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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威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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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威门中厅大堂,高敞宽阔,光线明朗,气派森严,正中的亮漆太师椅上坐着的就是现任的天威门门主‘金彪太岁’公孙少杰,条脸瘦削,长眉横鬓,长眉下深陷的一对淡褐色小眼睛却异常精亮,发出炯炯的逼人光芒,他肤色微黄,所以人称‘金彪太岁’,他正襟端坐大堂正中,一副泰然严谨的门主大家气度。

    门主的座椅前面两旁又排列着几排太师座椅,坐着的都是南北各地的成名人物。

    姜夙愿,剑南虹二人没有叫人通报,贸然闯进中厅大堂,大堂比十年前更加宽敞气派,所有的椅具摆设焕然一新,比以前更为古雅考究。

    姜夙愿故地重游,感慨万千,不禁打量着一切,见正壁上的一幅先师自谓生平的‘梅兰飘香图’已经换成了一幅更巨大的真绢‘猛虎巡林图’,四周屏风及垂落的帷幔都由原来的淡蓝素纱换成了珍贵的绫缎刺绣。

    二人无视满堂的成名英雄,悠闲地打量着大堂的布置与摆设。

    公孙少杰已经认出了来人,眉梢与嘴角颤抖了几下,一丝慌恐掠过双睛,但这只是一瞬之间,他已经恢复得很平静,猛地站立起身来,眼睛锋芒逼视着姜夙愿,沉声吼问道;“姜夙愿,十年前你勾结外匪,弑师灭门,罪不容诛,本门主念在同门情谊上,虽然留下你一条性命,但已经将你逐出门墙,你今日还有何颜面踏进我天威门?”

    姜夙愿扫视他一眼,正待开口启齿说话,不料公孙少杰一声洪笑道;“好了,武林盟会迫在数日,一切以大局为重,本门主也不与你计教过去的事情,就当你是朝贺盟会的宾客吧。”他振振有词,寥寥数句,就展示出他胸襟的宽宏与一代大家的肚量。

    果然,满堂在座的群雄一片哗然,群雄中有知道十年前姜夙愿害师逃跑之事的,大家一阵窃窃耳语之后,目光一齐投向公孙少杰,目光里充满了佩服和崇敬。

    望着这个奸诈的伪君子,姜夙愿体内的热血滚烫地翻腾,多少的倔辱,多少的磨难一齐涌上心头,他再也忍耐不住,手指公孙少杰狂叫道;“公孙少杰,你当年勾结魔匪,害我先师,之后又嫁祸给我,你以为你的奸谋做得天衣无缝,没有想到在下今天来揭穿你,天理昭昭,穹苍有眼,还我清白!”

    他话音刚落,侧旁边宾客中立即‘嚯’地站立起一个人,手指姜夙愿大骂道;“混蛋小子,公孙门主当年不杀你,已经是网开一面,恩重如岳,你不思悔悟前非,今日倒想来撒野。”说话的是中原忠义帮帮主‘独劈昆仑手’袁盛,他一发话,地趟刀门主张元森也站立起身来阴恻恻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武林岂能容此败娄,今日别想站着走出这大堂之门。”

    姜夙愿两袖抒展,从容笑道;“只要武林同道能够看清楚公孙少杰真面目,在下一死又有何惧?”

    “当年‘飘香剑客’丁如故的飘香神剑也算中州武林一绝,没有想到却屈死在你这小子手中,公孙门主念及师门情谊,那是他的仁义宽宏,可是武林同道岂能容下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牲?老夫就代中州武林发出号令,擒拿弑师凶徒,立即绳之伏法,以正武林纲纪。”声音苍老微颤,但是中气十足,带有深厚的内劲和不容否置的主宰权力语气。

    发话的是中州形意门殷老门主,形意门遍及中州河南省,门派庞大,渊源流长,在中州河南省声望仅次于天威门,殷老门主在中州武林里久负盛名,德高望重。

    满堂群雄听见殷老门主发话,于是纷纷怒目恶狠狠地盯住姜夙愿。

    “你能代替中州武林?”一个弱冠少年公子平静地对着殷老门主问道。

    “哼,”殷老门主脸色骤变,吃惊地打量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公子,对他吼叫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老夫说话?”

    少年公子自然是剑南虹,他环视一下满堂群雄,又掉头对殷老门主正色道;“也许你曾经英雄过,但那是过去,已经成为历史,而现在你已经是风烛残年,老眼昏花,你身为一代门主,面对案例是非,不依理凭据破析案情,倚老卖老,遽下断言,你这是草菅人命!”

    少年公子一席话,义正辞严,满堂群雄一时惊愕得不知所措,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文静得几乎手无束鸡之力的公子哥儿,竟敢面对堂堂的形意门门主发出这番质问。

    殷老门主被这少年公子抢白得涨红着脸,剧烈地咳嗽,这些年来他都是养尊处优,各门各派的英雄豪杰对他都是恭敬有礼,晚辈里更没有谁敢这么大胆地跟他这样讲话,此时激动地直打手势,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殷老门主身后的座椅排列里跃身抢出一个彪形大汉,挥拳直捣少年公子,大汉拳路猛硬激烈,硬朗的拳路里又揉合着五指成钩的鹤形擒拿手,这是形意门的虎鹤双形拳,虎拳呼呼生风,鹤形擒拿手铁钩银划,一阵拳风掌影里带起一片衣袂飘摆声。

