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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守贞又出动了多次突袭,目标皆为兴捷军,这样一来城西城北的护圣、奉国二军警戒心即略有怠惰,估么着李守贞知道机会来了,终于纠集一次最强力的打击力量,改出西门闪击护圣军。
这一次出击有些效果,他们趁着护圣军暂时被打退时迅速破坏了西门外那六层木栅的前三层,以及不少的筑堡,而后退回了城内。
然而禁军只花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再度修复了两层木栅,随后河中军又在第三日再度冲出,这一回只破坏了一层就被打退回城,此次不但效果不彰还折损了些人马。
这样的拉锯不断持续着,郭威索性不让部队痛击敌人,而是先让军队后撤,然后等敌军正在破坏时反攻把他们轰回去,同时又加筑了两层木栅。
反复数次的拉锯后郭威又命令每隔五十步修起一座箭塔,这一来河中军连出击都不敢了,干脆就这样缩在城里干耗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时间已到了九月中旬。
二百里外的长安永兴军这边,城外十五里,郭从义站在一个土丘上,焦急的等待着探马们的回报。
“报!”又一个斥候已经回来了,“禀郭帅,王继勋大军依然一切如常。”
王继勋是李守贞手下的大将,此人深得主子信任,信任到当初被白文珂麾下的陕州都监王玉偷走了潼关后,李守贞居然还继续重用他。
王继勋带着河中相当一部分主力部队开到永兴时,和郭从义有过多次小规模的接战,郭从义将战报加油添酱地渲染一番后,托以“栎阳大捷”而上报朝廷,得到了表彰。
然而王继勋退到新丰后,郭从义也就再不敢进击了。当然郭枢相确实没指望郭从义搞出什么大动静,只要威胁赵思绾的同时严密监视王继勋军动向也就可以了。
永兴行营都监王峻听到这斥候的报告,不禁皱着眉质问郭从义道:“什么叫一切如常?就凭你让他们去看看炊烟么?”
郭从义听了这句话心中升起一肚子火,不过他毕竟时常还得依仗着王峻出主意,故而强忍住了没有发作。
“不必焦急,敌营中混入了我军的细作,等他们回来报告就好。”
王峻用力叹了口气,他和郭从义的关系倒也新奇,一方面两人说话总是不能投契,即使不算“半句多”,那也聊不到十个来回就立即兜不拢。然而双方却都没有把相互间的龃龉闹到上面去,就连上书稍稍发个牢骚都没有。
临阵搞得自己破了局,那么两个人到底都没什么好处,既然如此二人也就不搞些过分的“互害”之举了。
“郭将军您放了几拨细作了?有一个回来的吗?”
见郭从义不愿应这个问题,王峻就替他答道:“没有!一个回来的都没有!这证实了什么?正表明咱们的所有细作都被王继勋扣了!如此严密的防备,必是要有所动作生怕我们知道!”
“好了好了!你说得对、对、对!但是探马也查了,细作也派了,咱们还能怎样?”
“打呀!”王峻毫不犹豫的答了这一声:“只要咱们时不时干他几仗,立马就知道王继勋全军是否还老老实实的待在新丰。”
“打个屁!”
郭从义终于怒了,他知道七月初天气暴热的时候军中刚闹了一大场瘟疫,后来入了秋刚刚才缓过来,而且周边的军粮征调也越来越困难。这时候出骊山去新丰打仗,那赵思绾万一从背后袭击怎么办?
“你不怕背后敌袭么?”郭从义冷笑一声。
“末将保证,赵思绾绝对不敢打,他此时如此缺粮,现在抓住机会打草谷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来袭击咱们?”
“哎……”郭从义长叹一声道,“王都监,你保证又能有什么用?舍本逐末的事郭某坚决不能做!咱们最主要的任务是看住赵思绾,不让他出城打草谷吃饱喝足来打咱们,”他又用力指了一下东边河中的方向:“还有禁军!”
