多为王,狗多占强,中原华下自古是理义之邦,名门正派更是遇弱寡而不凌,如此以强凌弱,以多胜少,胜之不武……”
群雄们虽然讨厌他拖声带调的酸秀才迂腐气味,但他说的一番话也入情入理,再看场中,落拓的浪子与强大的金刚劲阵相比较,小与多,弱与强,再分明不过,再回想刚才场里俩个书童被几个大汉追逐,那破喉嗓童孩被师傅打得满脸鲜血,群雄们真的感觉如物哽喉,心里面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蓦地,场中一条人影从团团围困的劲阵里面冲升而起,人在空中,翻腕亮处,寒芒闪动,蜂呜声又漫空颤响,十几支蝎王镖脱手飞射而出,人影却是姜夙愿。
四大金刚弟子赶紧缩身躲闪,身法好快,但还是有俩名金刚弟子光秃秃的头颅上被镖刃划伤,留下两道血痕,不伦不类,四个金刚弟子已经惊吓出一身冷汗。
姜夙愿已经稳稳地站立在场中,目光坚定冷峻,充满不屈的豪纵,金刚弟子更加不敢再贸然轻进,小心谨慎地滑步缓进,准备择机再变动劲阵。
铜钟满脸血迹,脸颊红肿,被师傅逐出门庭,他走出天威门,只感到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气鼓鼓地行走在大街上,一眼瞥见一家酒店,就一头扎进去,选一张桌子坐下,一声怪叫;“店家,拿酒来!”他炸啦啦呼叫,只把酒店里面的所有顾客和掌柜,跑堂的都吓了一大跳,大家一看是个孩子,不禁摇摇头。
店小二听见呼喊,赶紧送上两碟冷盘和一壶酒,来到铜钟面前,见是个孩子,像似刚才打完架,一时怔住,铜钟正在气头上,看店小二疑迟怔住,不禁瞪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怒责道;“******,狗眼看人低,小爷有银子。”
店小二本来害怕他是个吃跑堂的孩子,现在看见银子,马上满脸堆笑,替他摆好杯箸碟盘,铜钟又要来两只大碗,盛满酒,先一口气猛地喝下大半碗酒,然后再用另一只碗的酒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揉揉红肿的脸颊。
铜钟一个人气鼓鼓地喝着酒,不多时,酒气上涌,他突然一拍桌面,大声骂道;“什么天威门?狗屁公孙门主?******一副熊样还想当武林盟主?”
他声音本来就破响,这一席气头上的话更是听得酒店里面上上下下的顾客个个瞪目结舌,什么人敢在天威门旁边骂天威门门主?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莫非吃了豹子胆?众人再度凝睇打量,这个半边脸颊肿得老高的孩子。
铜钟骂得几句,只感觉心中痛快一些,于是一面喝酒,一面索兴继续骂道;“圆通大秃驴,混帐透顶,不知靠什么居然当上了少林寺达摩堂首席大师,姑息养奸,庇护真凶,欺凌弱者,你少林派又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席话却也惊动了邻座的三个老者,一翁一叟一僧,老翁白发苍苍,银髯飘垂,但精神饱满,笑起来嘴角与眉梢竟成豆角一般,游戏风尘的仪表却与童孩一般灿烂无忌,他打量了一下铜钟,摇摇头,似不相信地忽然问道;“你这孩子,莫不是进庙偷吃贡果,被和尚师傅处罚了,却在这里骂人家长老大师,要知道达摩堂首席大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岂是你这孩子随便骂的?”
铜钟见有人打断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双眼圆睁,恨恨地盯住老翁,息孔哼一声道;“小爷的师傅就与你一样,屈附趋势的软骨头,明知少林寺不对,却不敢出声,小爷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反倒被他打成这样。”
“真有这等事?”老翁笑问道,样子挺认真,又偏头看看老叟和老僧人。
铜钟站立起身来,将酒碗与菜肴端起,干脆并入三个老者席里面,他大大方方落座,端起酒碗敬向三个老者道;“三位老哥,不聚不相识,来,这位白发哥,这位瘦哥,还有这位出家的师兄哥,咱们也算是有缘份,干一碗!”