    满堂群雄被形意拳吸引,不禁鼓起掌声,看这小子如何躲得过如此猛烈的形意拳。

    果然,激烈的身影里,软绵绵地抛出一个人,摔翻在地,出却人们的预料,被摔翻在地的人却是形意门的彪形大汉,不过他并没有受伤。

    剑南虹站立在大堂中央,抱拳四周揖礼道;“诸位英雄,铲除邪恶,匡扶正义乃是天下江湖男儿的本色,诸位英雄应当擦亮慧眼,明辨秋毫,识透那奸徒的伪装!”说到此,他并指如戟,遥指公孙少杰道;“这位公孙门主十年前确实算尽机关,布下陷阱圈套,谋害先师,然后嫁祸给他六师兄。”

    群雄闻言,骇然动容,不觉一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着公孙少杰,瞬刹间,群雄们反应明白过来,这小子简直在打胡乱说,公孙门主年青有为,素浮众望,已经在群雄们心目中树立起高大的形象。

    群雄们顿时感到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正待发怒吼叫,公孙少杰已经一声断喝道;“无知鼠辈,岂敢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与我都躺下!”声震房宇,气贯大堂,焦雷般的声音震得大家耳膜‘嗡嗡’作响,他缓缓迈出三步,严谨肃穆的面孔上已经扬起一片杀气。

    “区区鼠辈,何劳门主贵体移步,待贫道教训他俩一下!”右边座椅排列里站立起一位中年道士,紫色道袍,气宇清爽,他来至大堂中央,从背上抽出一支寒光闪烁的长剑,对剑南虹,姜夙愿自报名号道;“贫道乃西昆仑五雁之四‘撕云雁’玉化,代二位师尊管教一下你俩个人。”话音未落,一道冰寒的剑光飞旋盘绕而起。

    剑南虹展动长袖,抢身在姜夙愿之前迎向昆仑剑锋。

    昆仑五雁名震西南边陲,在中原也响有名号,群雄目睹昆仑五雁中的四雁出剑,大家一阵阵激情奔涌,暗暗喝彩,并知道不多时这个冒失的少年公子就要吃尽苦头,血溅大堂。

    寒光缭绕,剑锋吞吐闪烁,撕空的昆仑剑紧紧将剑南虹罩在一团杀程的匹练里,眼见如此绝妙的昆仑剑路,群雄中有人不禁大声拍掌喝喊出声来。

    再看大堂上一旁落拓潦倒的浪子,毫无表情地站在旁边观看,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同伴的生死。

    撕云破雾的昆仑剑轻轻呼啸着,阵阵剑气劲风直向两旁的群雄迎面扑来,昆仑剑已经施展出杀招了,却见白衫少年公子于密集的剑杀里,大袖翩翩,旋转轻灵若凤,昆仑剑式已经演绎出一百多招了,不管它的锋芒如何锐利逼人,却始终伤不了少年公子。

    群雄不禁有点纳闷,更有点忍耐不住。

    突然,满空的剑光收敛,玉化道长已经收剑站立在一旁,长剑倒背手肘后侧,带着不相信的惊奇疑惑眼光反反复复打量对方一阵,才开口问道;“施主高姓大名,不知出于那位奇人门下?”

    “无名鼠辈,不足挂齿,承得真人慈仁谦让。”剑南虹也停下手来回答道。

    玉化道长冷哼一声,双眼微闭,目眸内敛,不再说话,显然他是在调匀内元,也许刚才出手太轻率轻敌了,现在他要重新调匀内元罡气,再次大战少年公子。

    大堂里面发生的一切太出人预料,人们也不太明白那个当年被逐除天威门的弟子,而今一副潦倒落魄的浪子,从形象的气质上也看不出有多深的内涵,就带一个年纪青青的公子哥儿作帮手,居然敢来大闹天威门武林盟会,如果说不怕死,群雄倒也佩服他俩人有几分胆量。

    群雄们也明白昆仑剑再度出手,不知是何等的凌厉,场面必定更加精彩。

    大堂里面一片寂静,群雄们人人都是屏息呼吸地等待。

    寂静的大堂里面忽然响起一个幼嫩的,但却有些破响粗涩的声音;“师傅,您看,满堂俱是各路成名的英雄人物,那俩个人,一个年纪青青文绉绉的,一个病恹恹的,他们却敢与满堂的英雄人物作对,相比之下,这些成名英雄人物就显得山大杂木多,却将他俩人衬托得非常了得,这是不是您老人家平时常说的孤胆侠肠?”

    这是个孩童的声音,或许天生咽喉声带破响,又是在大堂里面安静的时候,这声音特别的响亮刺耳,群雄们自然被这声音奚落得激怒起来,一起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啪!”一记重响,显然是发问的孩童被他师傅扇了一记耳光,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训斥道;“小兔崽子,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各路英雄豪杰顶礼膜拜,仰慕崇敬的地方,堂堂的天威门!可谓高手云集,龙蛇混杂,你在这里多嘴多舌,是不是想找不自在?给我安静些。”这话虽然是在教训徒弟,却让人听起来很别扭。

    大堂里面很安静,这一老一少师徒的对话就显得特别响亮,惹得众人都气鼓鼓的怒目注视着他师徒俩人。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孩童用手捂着被挨打的脸旦,这孩子口无遮拦,群雄们本来想骂他几句,但看他已经被他师傅处罚挨打了,大家怒气顿时就消散下来,到底是些成名英雄们。