王峻无法再说下去了,他知道郭从义立刻又会重施故技,拿当初自己攻打长安失利的事当话瓣了。
果不其然……
“你老是打打打,当初刚来长安我就听了你的,给了你两万大军呀!结果如何?结果如何啊?那次我没有苛责你,向朝廷写战报时更是处处护着你,还望王都监行行好,不要再令本帅为难了。”
王峻拜手垂首对这位主帅行了个礼,便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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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蒲州府南面兴捷军中,承远自从来到这里,头一个月打了几仗后也就逐渐沉寂下来。直到两三天前伪秦军才发动过两次大规模进攻,这两次攻击李守贞几乎是拼了老命,郭威的部队也吃了不少苦头。
除了最初“黑白双骑”那一战立功之外,每一次敌袭他都守在主帅身边,不过郭荣是个绝对拒绝缩在后面的长官,因此这几次反袭击战中承远还算小有斩获。
自从那次以后,除了平时去裘飞虎新建的骑都操练些武艺,承远却再也不愿和裘飞虎一起上战场了。他知道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黑白双骑将”的名声既然打了出去,那么一到接战时自己自然成为河中群雄收功绩和经验值的目标,战场上变成大boss还好,狐假虎威人家都躲着你,然而变成小boss一般都没啥好事……
每随郭荣迎战时,他都拒绝再骑那匹黑马,承远一边处理下属各司参军送来的汇总心想:“要我去扮猪吃虎那还可以,若让他人扮猪来吃我,那还是算了吧……”
现在围城战拖到入秋,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承远等的不耐烦了起来:
“难道真的又要像正史那样一直围到来年八月?按理说这回出动了三支禁军,粮草也更加充足,李守贞绝对无法再有侥幸心理。而且有了曹正的建议(曹正跟承远出现在河中,这也属于历史的改变)两军的几次大战,禁军都有意的减少对河中军过度杀伤,而是先撤后再反推把他们轰回去。这样敌军吃饭的嘴成倍增加,李守贞应该不得不狗急跳墙了呀?”
另外前些日子郭威曾经问过自己这个行军司马:让他根据情报来推算李守贞的存粮大概有多少,承远知道本来正史上李守贞熬到明年三月就不得不吃人了,按照自己重新的估算那河中九月末存粮也要见底。
这个判断当时他说得斩钉截铁,因此到时候失效的话,那别说将来升中军司马了,现在作为兴捷军司马的他威信也要大打折扣……
“历史还是不会改变么?那我穿越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如果一切回归正轨那倒也好,兴许我找机会回到洞儿山,没准又能回到21世纪初了。”
承远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中军大帐那边擂起一阵鼓声,他心想“这个时候升帐,不合规矩啊?”他等了好久中军那边都没有再次擂出散会的三通鼓,剧烈的好奇心下承远索性拉过一匹马要去看看情况。
走至城西,承远只觉远处一片吵闹,仔细一听,却是一阵阵海量的马嘶之声。他望向西门处,一群群无人骑乘的军马正被不少河中军士赶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承远粗粗匡算了一下,至少有四五千匹。
“这不几乎等于河中军所有马匹的一半么?”
不一会儿郭荣笑吟吟的从大帐中走出,一见到承远,他不由奇道: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郭荣知道他肯定要问这些军马是怎么回事,索性先给他解说了:“成奎远,你给河中军估的粮草果然不错!刚刚李守贞派了儿子李崇训出城,准备投诚了!”
承远大张了嘴,想不到变化还真的说来就来。
郭荣解开缰绳上了马,于是两人一边并骑回营,一边接着说事。
“投诚?”承远还是一脸的懵:“会不会太顺利了?难道是诈降?”
“你睡糊涂了么成奎远?哪有人派自己亲儿子当诈降之将的,更何况,”郭荣手指远处那些军马:“更何况人家还把全城的军马都献了出来。”
“这些军马也就是五千匹左右,也就是全城的一半,郭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呀。”
“哈哈……你忘了么?还有一半的马匹都在王继勋那里,当初郭从义派人来报过多次了,他们探得那里也有四五千匹。对了,李守贞还让人从河中府城内送来了他私刻的秦王印鉴以及一封书信,另有许多各类违禁之器物用品一并上交了。回头两边一谈判,那么河中围城战即告结束,百姓们也不必人相食的受苦了!”
承远眼珠转来转去的想了一会儿,这个事情怎么就赶得那么寸呢?正好让自己估么着军粮快要吃完了,他就宣布不玩了;另外众所周知谈判最好的筹码那就是几次胜利,所以李守贞几日前非常刻意的发动了两回大规模进攻,好像在对世间宣告:“我不行了!这是谈判前的回光返照”一样,有一种一切都安排好了的痕迹
但是承远这次确实不得不相信了,毕竟人家把全城的军马都献了出来,这好比一个人用刀自砍了双腿,然后说:这下我真的跑不了了,您总该信了吧?
本该持续一整年的河中围城战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