三个老者面面相觑,心里都暗想;‘我等若大把年龄,什么时候却与他一个孩子成了哥们?’却又看他童心纯朴,不忍心违拂他的心意,三人只好端起碗来与他一同碰撞而喝。
这三个老者却是大有来历之人,俱是年近古稀,为前世高人,老翁行乐千山,遨游四海,人称‘逍遥翁’,为天下第一帮的丐帮帮主,老僧人红面光润,丰腴富态,一双眼睛与嘴角总是笑咪咪的,而且嘴角旁边还有一对硕大的酒窝,慈善安祥,宛若弥勒转世,与‘逍遥翁’恰配一对,他是南海普陀寺的海静大师,江湖人称‘哈哈弥勒’,唯有那位老叟,枯骨瘦削,面色青郁,神情古板,方佛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终日不多说一句话,名号‘阴愁叟’,偏生这三人是莫逆之交,时不时走南闯北地汇聚一下,这次就是听闻洛阳城今天召开中州武林盟会,选举武林盟主,听说盟主的人选是天威门门主,年青有为,武功精深,睿智广谋,他们也替武林高兴,只是以他们的身份不便直接到天威门去参加盟会,只好在天威门附近找一家酒店,一面喝酒,一面静候佳音。
铜钟就把天威门里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加油添醋地大肆宣染一通,直听得三个老者大感愤愤不平。
逍遥翁喝下一碗酒,叹口气道;“童言无忌,这位小兄弟所说的如果属实,那真是世风日下,中州的武林盟主如果让这样的奸邪人当选,后果难以设想,老叫花子今天既然碰上了,倒要去看个明白。”
海静大师与阴愁叟也附合着赞成去天威门看看,于是四个人匆匆结完帐就直奔天威门而去。
天威门里面,四大金刚弟子再度联手合擒姜夙愿,呐喊声声,拼抢急烈,群雄们屏息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场里的一举一动,大家都希望金刚弟子早点擒拿下这个无奈浪子,如期举行盟会仪式。
群雄们正在紧张张望时,却听见场后面有人哼了一声,声音异常响亮,人们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却见红肿着脸颊的铜钟大摇大摆地返回天威门来了。
桐柏老人一见他这徒弟,没好气地骂一声;“小混蛋!居然还敢回来。”骂完,就冲身上前拦住铜钟,同时抡开手掌又要抽他耳光教训他,这一举动立刻将群雄们的目光吸引过去,人们不禁想到,这屈犟顽皮的童孩只怕另外半边脸颊也该红肿起来了。
而看铜钟不像上次那样躲闪,毫无半点惊骇之意,而且眼睛里面流露出不屑的鄙视神情,群雄们正自奇怪,却见铜钟扬扬手指了指身后,大咧咧地对桐柏老人,似乎也是对满场的人道;“我的三位大哥,见见吧!”他声音破响,立刻使满场的人都听到了,人们不禁又想看看他能有什么能耐的大哥,连师傅都不畏惧。
桐柏老人扬起手掌正要朝铜钟扇下去,听徒弟如此说话,才注意到他身后跟随得有三位老者,放眼打量三位不速之客,立即惊吓得毛发直竖,浑身筋酥骨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只抡扬在空中的手掌竟然收不回来,这三人他认得,俱是二三十年前纵横天下,闻名遐尔的武林巨擘人物。
逍遥翁走近桐柏老人身边,已经断定他就是童孩的师傅,不由笑呵呵地道;“小老弟,这把年龄还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想打人吗?没关系,朝老叫花子身上狠狠揍几下。”
“不敢……不……”桐柏老人已经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三位老者的出现,也立刻使满场的各路英雄人群沸腾起来,人群里面有认识三位老者的,纷纷相转告,顿时人们啧啧称奇,无不惊骇得瞪目结舌,想那童孩小小年龄,竟然能在片刻间的时候里引来三位封尘隐世,江湖上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宿老高人,而且还与他们称兄道弟,简直不可思议,真是人小鬼大。