    面临强敌环伺,大战迫在眉睫,剑南虹与姜夙愿仍然忍不住被孩童一番诚实的话逗笑了,他俩人一起向孩童望去,却见那孩童用手揉着被挨打的脸颊冲着他二人在笑。

    或许孩童的话激怒了众人,又或许玉化调节得太久,群雄中又走出来一位中年汉子,他是形意门殷老门主的三弟子,深得师门嫡传绝学,他师傅语言受辱,门人被挫,他都一直沉住气没有动,他在门人,玉化道长与那少年公子交手时,细心观察揣摩少年公子身手的来路,少年公子身形步法俱是出自内家宗源,或许与武当派有渊源,不过如此,他此再也按纳不住,于是挺身而出。

    中年汉子来到大堂中央,对玉化道长抱拳揖礼道;“道长少歇,待在下取这小子两颗门牙犬齿,教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阔。”

    玉化道长怏怏退下场,中年汉子立即撩开衣衫,从腰间呈开机簧,抽出一支贴身绕缠的软剑,迎空贯劲一抖,龙吟声颤,软剑剧烈颤弹,嗡呜的剑吟声和成弧形摆动的弧光震撼着大堂。

    “且慢——”一道吼喊声响起,座椅排列里又站立起一个黑衣少壮劲士,他对中年汉子温言劝道;“朋友,快收起这软剑,你怎么在他面前摆弄这玩意儿?”

    中年汉子闻言一怔,一股怒气袭向心头,他手握的软剑剑锋对着黑衣劲士颤抖了几下,终于带着寒光和呼啸声击出,不过不是击向少壮劲士,而是击向少年公子。

    黑衣少壮劲士只得退回到座椅上坐下,他的一席话也使群雄们摸不着头脑,他身旁的中州四海镖局的鲁总镖头忙问他道;“小子,你认识他?能够接下百多招昆仑剑式而立于不败之地,必有来历,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少壮劲士白他一眼,并不回答,掉过头来双手叉胸环抱,注视着堂里的搏斗。

    望着黑衣少壮劲士一脸的傲慢和不屑的神情模样,鲁总镖头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忖;‘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些后生晚辈个个都目无尊长,桀骜不驯。’尴尬里不觉勃然大怒,突出双手抓向少壮劲士,想将他摔出座椅排列外。

    少壮劲士也决非一般的等闲之辈,自若的应变中,用掌沿格削袭来的敌手手腕,随即翻手成擒拿手,十指环扣若钩反抓对方手腕脉门,他二人一扭一送,立即成一团疾影离座扭向堂里。

    形意软剑银练盘绕,剑杀疾吐,当年殷老门主就是凭这支软剑纵横中州几十年,它刚柔兼备,变化万端莫测,实再是中州武林一绝。

    但是不管形意软剑何等凌厉凶险,白衫少年公子毫无顾忌,赤手空拳硬抓强攻,直迎它的剑锋,直看得满堂的群雄们瞪目乍舌,群雄们只以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识得形意软剑的厉害,但却也为他一个弱冠清秀的少年能有此无畏的胆量所感动,真正的武林宿老们却看出少年公子是出自高人的调教,决非盲目的乱打,形意软剑讲究轻灵自若,又是成名之剑,比教循规蹈矩,恰巧给对方一阵胡乱强硬抢攻,反而顾忌重重,施展不开。

    大堂中央掌剑交错抢搏正在精彩处,又给少壮劲士,鲁总镖头一搅合,立即乱成一团,少壮劲士不知有意无意地竟撞向软剑剑锋,中年汉子久战少年公子不下,本在焦急盛怒中,忽然见少壮劲士冒冒失失向自已撞来,猛地抖剑挽起一个剑花,一线穿刺少壮劲士,少壮劲士也展开擒拿大手法学着少年公子的方式,不按套路招式,依样画葫芦,胡乱强攻,把一支成名的形意剑逼得进退为难。

    鲁总镖头于大堂中一下子不见了对手,瞥见少年公子站在一旁,立即一记劈山重拳捣向他,剑南虹侧身躲过,鲁总镖头狂性大发,一声猛吼,连出连环重拳,正打得性起,突然感觉中府胸脯似乎被对方掌势轻按了一下,一股隐缓的巨力将他推回到先前的座椅上坐下,鲁总镖头惊骇不小,连接呼吸几口气,见呼吸畅通,方知对方手下留情,自己没有受伤,虽然羞愧难当,但再也不好哼声了。

    剑南虹一展身手,艺高胆大,却也恼怒了群雄们,他刚刚将鲁总镖头推回到座椅上,群雄里面又是一声暴咤声响起,俩条精壮的汉子从座椅上弹射而起,人在空中,兵刃破风之声已经响彻大堂,俩人各使一对三尺长的沉重的精钢方天画戟和青铜锏,却是南阳的威猛双杰兄弟二人,大哥节威,兄弟节猛,双称‘威戟猛锏’,在中州河南武林中算得上是一双好汉。

    兄弟俩人兵器出手,俱是沉招猛式,将剑南虹罩于杀气丛中,剑南虹也抖擞精神,再度飘身游走迎战一双好汉的两对沉猛兵器。

    那边形意门的中年汉子也加紧出手,形意绝杀源源施出,如潮涌浪叠,紧紧追杀少壮劲士,大堂上弥漫着兵器的呼啸声的人影的穿棱错落交迭。

    群雄们见堂中的形意软剑和威戟猛锏久战不下俩个青年小子,大家心中不免略感焦急,不管这俩个青年小子武功与来路如何,不管天威门谁是谁非,总而大家都是中原各地的成名人物,又是汇集在中州的第一大门派里筹备武林盟会,照这样给这些青年小子搅闹下去,大家的脸面如何搁放?但是尊严与武林的规范又使大家不能以多胜少,所以大家虽然焦急万分,却也只能忍耐着性子默默地注视着大堂中的进展情况。

