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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急忙忙撇下了小白脸苏杭,确实是因为我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既然我死了,还有鬼魂,那我爹娘也应该有鬼魂才对啊,我一定回去找找,死老爹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找一找我娘。
娘虽然不争气,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娘啊!生我养我,最后还因为我被枪毙,丢了性命。
我做了鬼以来,总是觉得有许多不便,可能是我不太合群的原因吧,也没个伙伴,一个鬼挺孤单的。如果能找到我娘,起码可以一起做个伴儿。
我决定还是先回去吊脚楼瞧瞧,那是我死去的地方,说不定会找到些线索。现在想来,我竟然是被自己的死相给吓得慌不择路、仓皇出逃的,也真是够没有出息的。
空间现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算百里千里,也能很快就到。只要飘得足够高,心里想着那个地方,就能跨越山河,翩然而至。
这起码是做鬼的好处,看起来,还不赖。
原本我从跑出家门,一路晃荡到遇见苏杭小白脸,是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可我回到吊脚楼,却只花了半天功夫。午夜时分撇下苏杭,天亮时分我就到了。
我推开门,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我的妈呀,莫非我的尸体已经……
我们家在整个村子里,都属于比较被孤立的,这得益于我那死老爹的光辉事迹。
那些村子里的婶啊姨啊,其实都挺想和我那死老爹有点啥的,可多数有贼心没贼胆,再说,就算有贼胆,也不敢上门。
至于男人们,谁见自家女人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还会来串门,背地里使绊子都来不及呢!
所以,我们全家都还活着的时候,家里除了少数几个走动的亲戚,几乎没有人串门。平时农忙时节,再忙的时候,都是娘带着我,从早干到晚,根本找不到哪家人互相帮工。
活着就没人来,死了更不会有人上门,农村都是很迷信的,谁愿意往这全家都死了的屋里钻,恐怕宁愿绕路也不愿意连从家门前过路,何况进门。
所以我死了这三四日,肯定是没人收尸的了。
我强忍住恶心,踏上了木板楼梯。
再怎么恶心,那也是我自己的肉身啊!不能自己嫌弃自己嘛。
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双脚,没有穿鞋,穿着袜子。袜子全都湿透了,渗着黄浊的液体,滴在地上。
地上已经有一滩黄水了,还有些已干的水迹。我虽然是第一次死,但我也知道那就是脓水一类的液体。
再往上看,我的胃一阵阵抽搐,恶心作呕,可是我确实什么都吐不出来,因为我胃里没有食物。准确一点说,我根本没有胃。
可是场面实在太过恶心,我原来那张白皙的脸,都已经变成了红紫色,大洞小眼的,几乎遍布着脓疮和血水。
我整个短袖都已经被这些脓水浸染透了,变得污浊不堪。
我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无数的蛆虫翻涌,它们蚕食着我的血肉。
我一开始是恶心,这会儿却变得无比伤心。
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死了,自己鲜活的生命,正在一步步凋残,一点点被蚕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我的痕迹了。
我,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儿,我无力地跌坐在楼板上。
默默地哭,我不想像狼嚎一样嚎啕大哭,我只想默默地哭。
可是我连一滴泪水都没有。
就这么在地板上趴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好想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我不愿再看到眼前的场景,只想快点离开。
我几乎是飞奔着飘下了楼,可就像一辆飞速行驶的车,在楼梯口,我硬生生刹住了车。
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不,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他一脸冷笑地看着我,看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上下,跟苏杭小白脸一个年纪,不过比苏杭多了些凌厉霸道的气质。
“你是谁?”我觉察到他是在看我。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地说,他的确能看见我。
“你是人是鬼?”我问。
他盯着我说:“这不重要。”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我没法不耐心些,“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凶光,几乎是用审讯的口气在问我:“你为什么接近苏杭?”
原来是因为那个小白脸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觉得他投缘,多聊几句,怎么,不可以吗?”