雄立草坪场地中央首位的圆通大师也不由得皱皱眉头,忙挥手制止住场中的打斗,再整整袈裟,缓步出迎,座中几位显赫的人物也相继起身随圆通大师身后一起出迎。
逍遥翁看看场中已经停止搏斗的四个精壮的少林武僧和被围困在核心中央的憔悴单薄的浪子,眨眨眼睛,感慨地点头道;“小英雄一点没有说谎,以强凌弱,以多胜寡,少林派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颜面,只怕那掌门方丈宏丰长老在此见到这种场面,要给这些不肖子孙气得半死不活。”
圆通大师来至逍遥翁面前,合什打讯道;“阿米陀佛!少林寺一别,转眼已是十多个春秋,逍遥帮主还是英风胜昔,不减当年之威。”
逍遥翁抱拳还礼道;“托大师的福,老叫花子还有几杯酒喝,早就听说贵寺圆能大师圆寂后,就由你接任达摩堂首席大师主持了,也算可贺可喜,老叫花了今日与旧友出游,途经贵地,听说天威门开什么武林盟会,也就来凑凑热闹,这里果然是群英汇集,更有少林寺达摩堂首席大师主持,当真更加热闹。”
相迎的其他众人也与逍遥翁三人相互寒暄问好,圆通大师趁机将公孙少杰引荐给逍遥翁三人。
公孙少杰忙叩行大礼,毕恭毕敬。
逍遥翁眯起眼睛将公孙少杰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摇摇头道;“双肩狭窄,根骨不正,面廓下颌瘦削,双目闪烁诡诈,必为奸邪之徒,若将此人拥为中州武林盟主,中州只怕从此以后鼠患成灾,永无宁日。”
‘哈哈弥勒’海静大师也双掌合什打讯对公孙少杰道;“少檀越,老僧观你面象气色,见你天庭印堂发暗,一道晦气冲升牛斗,少檀越,快悬崖勒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圆通大师闻言,面呈愠怒,公孙少杰毕竟也是他的记名弟子,逍遥翁与海静大师这样评价公孙少杰分明也是不给他面子,当下对海静大师与逍遥翁冷颜道;“二位世外高人,岂可听信一般童孩的胡编瞎诌,妄出此语,天威门门主虽非敝寺正式弟子,但到底也是贫僧的记名弟子,算少林派人,二位如此诋毁天威门,就是坏少林派声誉。”
逍遥翁仍是笑呵呵地道;“果然是包庇纵容,以少林派压人,一试就显露出来,老叫花子没来之前,圆通大师就不分青红皂白,遽下裁谳,而且还要强行制人,这又算什么呢?浪子的身世以及他与天威门的渊源,老叫花子都已经听闻,略知一二,横刀夺爱,弑杀恩师,好,这些十年的恩怨曲直咱们一时之间难以澄清,为公平起见,就让浪子与公孙门主一对一做雌雄决战,各按天命,了却恩怨。”
“不可以,”圆通大师武断解释道;“今天是中州武林盟会推选盟主的日子,公孙施主一会儿就会被推选为盟主,他今天不便撕杀,更不便沾染血腥。”
庄丁忽然高声报道;“河北省巨龙帮帮主驾到!”
随着庄丁的声音,走进来一行人来,为首一人高大体壮,淡金色面皮,浓眉蜥目,一部密浓分张的盘腮胡须,剽悍傲岸,此人姓涂名庄,江湖人称‘铁臂金蛟’,他巨龙帮为河北省第一大帮,纵横冀南,他也是公孙少杰的拜把结义大哥,身后一左一右俩个娇柔狐媚的女子,也是紧身窄袄,短裙宽裤,薄底粉靴,一副侠女装束,一人颜色为红,一人颜色为绿,这是他的俩名姬妾,红色衣裙的叫‘霓虹’,绿色衣裙的叫‘绿影’,再后面就是八位身穿褐色对襟衣的粗犷汉子,他的随行手下‘天驰地掣’八骏刀客。
公孙少杰赶紧整理衣衫,上前迎接住涂庄,抱拳行礼道;“大哥旅途辛苦,兄弟恭迎不周。”
涂庄一拍公孙少杰肩膀,哈哈大笑道;“好贤弟,一别又是两载,想煞为兄的了,得到盟会帖,为兄马不停蹄地就赶来道贺,大哥今天要与天下英雄为你大醉方休。”寒暄数句,涂庄似乎察觉情景有些不对,不禁问道;“贤弟莫非有什么麻烦?”