    终于群雄里面有人忍耐不住,站立起身走出座椅来,却是一个老者与一个少年,二人于焦急中顾不得脸面,拔出刀剑想加入战圈尽快放倒对方再做理论。

    俩人刀剑出手,刚想挪身移步加入战圈,突见眼前寒芒闪亮,同时响起‘嗡嗡’的蜂呜声,扰人听觉,使人难以判断暗器袭来的方位角度,但是一老一少俩人却也是久经战阵,有丰富的临战经验,当下凝神聚意,并不慌乱。

    两支奇形飞镖在震耳的蜂呜声里直向老者与少年迎面射来,二人忙挥起刀剑将射来的飞镖磕格掉,同时怒目分张,向发镖的方位搜巡过去,见是那落拓的潦倒浪子,只见他目望房顶,神情悠闲冷漠。

    就在此时,大堂中央突然一声巨响,石破惊天,震得大堂房屋的横梁和檩椽纷纷落下灰尘,原来堂中的节家兄弟寻准一个破绽,双双使尽全身劲力用兵器劈砸敌手,谁知少年公子乘电光火石之隙滑身躲开,结果兄弟俩人的兵器相互碰撞在一起,精钢画戟与青铜锏立刻断裂成四半截,兄弟俩人功力相当,这一拼命猛击互碰,不但兵器毁掉,二人也相继负伤,口中鲜血狂涌,站立不稳,仰天栽倒在大堂里。

    剑南虹滑步躲开在一旁,见这情景,不由暗呼一声道;“好家伙,我与你二人无冤无仇,干吗下这么重的手?”

    群雄们见状也吃惊不小,立刻从座椅排列里面站立起来几个人,走进堂中将南阳双杰兄弟抬下去。

    黑衣少壮劲士使一个虚招逼退中年汉子,跳出战圈,正待发话,不料中年汉子滑步向前,剑式不弱继续刺出,不过没有刺向黑衣少壮劲士,而是直接刺向站在旁边的主要目标少年公子。

    形意软剑又与少年公子缠斗在一起,一片寒光的剑网里面,突然响起‘当’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形意软剑歪歪扭扭不停地大幅度晃动,中年汉子面色煞白,连连后退,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劲才把握住形意软剑,他停住身,嘴角已经溢出滴滴血珠,他被少年公子用中指弹中剑叶,何等凌厉的指锋,深厚的内劲,几乎使他丢下这支师傅几十年出生入死,用鲜血擦亮的名剑。

    黑衣少壮劲士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对他说笑道;“在下先前奉劝过阁下,不要在他面前摆弄这玩意儿,怎么样?”

    中年汉子愤怒地瞪着黑衣少壮劲士,说不出话来,内心明白,对方用指锋弹震自己剑叶时,还未用尽劲力,否则自己已经无颜再握这支名剑了,他默默缓慢地退回到座椅上坐下,闭合眼睑,暗运内元调息周身百骸经络穴位,看看自己有无受伤。

    堂堂的天威门武盟筹备大会给这几个楞头小子一搅合,已经失去严谨性,显得很不庄严,公孙少杰‘嚯’地再次站立起身来,在大堂首席位置上居高扫视一下满堂场面,猛然举起双手,气贯丹田,沉声叫道;“诸位嘉宾——”他必须镇住场面。

    金彪太岁的声音中气十足充盈,带有一定的威慑力,大堂里面立刻安下来,噤若寒蝉,公孙少杰目眸冷电扫射,直逼少年公子瞳孔,厉声问道;“朋友好身手,但如果是名门正派,又有什么不好报出名号来?”

    剑南虹正待答话,座椅排列里面又站立起一个黑衣人来,身材精瘦,两耳腮旁鬓须密浓,目光寒冷炯炯有神,气势逼人,他来到公孙少杰身前,鄙视地看了一眼剑南虹,对公孙少杰道;“这种人也会些三脚猫功夫,公孙门主,交给在下来对付。”

    公孙少杰看看黑衣精瘦人,满意地点点头。

    黑衣少壮劲士见状,忙上前伸手拦住黑衣精瘦人道;“少盟主,你千万不可妄动,”说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剑南虹,又对黑衣精瘦人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会是谁?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黑衣精瘦人冷哼一声,轻蔑地道。

    黑衣少壮劲士手指剑南虹给黑衣精瘦人引荐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少侠就是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南秀描凤公子剑南虹。”他将声音故意放得很响亮,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满堂的英雄和黑衣精瘦人闻听此言后,无不耸然动容,人群里面开始骚动起来,四大公子,名震天下武林,特别是北俊南秀,不但武功高深莫测,人品也是万里挑一,超凡脱颖,饮誉为‘昆山片玉,桂林一枝’。

    人们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少年公子,传说中的武林异凤‘桂林一枝’,果然见他英气清秀,天资傲骨,实再是使人一睹欣快,耳目焕新,年青的侠女们眼波里面更是充满羡慕和迷恋。

