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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住进圆明园几日,但属夜猫子的零泪一直没能适应早起,大清晨,她站在竹子院的门口,没睡醒地揉揉眼,一个劲儿地抱怨,古代人是没啥夜生活,可也没必要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吧,她困得连打几个哈欠……
“给格格请安。”
抬起昏昏欲睡的眼,她看到傅恒袭一身银白云锦的侍卫官袍,平日里惯常冰冷一片的英俊面容,此时却微挑起眉眼,眸带一丝隐匿得极好的浅笑,与她相望。
零泪痴迷了似的的凝视着他,不由自主地点头,都说美人如花,而他就是一株冷澈灿霜的雪中白梅。
“格格”,见她似在出神,他轻咳了一声。
她忍不住笑颜灿灿地靠近过去,声音清亮,“傅大侍卫,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呀?”
“皇上命我护送格格前去……”被她深深注视,他颇感不自在,微低下头,才继续道,“陈大人在驿馆等着你呢。”
“好啊,咱们走吧”,她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起来,负手几步小跳着出了竹子院的门。
…………
“你不是御前侍卫吗?为什么我每天去给皇帝请安,都没有看到你?你年纪看起来不大,怎么就当这么大的官儿?你武功不错,哪天找机会咱们切磋切磋?你……”一路往大宫门走,她就像个八卦记者围着他不停的问,他已对她的喋喋不休习以为常,边简短地回答她,边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大宫门外,马车早就静静候在那里。傅恒扶着她上了车后,抢过车夫手上的缰绳,“我来赶,你回去吧。”车夫愣愣地让到一边,什么时候瞧见过御前侍卫亲自赶车啊。零泪不愿自己呆在车内,就坐在车辕上,继续和他聊天。虽然,多数是她负责说,他负责听,可一路下来,谁都没觉得烦。
身处在这陌生的世间,他似乎是唯一令零泪放心之人,短暂相处,她发觉,他没有利欲算计,也没有存着坏心来接近她,更不会跟她玩些勾心斗角,他仅仅只是尽责护她周全,再无他念。正因如此,她反而愿意与他亲近,无论是嬉笑怒骂、挑衅斗嘴,哪怕他毫无回应,她也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她瞟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住在园子里的第一天,遇到件事儿……”
傅恒扭回头看她,见她脸上神情凝重,便隐隐猜出发生了什么,她身份特殊,在皇家之内太过扎眼,况且她天性率直,不懂与人虚与委蛇,今后少不了会遇上麻烦,不由委婉道,“其实,你现在是格格,可以向皇上请旨,派几个侍卫守护竹子院的。”
她又瞄他一下,当然听懂他言外之音,忍着笑,明知故问道,“就算派了侍卫又怎样,我都不认识,万一他们是被人收买,晚上趁我睡着一刀抹了我脖子,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一定要让他把话说这么直白嘛,他面露尴尬地低着头,“我可以做你的侍卫……”
零泪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枉他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没想到脸皮这么薄。她很不客气上手捏了捏他棱角分明的双颊,惹得他面红耳赤,立即把头压得更低了。见他如此害羞得可爱,她笑歪地靠在他身上,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猫儿似地在肩头蹭了蹭,“就这么说定了。你这人还真是仗义,我赶明得在皇帝面前好好夸夸你。”
他帮她可不是为了向皇帝邀赏,略有不悦地推开她近在咫尺的脑袋,闷声道,“你好歹也是个格格,这么没规没距,小心被人家看到说闲话。”
居然又给她摆臭脸看,她狠狠剜他一眼,等他成了自己的奴才后,看她怎么好好修理他,走着瞧……
马车缓缓来到驿馆,陈秉之一家已收拾妥当,在前门处正等着她。零泪身手灵活地跳下马车,脚还没沾地,有块粘人的“膏药”就贴了上来,浓浓的脂粉香熏得她连打几个喷嚏。
“姐姐,我就要走了,瑶儿会很想你的,姐姐是不是也舍不得瑶儿啊!”
“是啊是啊”,零泪撇撇嘴,这丫头缠人的功夫真是与日俱增啊,“你以后要替我承欢膝下哟”,嫌弃地一把推开她——别缠我啦,快缠你爸妈去!