公孙少杰点点头,手指姜夙愿道;“昔日师门中逐出一个判逆,当时念及上天好生之德,放他一条生路,不想他今日前来撒野。”
涂庄听完,不屑一笑,发话道;“贤弟今天自然是不便出手,为兄替你打发了,天驰听命!”
随他来的八骏刀客立即站出来四个人,躬身听命,八骏刀客分‘天驰’,‘地掣’两组,每组各四人,既可以成单独的战阵,也可以合并成一个大战阵,冀中平原上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丧身在八骏刀客阵中。
涂庄斜视姜夙愿,冷厉地再次对天驰刀客发命道;“快把这家伙劈成数段,扔出天威门。”
天驰刀客得命,每人从身上飞快抽出一柄短刀,刀身不长,刀叶很宽,没有刀尖,齐崭崭的,寒光耀眼,却是锋利无比的西亚缅刀。
天驰刀客正要出刀,侧旁边走出来一个青袍老叟,面色青郁,瘦骨伶仃,那一袭本来就宽大的青色衣袍越加显得更宽大,他手横一根很细,很柔韧的橘黄竹竿,只在刀客面前轻轻一挥,一股劲风就使刀客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站立在刀客面前,轻轻吐出几个字;“好大的口气!”他就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的世外宿老阴愁叟。
群雄们一时惊讶,喁喁私语,要知道满场三山五岳,水泊海岛的英雄,得配与他交手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涂庄也一时怔住,不停地打量青袍老叟,他已经辨认出对方是谁了,没有想到一个落魂的浪子模样的人,居然有高人替他出头,他挥挥手意示刀客们退下,这些刀客决非青袍老叟的对手,只有自己出场,这些年他如日中天,功夫猛进,罕遇敌手,虽然对方为武林宿老,他同样也没有多少放在眼里,因为这些年他打败过很多有名望的高手,从来没有失败过。
涂庄伸手摘下披风斗篷,一身鹅黄色的紧身劲装,他站在阴愁叟面前,并不看对方一眼,仍然傲慢地道;“久闻前辈一竿风折千林撼,扫遍南七无敌手,在下今日倒要看看南七省的武林朋友是如何在吹虚。”他又伸手从娇媚的姬妾霓虹手中接过他的宝刀,宝刀出鞘,刀叶一样不长,很宽,齐崭崭无刀尖,刀叶上有龙鳞纹路,巨鳄怪兽的刀桥吞口,样式与刚才刀客们的一样,只是更宽大沉重,更锋利精致,价值更高。
草坪场地里面更见一泓秋水,冷气森森,一阵阵碧蓝的寒芒在刀叶上飞快地游走,这就是驰名中原的蛟龙霸刀,涂庄能够在冀中平原上横行,披靡无敌,出却他的功夫外,就是仰仗这杆罕见的蛟龙霸刀。
群雄们一时情绪高涨,异常兴奋,谁不想看看这百年难遇的高手大战和这一杆锋利无敌的霸刀的威力。
“阿米陀佛!”一声响若晴天滚雷的佛号声震得群雄们胆战心裂,场里面顿时安静得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但看圆通大师,须眉分张,神威尽显,他朗诵佛号镇住场面后继续发话道;“各位施主,贫僧先前已经说过,今天是中州武林盟会,目的在于推选盟主人选,岂可引发些无端争议,节外生枝,现在贫僧以少林寺达摩堂发出号命,这个潦倒的浪子由敝寺的金刚弟子收押,不论是谁,若要替他出头,贫僧就以少林派门庭承接。”
圆通大师在旁边看得明白,如若照此缠斗下去,天威门岂不成了擂台赛,你去他来,一时之间那里分辨得明白清楚,所以当下就以少林门派独断地拦截下此事,只要盟会尽早顺利进行,选出盟主人选,大局一定就什么都好办了。
少林派为天下武林中泰山北斗,四海内的英雄豪杰谁不钦佩臣服,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与少林派为敌?涂庄自然退让在一旁。
“哟,少林派博大精深,人材辈出,精英荟萃——”偏生老乞丐王逍遥翁不卖帐,只见他仍是笑呵呵的,继续道;“少林派门派旁支广布天下,可算人多势重,但是在我老叫花子眼里算不得什么,你想以少林派来吓人,老叫花子第一个不服,说实再,只要老叫花子振臂一呼,一声命下,十三省的乞丐就会一下子蜂拥而至少林寺,吃都要吃垮你少林寺……”
逍遥翁的话中带几分戏谑趣味,群雄们听后不禁哄堂失笑,但是大家心里也清楚,这乞丐帮主说得一点不错,少林寺人多,丐帮人也不少,这天下吗,恐怕也只有丐帮能与少林派分庭抗礼了。
圆通大师看一眼逍遥翁,苦笑一下道;“其实这些枝末梢节的江湖恩怨又如何能够牵动您老的喜怒,以老帮主的资历与威望,又何必管这些无聊闲事?”