    黑衣精瘦人略为迟疑片刻,随即抱拳行礼对剑南虹道;“江湖盛传北俊南秀,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貌赛潘安,玉树临风,在下山东黑狮烈焰寨黑豹神君今日有幸逢会公子,岂肯交臂失过?望公子不要吝啬,令在下满饱眼福。”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狂妄,他是山东省绿林盟主黑狮烈焰寨主黑八爷的独生儿子黑豹神君,以山东绿林少盟主的身份,他当然不愿意与四大公子中人一战,如有闪失,如何输得起面子?但是已经放出话来,却又不好退回躲避,只好硬着头皮一战。

    黑衣少壮劲士观言察色,赶紧圆场道;“少盟主与南秀公子一战,高手过招,不知战到什么时候,在下看今天主要是天威门门庭内的纠葛是非,就让公孙门主与他师兄自行酌情处理。”

    黑衣少壮劲士一番话合情合理,黑豹神君趁机下台,他向剑南虹扬手大咧咧说声;“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说完,退回到座椅排列里面坐定。

    满场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公孙少杰身上,公孙少杰的眼光也落在伤心浪子姜夙愿身上。

    满堂全场一下了安静下来,但是气氛异常紧张凝固。

    “其实今天的事情太明白不过——”那个幼嫩的,破响粗涩的童音再次响起,又恰恰是在这安静的间歇里,声音特别响亮。

    第三章

    大家扭头一看,还是先前胡言乱语被师傅扇了耳光的孩童,他的脸颊还肿得红红老高的。

    孩童忽地站起身来到大堂中央站定,手指着姜夙愿道;“大家想想,他一副憔悴孤单,病态弱容的样子,若不是身含奇冤,如何敢单枪匹马来跟强大的天威门和众位英雄作对?他明知不敌对方,一踏进天威门大门就可能再无生还的希望,他抱定必死的决心,他这样做又能说明什么?”

    他此言一出,群雄们更是一阵骚乱喧哗,想不到他小小一个孩童,竟敢在大堂上说出这番话,而且这番话极富折理,群雄们一时无言以驳,但是群雄众人是偏袒公孙门主的,群雄里面立刻有人破口大骂道;“黄毛小子,乳臭未干,还不快滚下去!”

    “臭小子,是你师娘还是师奶教出来的?一点不懂规矩。”

    孩童圆睁双眼,虎气生生,毫无一点畏怯的样子,他反唇相讥道;“都是些狗眼看人低,趋炎附势的家伙……”

    孩童的师傅,一位白发皤然的老人也赶紧起身离座追至堂中,中里大叫;“小祖宗,气煞老夫耶!”他边叫边伸出手臂抓向孩童。

    孩童见状,来不及与群雄们对口,赶紧溜身躲向旁边。

    “一直告诫你,这些英雄大爷爷们都是惹不得的,他们都是红眉毛,绿眼睛的人物,发起狠来连师娘,师奶都敢杀,你算什么东西?”老人口中一边喋喋不休的骂着,一边不依不饶地继续捕捉孩童。

    老人也不知是在骂孩童,还是在骂群雄们,让人听着不但别扭,甚至有些刺耳。

    老人与孩童在大堂中央追逐过去,追逐过来,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堂堂的武林筹备盟会上,这行为有点亵渎堂上的庄严气氛,群雄们只感觉到胸膛间有些压抑,说不出什么滋味。

    孩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老人趁势飘身直上,伸手一指点向孩童腰际‘俞中’穴位,眼看指端抵触孩童腰际肌肤,突然旁边伸来一指架住他指端。

    “老人家息怒,童心纯真可贵。”剑南虹笑容可掬地对老人道。

    老人见是剑南虹出手阻止,更加气愤,冲剑南虹吼叫道;“都是你这些后生,年纪青青的逞什么能?有好大一点本事就目中无人,把老夫的劣徒也给带坏了。”口里叫道,手里却不停,一掌拍向剑南虹。

    ‘砰’一声沉响,剑南虹起掌相抵,两掌相碰,劲功撞击,俩人各退三步,老人稳住身躯,静静地打量剑南虹,凝视片刻才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息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超旧人,唉,老喏,不中用了。”

    姜夙愿上前弯腰伸臂扶起摔倒的孩童,他内心对这个孩童充满了感激和钦佩,想他小小年纪就有无畏强暴,大义凛然的气质,不禁拍拍他的肩头,很多的语言都汇入这一个平常的动作中。

    公孙少杰目视姜夙愿道;“姓姜的,当年本门主念及同门情谊,才留你一条性命,你能苛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你不思忏悔,居然还口口声声称你受了冤枉。”说到此时,公孙少杰加重语气又道;“好,本门主问你,第一,你既然说你受了冤枉,有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第二,今天既然来到了天威门,你想怎样了结这段陈年往事?”