“你早晚有一日也会回家的”,陈秉之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意味颇深。
咦!她微怔,愣愣地看他,怎么突然觉得他高深莫测起来,讷讷,“陈……父亲一路顺风。”
陈秉之点了点头,又向傅恒拱手告辞后,便先出门,让她们娘三儿话别,傅恒知趣地也跟了出去。
没了外人,陈夫人才牵过她的手,走到僻静处,小声叮嘱,“宫中日子不好过,你要事事小心。虽然皇上必定会对你宠爱有加,但你也不能侍宠成骄……”
“知道啦”,她懒懒应着,才入宫第一天她就知道,这火炕不好跳。
“还有……”陈夫人迟疑片刻,又道,“熹妃应该对你很好,不过,你也不要和她过分亲密,毕竟她只是你的义母,亲生手足尚且会不顾至亲之情,何况你们这种关系。”
“哦”,她心不在焉地哼了声,仿佛没有在听陈夫人的唠唠叨叨。反正无论陈夫人说了什么,都是藏着掖着一些秘密,她追问也无用,索性就应承道,“你放心吧,我零泪其他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
陈夫人听她这样说,微微笑了笑,“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是和我年轻时很像。”
“是嘛”,她摸摸鼻子,掩去一脸的怀疑,这女人给她的印象就是冷冷淡淡,年轻时一定是个难搞的冰山美人,心里不禁好奇陈秉之是怎么娶到她的?
“姐姐”,婉瑶拉过她的手,拽到一旁要和她说悄悄话,“那个……那个……”
“哪个啊?”零泪不耐烦地瞪着她。
“就是……”婉瑶吞吞吐吐道,“姐姐别再像上次那样欺负三阿哥了……”
零泪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噎住,又依依不舍又哭天抹泪的,原来都是前戏,重点其实在这儿呢。她犹豫是不是该成全一下少女思春之心,换她出苦海呢?
婉瑶看她一眼,声音几不可闻,“姐姐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三阿哥没那么坏,姐姐应该和他相处融洽些。”
没那么坏?零泪又好气又好笑,一面之缘,就被迷得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将来要是真和那个三阿哥扯上关系,这小丫头岂不是会六亲不认!但转念一想,似乎弘时没什么好下场吧。她身为姐姐,看来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否则将来成了少寡也确实可怜。
“我和三阿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招惹我,我绝对会对他客客气气”,她笑笑敲了下婉瑶的脑门。
见她答应了,婉瑶这才松了手,嘴角含羞地回到陈夫人身边去了。
看着小丫头在亲娘怀里又恢复一脸稚嫩笑容,零泪觉得还是不要过早担忧了,说不定这年头的姑娘都是花心泛滥,过两天就移情别恋了。
陈秉之派人进来催促着要启程了,陈夫人不放心地又叮嘱她几句,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让她韬光养晦,凡事绝不强出头……还有完没完啊,零泪撇撇嘴,难道非让她当个缩头乌龟,这个“娘”才肯安心!
好不容将他们送上马车,零泪站在门口长长舒了口气,傅恒一旁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懂这一家子,说是送行,怎么一点离别伤感也没有。直到马车渐渐远去,他才难得好奇地凑了过来,“你和父母的关系不太好吧?”
“你什么意思啊?”她的声音干巴巴地。
他观察着她脸上神情是否有变化,再度开口,“似乎陈二小姐和父母更亲近些。”
她深深叹了口气,充满疲累,“你应该明白呀,向来少子得宠。你不也是家中最小嘛。”
是这样吗?傅恒沉默一会儿,轻轻嗯一声后,道,“不过你比陈二小姐有福气,你还有皇上和熹妃疼爱呢。”
她暗暗冷笑,这样的福气她愿意免费送人,唉,事已至此,她只能尽职尽责地演好她的“陈大小姐了”。
秋风拂面,她缩了缩肩,半眯起眼扫过街道,晨市已起,喧闹的叫卖声暂时让她忘了前途的迷茫,她笑着回头对他道,“我入京后就直接进了圆明园,还没有好好逛过北京城呢。咱们先别回去了,你带我去玩一玩吧。”
“好”,他毫无犹豫地点点头,浅笑道,“我带你去吃这里最有名的豆花吧。”
“那还等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拽着他就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