“哼,”逍遥翁重重哼一声,两只眼睛睁得若玲当般大小,宛若负气的童孩一样,反驳道;“老叫花子不管,你只怕要一手遮天,上房揭瓦了,幸好你只做到达摩堂首席大师,日后要是高升至监寺,主持或者掌门方丈,不知何等趾高气扬,飞扬跋扈?好,你以为你少林学武就是天下第一吗?来!就让老叫花子领教一下你的绝学。”说完,移步来到草坪场地中的空地上。
圆通大师心性本来就傲持,这些年来到处受人奉迎谄媚,更加目空一切,哪里受过如此训责,心中已是怒火满腔,忍耐不住,也来到场里草坪空地上,双手合什打讯道;“既然如此,就恕贫僧无礼了。”
这一下,满场群雄们更是兴奋到极点,这俩人俱是场里面至高无上的绝顶大家,这一场大战更是空前激烈,百年罕遇。
俩位武学大家,相距两丈,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但暗下各自运动内功潜劲,圆通大师的僧衣袈裟已经无风鼓动起来,哗哗飘响,少林外家显露的神功别具一格,雄威饱满,到是逍遥翁平常无异,或许他一生历经太多,对付圆通算不了什么,只是他像个顽皮的孩子要与人打架一般,神情表现与他古稀的年龄相较,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且慢——”一声清脆的喊声至人群里面响起,一个弱冠少年公子,白衣飘飘,从人群里面翩翩跨踏出来,来至草坪场地中央站立在圆通大师与逍遥翁中间。
铜钟一见到白衣公子,立即拍掌叫道;“我说过,南秀公子一定会来!”
白衣公子在场中朝铜钟扬扬手意示招呼,然后来到逍遥翁面前,抱拳施礼道;“前辈万乘帮主之尊,岂能随便轻易出手,您老人家只须在旁边作个公证。”说完,转身对圆通大师振色道;“大师以少林派来压服众人,岂不是藐视天下英雄,要知道天下英雄只是尊重它,而不是怕它。”
圆通大师老脸陡变,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沉声问道;“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白衣公子冲他拱拳揖礼,不卑不亢地自报名号道;“江湖末流学生剑南虹,狂称‘南秀’。”白衣公子正是剑南虹,他报后名号后,又朝一旁的姜夙愿点点头。
南秀描凤公子,天下四大公子之一,群雄们不由得一阵骚动,圆通大师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有想到一直盛传江湖武林的四大公子中的南秀公子这么年青,这么温文儒秀。
原来剑南虹自昨夜回风亭旁密林里为救青衣小兄弟,与五毒童儿大战时,不慎被极乐门迷药熏倒,待他悠悠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下半夜了,他和青衣小兄弟都被牛筋软绳捆绑着,关在一间宽大的空房里面。
剑南虹动了动四肢,想运劲挣断绳索,可是一运劲气才感觉到内元空坠,百骸酥软无力,他知道一定是被极乐门什么药物制止住了,掉头看看青衣小兄弟,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他闭着双眼,好像似睡着了,不禁小声喊道;“小兄弟,小兄弟!”