    姜夙愿挺直腰板,迎着公孙少杰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道;“当年你行使阴谋诡计时,行藏太深沉隐匿,不过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自然也留得有很多把柄,只是我今天前来则是要跟你来个痛快了断,咱们各按天命,来个生死搏斗。”

    浪子颜面铁青,星目含蓄锋锐,右手中已经握住三支蝎王镖,缓缓扬起。

    公孙少杰有力地迈出一步,神情稳定自若,眼神轻蔑地示意对方,你有什么能耐尽管放马过来。

    “蜂镝蝎王镖!”人群中有人惊呼道,余是议论声沸沸扬扬争个不止。

    公孙少杰号称中州第一剑,但是面对蝎王镖,他没有出剑,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防范的动作。

    姜夙愿旋身发劲,右手借旋转之势微微一抖,漫空立刻响起蜜蜂的‘嗡嗡’蜂呜声,震人耳膜的蜂呜声里,三线寒芒彼此追逐,电射而出,直取公孙少杰。

    公孙少杰身躯不动,眉梢与嘴角轻轻抖动几下,双目瞳孔迅速缩小,避开满空虚张声势的蜂呜假像,直视三线寒芒的来路角度与方位。

    公孙门主猛地扬臂在空中迅速一抓,然后停止凝固不动,满空的蜂呜声和闪现的寒芒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公孙少杰从容不迫,屹立不动,他停止在空中的手掌指缝间稳稳夹住对方射来的三支蝎王镖,他身躯不动,轻易地就破解和截取了对手的飞镖,只此一伸手就显示出他精湛的技艺和临敌的镇定,大家风度,简直使群雄们反应不过来。

    少顷,满堂爆发起一片激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声浪一片盖过一片,经久不息。

    姜夙愿楞在一旁,神情有些狼狈,他没有料到敌手如此强大,自己拼尽功力疾发出去的三支蝎王镖竟被对方毫不费吹灰之力地注截取下,他又抽出几支蝎王镖握在手里,一时间犹豫不决,没有信心再次发镖。

    剑南虹绕到姜夙愿身后,小声催促道;“快发镖,他是强弩之末,不要让他喘过气来。”以南秀公子的技艺和目力自然能够看透公孙少杰的破绽和弱处。

    其实公孙少杰就是以心理的攻势在征服击垮对方,他无视对方蝎王镖厉害,只是想出手一招就破解镇住对方,他也确实达到了效果,出奇不意,一招制敌,几乎使对方丧失了继续搏斗下去的意志,只是他也没有料到蝎王镖上有如此沉猛的劲力,来势急骤狠准,他虽然表面上看很轻易就破解和截获它,而实际上内在胸腔几乎被震荡得要炸裂一般,那一瞬刹间呼吸窒息,全身体内气血狂涌,差一点把持不住,对方如果再继续跟招发镖,他毫无还手之力,连后悔都来不及,这一切自然没有躲过南秀公子的高深目力。

    姜夙愿没有动,剑南虹十分着急,再次小声催促他,姜夙愿还是没有动,不但没有动,而且全身不停簌簌战抖。

    剑南虹勃然大怒,正待发着,却见大堂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位少妇,玉佩珠环的金玲声中,莲步款款盈盈。

    满堂所有的眼光都被少妇吸引住,少妇锦衣华丽,珠宝璀璨,过份的装饰拥戴掩盖了她自然天生的美丽,给人一种虚缥的夸浮美感,她就是公孙少杰的夫人,已故的天威门门主丁如故的女儿丁香。

    她曾经就是姜夙愿的小师妹,青梅竹马,盟山海誓的初恋情人,后来移情别恋,背信弃义抛弃了姜夙愿,投身至公孙少杰的怀抱,剑南虹理解浪子,虽然事隔十年,他的伤口依旧痛楚。

    丁香的出现使充满金戈杀伐的大堂平和安静下来,公孙少杰的脸色神态也慢慢恢复如初。

    只有姜夙愿反而更加失去常态,脸色惨白浮青,嘴唇乌黑,神态晃晃糊糊,如痴如呆,病弱般的身躯更加憔悴单薄,使人望而生怜。

    天威门主夫人丁香神情冷若冰霜,她来到丈夫公孙少杰身边,神情倏尔变得温柔婉转,小鸟依人,她挽住丈夫手臂,轻声问道;“郎君,没有什么事吧?”

    公孙少杰坦然笑笑,摇摇头。

    丁香夫人放下丈夫手臂,目光向姜夙愿方向望去,黛眉微蹙,略略感到吃惊,她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她来到姜夙愿面前,神情又恢复到先前的冷漠傲慢,迷离的眼波里流露出些许鄙视和愠怒,浅启樱唇道;“怎么会是你?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走吧!”

    轻轻温柔的声音,但是字字句句令人寒齿。

    姜夙愿此时不知怎么的,只是痴痴望着少妇,曾经的师妹,曾经的恋人,嘴唇喃喃嚅动,却发不出声音,刚才面对群雄那种置生死至度外的从容不迫的孤胆侠气不知到那里去了。

    为什么历经了十年之久,心中的爱依旧不能淡忘?风干的伤口依旧痛楚?他为她伤心,为她沉醉,为她飘泊,他心里一定鲜血淋淋,伤痕累累,一定痛苦到极点。

    剑南虹望姜夙愿,不停地摇头,这位浪子刚才放弃了一次最好的复仇机会,他为情所困,那双明湛的星目已经失去了锐利,显得空洞洞的,一副身不由己的失魂落魄神态。

    剑南虹知道浪子已经消出杀气,丧失战斗力,赶紧抽身越过姜夙愿身躯来到公孙少杰面前厉声道;“公孙门主,青天在上,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切的善恶真伪自会暴露在公理面前,今日暂时作罢,三日后学生与浪子朋友必定会再来讨还公道。”

    在座群雄里面也有人明白,当年‘飘香剑客’丁如故在世时,对姜夙愿特别赏识和器重,不管出游他访,或者在府邸迎接宾客,总是将这个徒儿和女儿带在身边,时常向人炫耀他这徒弟的人品和资质,实际上早就将这徒弟看作女儿婿了,而那时少年的姜夙愿号称‘飘香玉郎’,的确清爽英俊,机敏过人,和而今落拓的飘零客相比,当真有恍然隔世之别……

    群雄里面很多人站立起身来想留住俩位不速之客,有人高声大叫;“天威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要走可以,留下一只手臂或者大腿!”