我没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只是如实作答。
“最好如此,我念你是个新丧之鬼,才一路跟踪你到这里,没有动手杀你。你最好别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做得到吗,柳絮?”
“我没打算再见他。”我赶时间,不愿意多费口舌,“还有,叫我柳玫眉。”
他淡淡一笑,变得和善了些,“对我来说,都一样。”
“没什么事的话,我赶时间,先走一步。”我说。
“可以。”他站在门口,一侧身让开了些。
我点点头,穿了过去。
“等等。”我刚出了门,他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我有点不耐烦了。
“你急匆匆是去找谁吗?”他踱步到我的身边。
“找我父母。”我强忍住不耐烦的情绪。
“他们也死了吗?”
“不错。”
他又绕着我走了几步,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或许我可以帮忙。”
这倒让我诧异,“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摸了摸鼻梁,“当作交换吧。以后你别去招惹苏杭。”
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划算的买卖,所以我一口答应了。
他让我带他去我爹娘的墓地,我找他帮忙,不能撒谎,迫于无奈只好带他去了水田。
对于葬在水田这种地方,他自然有些诧异,不过我解释说,我爹娘吩咐死后要把骨灰撒在水田里,他摇摇头不置可否,把手伸进了其中一个水坑。
那是我撒骨灰的水坑,里面肯定残存着娘的骨灰。
“是个女人,三十七岁,轻微心脏病,火化,枪伤,额头偏左。”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别说是人,就算是鬼,也做不到吧!
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抬起头正盯着我看。
“你娘是被枪毙的?因为什么?”他的眼神倒并不咄咄逼人,看起来只是随便问问,可是还是令我感觉不舒服。
我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说了“杀人”两个字。
他“嗯”了一声,一摊手把从水坑里捧起的水,洒回水坑里,慢条斯理地说:“我倒希望你早点找到她,否则她怨气太深,变成厉鬼害人,我就不得不除去她了。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不在世间晃荡了。”
他的话,说得我有些听不懂,不过我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不在这个世间晃荡是什么意思?”我问。
“换句话说,就是找不到了,可能已经连鬼都做不成了。”他低头沉思状,“奇怪,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做到呢?”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心里只想着,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这样化作泡影,不禁有点伤心。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叹了口气说:“你也不必太伤心。这样吧,我去给你收个尸,就当我们的约定还在。”
我淡淡应了一声。
“顺便,可以把你这长舌头去了,还能好看点。”他还会宽慰我一下
“要怎么做?”这个我还是有一点关心的,毕竟伸这么长一条舌头,很不方便。
“收尸的时候,切掉一截放回嘴巴里就好了。”他站起身来,先向吊脚楼走去。
到了门口,我走在前面,领着他上楼梯。
屋里恶臭的气味好像淡了些,可能是因为通风的原因吧。
我踏上二楼的楼板,指着我上吊的那个地方对他说:“咯,就在那儿。”
我实在是不愿多看一眼自己的惨相。
可是他却脸色大变,怔怔地不说话。
我意识到不对劲,扭头去看。
哪里还有尸身的痕迹,除了滴落在地上还没干的脓水,和悬在梁上的那根粗麻绳,哪里能看出来这里吊死过人。
我骇在当场,语无伦次起来:“肯定是有人刚刚来收了我的尸身,去安葬了。”
他看看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们就在旁边,有人进来,扛走这么大一具尸体,我们怎么会看不见?竟然还是在我眼皮底下。”
我愣在那里,慌了手脚,是什么人,竟然连我的尸身都不放过。
可是,一具腐烂不堪的尸身,又有什么用呢?
“你听好,”他用一种无比严肃的口吻对我说,“我想,你是遇到麻烦了,而且,这极有可能跟我们苏家有关系。现在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你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保证我的安全?”我做鬼这几天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没想到,鬼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们从来就不是普通人。苏家,就是行走在阴阳界线上的人,只有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现在就跟我走。”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奔。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带我走的这个男人,叫顾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