青衣小兄弟慢慢睁开眼睛,原来他没有睡着,只是闲目养神,灯光下,他显得苍白无力。
“你与极乐门有什么过节?怎么会惹上他们?”剑南虹问道。
青衣小兄弟叹口气,回答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过节,更谈不上招惹他们,只是公子你知道兄弟很喜欢回风亭的晚霞和风绕林涛的声音,这几天每天傍晚都在回风亭欣赏夕阳晚霞,前天本来与公子约好共同饮酒赏晚霞,听林涛声,或许公子有事情没有来,昨天黄昏时,兄弟还是准备好酒菜在回风亭里面等公子,兄弟想昨天公子你一定会来,没有想到那个怪婆娘一见到兄弟就不由分说,凶狠地擒下兄弟,也许是兄弟的容貌长相与她的仇家长得很相似,或许兄弟运气不好,命该如此。”
“就为这就无凭无故抓人?”剑南虹愤愤不平地道;“嘿,这些边陲人真是野蛮混蛋。”
青衣小兄弟深情地看着剑南虹,内疚地道;“都是兄弟不好,连累描凤哥。”他的眸子很亮,昏暗的灯光及夜色里,熠熠生辉。
剑南虹再次想挣断绳索,可是徒劳无益,他不得不叹口气,无可奈何地道;“不知道他们用什么药物制止住咱俩人,一点劲都没有。”
沉默一阵,剑南虹忽然喃喃自语道;“凭感觉好像已经是下半夜,天就要亮了,好像天已经是第三天,对,已经是第三天——”说到这里,他忽然急躁起来,拼命挣扎想挣断绳索。
“描凤哥,你怎么啦?”青衣小兄弟赶紧问道。
剑南虹喘着粗气回答道;“学生本来与姜大哥约好今天同去天威门替他先师复仇,天威门高手云集,凶险重重,学生若不去,他孤单一人,势必孤掌难呜,必定凶多吉少。”
“就是那位伤心大哥,眼睛里面始终包满泪水,却又从不轻易滴落,这些年来他一定过得很苦,你若不去,他孤单寂寞,一定想到死,以此来作为解脱。”青衣小兄弟语调里已经带着哽咽。
剑南虹想一想,痛苦地道;“对,小兄弟说得对,其实他对天威门之行没有抱多少胜算,已经抱定一死的信念,只是没有流露出来,现在回想当初与他相识的情景,他情绪异常激动热烈,那是对生存的一种眷恋……”
青衣小兄弟已经滚落下颗颗泪珠,泣不成声,伤心地自责道;“都是兄弟的错,连累了描凤哥,更害了那位伤心大哥!他不该死,他那么有情有义,真是天理何在?”
剑南虹猛然大叫道;“来人啦!”声振夜空,余音缭绕回荡。
一名红衣童儿与一名黄衣童儿闻声奔进房里,口中嚷道;“夜半三更的,叫什么?”
“学生要见你们领头的娘子。”剑南虹大声吼道。
“不行,咱们金蛇娘娘岂是你随便想见的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天亮后再说,再乱叫就让你吃些苦头。”黄衣童儿恶狠狠地回答道。
剑南虹仍然大声吼叫道;“你不通报,就是打死学生也要叫!”
此时,金蛇娘子已经悄悄走进房间,大概被刚才剑南虹的喊叫声惊醒,俩名童儿见主人来到,忙躬身退在一旁。
金蛇娘子打量一下剑南虹,轻声道;“玉琢精雕,真是天生的风流倜傥,虽然做了阶下囚,仍不失傲气风彩。”
剑南虹双目狠狠盯住金蛇娘子,责问道;“请问娘子,学生与这位小兄弟又不曾与你有过节,更不曾冒犯过你,为何将我们俩人囚禁在此?”