    群雄轰然响应,一起向剑南虹,姜夙愿围过来,气势森严,大有一触就不可控制场面的情境。

    剑南虹见这阵势,难免被挑逗起年青气盛的方刚气血,立即运动内元罡流真气贯注全身百骸,瞬刹,群肌蓄劲,他冲空吼喊道;“不怕躺下的尽管上来!”

    金折钢断的音韵中充满雄厚的声度,似龙吟凤呜般的浪潮波震得大家众人心跳加速。

    黑衣少壮劲士也趁机挡在群雄众人面前,伸手劝阻道;“诸位英雄切莫冲动,描凤公子出剑,天下有几个高手敢放手一试?况且天威门乃中州名门正派,咱们依多欺少不放人,日后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天威门声誉,叫天下英雄笑话?”

    公子少杰挥挥手,意示大家闪开,群雄众人自然让开一条路,目送二人离去。

    剑南虹与姜夙愿二人走出天威门,径直回到杏花楼客栈二楼酒楼里面,选一张靠窗的桌子坐定,剑南虹点上几样酒菜,不多时,店家小二送上酒菜。

    几杯闷酒下肚,姜夙愿的神情缓缓恢复过来,剑南虹端起酒杯对他道;“公孙小子近期打遍中州无敌手,自然养成了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性格,今天在天威门大堂上他与你交手时,根本没有把兄台的蝎王镖放在眼里,结果他犯了一个轻敌的致命大忌错误,他硬生生强行接住兄台的蝎王镖,表面看上潇洒轻松,本想以此一招来镇住你,没有料到挟俱仇恨的蝎王镖几乎使他拿捏不稳,那一瞬间,他受兄台的劲力震颤,百骸欲崩,后劲跟续不上,如果兄台再迅速发镖,也许当场就可以杀死他,起码可以使他当跌场倒,在天下英雄面前落败。”

    姜夙愿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喝酒,烈酒的热度已经使他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红晕,空洞洞的眼睛再次闪身射起明湛的精泽。

    剑南虹喝一口酒,继续道;“公孙小子本想在群雄面前露一手,崭现他盟主的技艺和气度,没有想到差一点自掘坟墓,要不是那个女人,他已经败给你了。”

    姜夙愿放下酒杯,摇摇头叹口气道;“公孙少杰毕竟是公孙少杰,如果能够这么容易就将他击倒,那么他又何以能够称雄中州,挫败各路豪杰,其实以我的武功并不能击败他,而只是拼个两败俱伤。”

    “不——”剑南虹肯定地说道;“你不要缺乏信心,你应该相信正义……”说到此时,剑南虹皱皱眉头,叹口气又道;“学生只是担心,如果下次再去天威门挑战公孙小子,那个女人再出现,以兄台的状况如何面对?那可是生死攸关的搏杀,还有,你十年来不是一直梦寐以求为先师复仇吗?其实那个女人不管你曾经多么爱她,那都是过去,现在毕竟是她背信弃义抛下你,她带给你的只是痛苦和耻辱。”

    姜夙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的目光向窗外的远山眺望。

    剑南虹看看姜夙愿,喝下一杯酒,鼓足勇气又道;“其实那个女人已经不值得你爱了,那段感情也已经变质了。”

    姜夙愿猛然回头,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管她现在如何变心,可是她在我心中却永远是那么单纯美丽而活泼!”

    “兄台不要忘了你身负师仇,含冤爱屈,你如果不忘记她,就不会坚定你的斗志,拼杀公孙小子时就会分心,就会丧失成功,兄台!一个真正的武士是应该有骨气的,我不希望你毁在一个毫无信诺可守,见异思迁的女人手里,你的英雄本色到那里去了?”剑南虹慷慨陈词,将心中的积郁一吐为快,也想激励他振作起来。

    姜夙愿长眉分张,目眸里已经微带寒意,他一拍桌面道;“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侮辱她!”

    “可是作为兄弟间,兄弟必须得为兄台想,得为兄台的师仇和十年的含冤飘泊想,兄台必须忘掉这个无情的女人。”剑南虹针锋相对地顶撞道。

    姜夙愿一下了站立起身来,用手将衣衫的下摆撕扯下一块,眼珠血红,遽下断言道;“咱们虽然相识短暂,但是在下已经把公子当成是在下的兄弟了,从现在起,天威门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咱们算是割袍断义,从此陌同路人,如果你再侮辱她,在下就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说完,浑身不停战抖。

    剑南虹顿时感头脑轰然巨响,万万没有想到姜夙愿竟为了一个负心女人立刻跟自己反目断义,说出这番绝情的话,尽管天下最高境界的内家功法使南秀公子修养得有很深的内涵和抑制定力,但此时仍然感觉全身血液沸腾,气涌胸腔,再也忍耐不住,‘嚯’地站立起身来,四目相视对峙,当真是陌生得如同路人。