金蛇娘子看一眼青衣小兄弟,她美丽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凶狠的毒怨,悠悠解释道;“不错,咱们既无过节,也无碰撞,只是因为你这位小兄弟的相貌太像一个负心人了,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你也知道一个人的相貌有时无端会给人带来幸运,也会带来灾祸,这位小兄弟与你白衣玉郎都属后者。”
剑南虹愤愤地摇摇头,语气有些软合下来道;“你无缘无故地要加害学生俩人,学生暂时不与你计较,学生只请求你给学生一天的时间,到时候任由你随意处置。”
金蛇娘子惊奇地笑道;“放你出去一天,你当我金蛇娘子是三岁的孩子,你还会乖乖的回来?你只怕到时渺无踪迹,或者带一群帮手来,哼!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二人不但先前中了本门的迷药,之后又已经服下本门独有的‘断魄英圣水’,只能由本门裁处。”
“学生要救一个人,一个不该死的人。”剑南虹已经感到失望,声音明显减弱。
“你自己到时都会死得很痛苦,还惦记想着别人。”金蛇娘子挖苦讥讽道。
“不!”剑南虹激动地扭动全身,又高声叫道;“他若死了,那些夺人妻子,谋害亲师的奸恶之辈只怕更加猖獗,这世上当真无天理正义了。”
金蛇娘子放荡地笑笑,好奇地问道;“她是谁?一定很风骚,值得你连自身生死都不顾,还牵挂着她,说来听听。”
剑南虹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口中的他,不禁气愤地回答道;“他不是你想象中的人,他是堂堂的大男子,叫姜夙愿,江湖人称‘伤心浪子’,他为情所困,心爱的人被人夺走,又被人陷害,他将独自一人前去向陷害他的人讨还公道,他明知对方人多势重,武功也不如对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说该不该前去帮助他……”
“啊!”金蛇娘子一声惊叫,她竟然激动起来,颤声问道;“莫非就是现在整个洛阳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天威门中的事情,说是那个被他她女人抛弃,却依然还一往情深地爱着他女人的伤心大侠,他一生愿为她而飘泊,愿为她而心碎,多么难得的痴情郎君……”
剑南虹与青衣小兄弟同时惊异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她对中原武林人物也略知一二。
金蛇娘子沉入一种迷惘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转头道;“这样的人当然不该死,而且应该更好地活着,看在伤心大侠的面子上,你俩人不会有事了,本娘子立刻放了你俩人,给你俩人服圣水解药,你尽快赶去救他,一定要救下他。”
绝处逢生,情景逆变,剑南虹与青衣小兄弟都兴奋地互望一眼,会心地笑了笑,俩人没有想到诡谲怪异的极乐门人竟然会听到伤心浪子的名号后,会立刻转变杀机,放了他俩人。
金蛇娘子扬手正准备吩咐红衣,黄衣童儿放人,但是目光一触及青衣小兄弟的脸孔,松弛的表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她瞬间又凶相毕露,盯住青衣小兄弟,切齿嘶声道;“曲郎,你要是有伤心大侠十层情义中的一层,也不至于害得本娘子有今天,你知道我这十多年是怎样熬过来的吗?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留给我的是伤心痛苦,透彻的恨……”
“金蛇前辈,他不是你指责的人,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剑南虹见情景骤变,怕这个性情乖张的苗疆女人作出傻事来,急忙开导解释道。
金蛇娘子还是凶狠地盯住青衣小兄弟,腮旁与嘴角不住抽搐,她冷厉地又道;“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看在伤心大侠的面上,饶你一条性命,但是这张脸旦决不能饶恕,免得日后害人。”说到此,她猛地从随身的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月牙短刀在空中扬了扬,一字一句吐露着字句道;“本娘子要毁去你这张脸!”
“金蛇前辈,住手!”剑南虹急得拼命嘶声大叫,疯狂挣扎。
青衣小兄弟见蛮夷婆娘要毁去他容貌,也急得大喊大叫道;“我又没有求你饶恕性命,你毁我容貌,不如一刀杀了我,你这样无故害我,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还敢嘴硬!”金蛇娘子不由分说,上前探出左臂一把按住青衣小兄弟头颅,右手利刃跟随而进,青衣小兄弟拼命反抗。
挣扎中,金蛇娘子抓掉了青衣小兄弟的包头青巾,竟然从包巾里面滚落下来一头乌黑闪亮,有若瀑布般的密浓秀发,分明就是一头女孩特有的美丽秀发。
金蛇娘子一下子楞住了,不由得倒退几步。
剑南虹也惊诧得张大眼睛和嘴巴。
金蛇娘子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但已经消去杀气,手中的月牙短刀也无力握住坠落在地上,她梦呓般的嗫嚅道;“原来你是女儿身,女扮男装,本娘子怎么就没有想到?你的后颈脖子上应该有一颗硕大的黑痣,胸前也应该有一块红狐玉,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曲玲儿’。”
她又疯狂地扑上去查看,一面失态地惊叫道;“后颈脖子上果真有一颗硕大的黑痣,这不,胸前也有一块红狐玉,上面刻的也是‘曲玲儿’三个字,这红狐玉是本娘子十五年前亲手给你做的,这字是那冤家亲手刻的。”她又飞快地从地上拾起月牙短刀将被她唤着曲玲儿的青衣小兄弟背后的绳索割断,一把抱住曲玲儿,放声大哭起来,泪流纷飞,声嘶哽咽,一面哭,一面数落道;“女儿,女儿呀,十五年来娘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想得娘的眼泪都流干了……”
曲玲儿刚才在生死线上一经挣扎,现在又被人搂抱在怀里,有些恍然依稀隔世之感。
金蛇娘子虽然流泪满面,但已经破涕为笑了,她也割断了剑南虹的绳索,立刻对红衣,黄衣童儿吩咐发命道;“小公主已经找到,赶快准备圣水解药,准备两个房间,木盆及热水,多放些香枧和花粉,另外再准备一桌上等的酒席,快叫人来伺候小公主及小公主的贵宾。”
不多时,就走进来几个苗族少女,呈上圣水解药和一大盅烈酒,原来这圣水解药需用烈酒同饮才能舒解得快。
这一瞬间的变化仓促快速,剑南虹有些稀里糊涂,不禁小声问青衣小兄弟道;“你真是女孩子,你真叫曲玲儿?金蛇娘子真是你母亲,那这么说来你也是有一半苗疆血液?”