    双方对峙,空气异常紧张,终于剑南虹淡淡说声;“学生看错你了!”说完,转身连头也不回就一直下楼而去。

    剑南虹负气走下酒楼,只感觉胸脯闷堵得慌,他吩咐店家小二牵出自己的坐骑来,就跨上玉骓兔雕鞍上,双腿一夹,玉骓兔一声长长嘶呜,洒开四蹄,绝尘而去。

    待剑南虹走后,酒楼大堂里面安静下来,姜夙愿逐渐冷静下来,一阵阵惆怅和空虚袭起,他胸腔如针刺般隐隐作痛,这是他长时期痛苦和伤心所得的积郁,但是今天似乎疼痛得比往常厉害,额头沁出了层层汗珠,他坐在桌前,那包含在眼睛里面,但又从不留出来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流淌在脸颊上,口中喃喃自语念道;“剑公子,你还年青,你还没有经历过爱,有一天你会体谅我的……”他伸手抓起酒壶,大口大口直往嘴里灌。

    桌上的两壶酒很快喝完,姜夙愿嘶声大叫;“店家!上酒来,要大坛的。”

    待大坛的酒上桌后,姜夙愿干脆双手抱起酒坛往嘴里灌,酒浆溅淌,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放下酒坛,喘得几口气,口中还是不停地念道;“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只有爱与纯洁的感情才是最美好的,最宝贵的,最能清晰地留在记忆里,剑公子,你不应该怪我……不应该怪我……”他又抱起酒坛仰起脖子往事嘴里直灌。

    眼前一切都在摇晃,一切都在旋转,他醉了,但此时反倒轻松了,他暂时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伤心,也忘记了昨天,他口中大叫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他放声狂歌狂笑,歌声与笑声激越苍凉,奔放豪纵,但是歌声笑声里面始终都透着一丝凄楚,听起来有荡气回肠的感觉。

    楼梯‘咚咚’作响,紧接着跑上来一个人,正是今天在天威门中相遇的黑衣少壮劲士,黑衣少壮劲士径直来到姜夙愿桌对面坐下,拱拳对姜夙愿行礼道;“壮士豪饮,气吞山河,人传伤心浪子洒脱放纵,果然名不虚传。”

    姜夙愿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强烈的酒精刺激已经使他双眼血红。

    黑衣少壮劲士挥手喊道;“店家!重新来一桌上等的菜肴,开两坛上等的好酒,拿大碗来。”

    店家小二收拾残桌,很快重新端上几道上等的精品菜肴,两坛上等的状元红酒,再添两只海碗作酒碗。

    黑衣少壮劲士为对方和自己斟满碗里的酒,端起碗来敬向姜夙愿道;“在下‘追魂阎罗手’鲍昆,早就仰慕姜大侠与南秀公子威名,只是云雨相隔,一直无缘得识,今日能够结识二位,也算是生平有幸。”

    姜夙愿端起酒碗来与他碰触,冷冷道;“追魂阎罗手为京都五虎飞捕之末,六扇门中的精英高手,喜欢喝酒,也算是朋友。”

    俩人碰碗后都喝干碗里的酒,黑衣少壮劲士名叫鲍昆,江湖人唤‘追魂阎罗手’,名排京都五虎飞捕中第五虎的位置,以一手五行追魂星锥手法威震北五省。

    鲍昆又斟满碗中酒,忽然问道;“为何不见南秀公子?”

    姜夙愿苦涩笑笑,回答道;“他不想喝酒,已经走了,阁下如果想喝酒就请继续留下来,如果不想喝就请离开,在下对其它任何事情都不感性趣。”

    鲍昆观言察色,凭敏感似乎觉察到他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于是马上见风使舵地道;“酒为英雄本色,如果与豪纵奔放的浪子大侠相聚,没有酒才是生平中最遗憾的事,好,咱们今天就喝酒。”

    姜夙愿酩酊飘然,但是不管怎么喝,他都不会倒下,始终是那个样子,到是鲍昆已经喝得酒气翻涌,满脸通红,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只好站起身来告退道;“浪子大侠不但见识广博精深,这酒量也当真吓人,兄弟告输,下次有机会再领教。”

    姜夙愿点点头,算是与回礼对方告别,待鲍昆走后,他还是继续喝。

    直到夜幕降临,姜夙愿才摇摇晃晃地走出杏花楼客栈,步履蹒跚地穿行在黑夜里。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一条浅浅的河流,月光映着河面,波光涟漪闪亮,岸畔一片青青的草坪,浓郁遮蔽的柳林。

    阵阵夜风吹起,柳枝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淅淅的柔和声响,这里太熟悉不过,这里曾经是他与小师妹经常幽会的地方,他们经常相互依偎拥抱在一起,盟山海誓;‘此生只拥有对方,要用毕生的爱去呵护对方……’

    柳林,河流,月光,夜色,所有的景物与一切依旧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现实的变化太冷酷,太残忍,为什么这一切要改变?为什么她要变心?

    姜夙愿情不自禁地来到岸畔的柳林树下,在青青的草坪上坐到了从前经常坐的位置上,师妹楚楚动人的清脆得有如银玲般的声音,美丽的面容和映着月色波光的眼睛,犹在耳畔和眼前,他从背上抽出铜笛横在嘴唇边。

    一缕笛音随风响彻夜里,笛音凄楚迷离,缓柔回慢,如幽谷空泉的点点滴滴水声,又似失去伴侣的孤雁的声声哀呜,如泣如诉的笛音在静夜里使多少旅途者听闻后潸然泪下,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使多少失眠者更加辗转难眠,流泪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