青衣小兄弟神情迷茫,也是一头的雾水,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兄弟确实是女儿身,确实叫曲玲儿,依稀记得小时候我被父亲寄养在义父那里,至于这金蛇娘子是不是我母亲,我不知道,但是我在她的怀里特别感到舒服温暧,有一种久违的亲近感……这之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剑南虹与曲玲儿服下圣水解药和烈酒,又被少女们拥簇着带进各自的房间里,又经香汤温泽的浸泡与沐浴后,剑南虹顿时感到浑身焕然一新,轻松舒适,内元体力恢复如初,他来到前厅里面,见前厅的大桌上早已经备好一桌丰富的菜肴与果点,四壁巨烛明亮。
金蛇娘子满面春色,艳若盛开的南疆茶花,正笑吟吟在忙着张罗,她见剑南虹进厅,忙将他安排在侧旁的座椅上坐定,递给他一杯滚烫的苗疆独有的花茶,她此刻温柔得如贤淑的主妇。
不多时,一阵珠佩环玲的叮当声响,一位美丽的苗族少女小姐在使女们的拥簇下,忸忸怩怩被推进厅里面来,小姐笑靥如花,流霞绯红,再配上珠光宝气的苗族服饰,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但她显然不适应苗族的服饰,两只手总想遮住袒露在外的肚皮,她就是曲玲儿。
剑南虹迎上前去,惊讶得不知所措,口里竟然惊叫道;“小兄弟……”
“人家现在已经还了女儿装,那还是你的什么小兄弟?”金蛇娘子忙笑着纠正道。
剑南虹呆呆地望着曲玲儿,不禁想起他曾经在回风亭里对曲玲儿说过;“你若是个姑娘,学生此生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娶定你。”想不到她真是个女孩,不由窘迫得涨红了面孔。
曲玲儿见他一双眼睛痴痴望着自己的肚皮,一下子羞得更加脸红,她伸出手来打了一下剑南虹,娇嗔道;“眼馋!”
剑南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金蛇娘子忙招呼他与曲玲儿入席。
三人入席落座,菜肴呈色,琼浆满杯,剑南虹悄声问曲玲儿道;“你对你母亲还有没有印象?”
曲玲儿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只是在梦中有一些零碎的淡薄记忆,把它拼凑成想象的完美形象,小妹记得养父,也就是小妹义父曾经告诉过小妹,小妹不是他的孩子,是他一个朋友寄养在他这里的,之后就一直没有那个朋友的音讯,所以小妹母亲是谁养父也不知道,小妹后颈脖子上的痣谁也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她肯定是小妹的母亲了,只是小妹的身世一定坎坷,父亲一定对不起母亲,待会就知道。”
剑南虹端起酒杯站立起身来敬向金蛇娘子道;“天下之幸福,莫过于亲人团聚,天下之快乐,莫过于天伦之乐,前辈,今夜是您母女团圆的大好日子,来!学生为祝福您母女团聚,理应连干三杯!”说完,连饮带自斟,一口气喝下三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