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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村从上车以来叼的第十根烟了。
车窗全部都打开了,苏杭站在车门外,双手叉腰,眺望着远方。
月城站在离苏杭不远的位置,兀自远眺,也不说话。
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上路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你能把烟掐了吗?”苏杭有点不耐烦。
西村悻悻地掐掉了烟头。
“到了中心地带,接下来该怎么走?”过了会儿,苏杭像是对西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下无风,无云,看不见太阳,可光线很充足。
西村只好打开车门,和苏杭并肩站立。
“你以前遇见过这种情况吗?”苏杭扭头问道。
虽然他们年纪相仿,也同是宗族看好的年轻人,可是苏杭毕竟身份不同,太危险的任务宗族不会让他去执行,都交给西村。所以,西村比他经历的危险和困境多,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没有,也遇到过风雷电大作的时候,但那都是灵体造成的,领域也有限,想要逃出来并不困难。可现在这些,根本不像是灵体的产物。”西村说。
苏杭微微点头,接着说:“不错,这么大的领域,像是自然形成,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
“是阵。”
说话的是月城。
其实苏杭和西村心中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们当然知道是阵,可是,他们想不出这是什么阵法。要了解是什么阵,必须要经历阵法的每一关考验,才能看清本阵。然而既然是阵法,必定处处暗藏杀机,哪会允许你一步步试啊!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苏杭笑着问道。
西村嘿嘿一笑,把手揣进了裤兜里,回答说:“要说心愿,那可就太多了。但如果说会终身遗憾死不瞑目的,大概就是,我发誓要吃锅盔吃到牙掉光吧!”
月城有点无语,这种时候,他们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杭也忍不住笑了。
“你是要掠阵吗?”西村猜到了苏杭的心思。掠阵也就是看清阵的布置,从而来判断是什么阵法。古代交兵之时,摆下一阵,先会邀对方前来观阵,也可派一小股兵力试探阵法的变化,称为掠阵。可是此番身处阵中,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掠阵实际上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苏杭点点头,表示默认。
西村明白苏杭的意思:“你是不是早就发觉了什么?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是安全地带呢?”
苏杭说:“你遇到难题的时候都会一直抽烟,这是你的习惯,你之前又在想什么呢?”
西村的笑容烟消云散,代替的是一张严肃的脸孔。
“这世上的阵法,终究离不开河图洛书之数,都是天干地支九宫八卦的变幻。云层之上雷电涌动,应是有八卦方位在作用,雷属震,先天八卦震位在东北,后天八卦震位在正东,这说明我们是从东边进入阵眼。虽然不能确认,但我们都看得出,那片云层是一只雄鸡报晓的姿态。鸡是十二生肖之一,也就是地支之数,按时辰来看,当属酉时。如果云层是根据时辰来变化的话,那我们进入阵中的时间应该是酉时,可是我们分明是正午离家,行车不过一小时,时间不符,这也就是我的疑惑所在。”
苏杭点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不错,这也正是我觉得棘手的原因。仅凭我们现在观察到的信息来看,我们无法推断出这究竟是什么阵法,更何况去破阵。要想出去,我们必须要冒险掠阵!”
西村知道别无选择,问:“往前走,还是原路返回。原路返回可能我们更容易找出阵法变化的规律。”
苏杭没有立即给出答复,思索了一会儿。
“不,向前吧,既然走到这儿了,我们就不回头了。”
西村一向懂得服从,低下头说:“那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你都不可以冲在前面,除非我死了。”这下西村的样子不容商量。
苏杭看了看西村,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到最后只轻轻地说了声“好”。
月城没有再说一句话,跟着他们上了车,依然坐在副驾驶。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两边的行道树高大浓密,构筑了浓浓的绿荫。阳光洒在林荫路上,轮胎碾过金黄的斑点前行,此刻的他们,不像是疲于奔命,反倒是像结伴出游。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苏杭想找个话题聊聊天,这样的气氛太压抑了,他们都需要放松。
西村看了看月城,见她没有答话的意思,回答说:“第一次是去西南的南天门,那里出现了凶灵屠村的事件,家里派我去解决。我去的时候,她正和凶灵缠斗。”
“什么样的凶灵?”
“生前是个军人,在缅甸打日本鬼子,后来国府撤军,翻越野人山,受伤加上细菌和虫蚁蔓延,染上了一种很罕见的瘟疫,还跟大部队失散了。他一个人走到南天门的时候,已经衣不蔽体,骨瘦如柴了,这从他死后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南天门那时候驻扎着一个整营建制的国军,把守着怒江边的最后一扇国门。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大部队,可以得到治疗,一条命终于捡了回来。”
西村说到这儿,停住了一会儿。
“然后呢?”苏杭提醒他。
“然后那些守军不仅没有给他治病,而且把他赶了出来,还说他要是不走就按逃兵执行枪决。后来他逃去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子,希望得到治疗。他是抗日的功臣啊,原本不是应该被自己保护的人民善待吗?可是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接纳他,还威胁他再不走,就放狗咬他。”西村说这些的时候情绪很低落。
“就这样,他死了,死在离那个村子不到三公里的山洞里。死后,没有人收敛他的尸骨,他的尸体被群狗撕咬、吞食殆尽。”
苏杭叹了口气:“没想到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后来,那个村子的人也全都死了,他们的狗染上了瘟疫,人也被传染了。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那为什么他还有那么大的怨气,硬要屠村宣泄呢?”苏杭表示不解。
“那个营的士兵后来都在附近的村庄安家立业,繁衍后代。他要报复那些士兵。咦,前面怎么走?”
苏杭正在怅惘,西村提醒了一句,他才看见前面又有分叉路口。
“往左吧。”苏杭漫不经心地说。
西村没有迟疑,打了方向盘,车子直接拐入左边的车道。
“你接着说。”苏杭说。
“没什么了。”
“没什么?你俩的事还没讲呢?”
“没什么。”
西村很少这样冷漠地对待苏杭。他一直是个冷漠的人,但是对苏杭是例外,这不仅因为苏杭是苏家的少主,更因为苏杭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他的行为很反常,不过苏杭也大概能想到,是因为同情那个士兵的遭遇,对国军和村民的行为感到气愤。
车里安静了好一阵儿。
“他真的很恶心。”月城居然说话了。可是这一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额...什么意思?”苏杭看了看西村的表情,发觉他还是板着一副面孔,又转过来看月城。
“我说那个当兵的。”月城解释说。
“所以你就把他囚禁在你的鞭子里?”西村的口吻不太友善。
月城冷笑一声:“哼,轮得到你来管吗?我做事向来懒得解释,我这鞭子里囚禁了几百个魂灵,难道还要挨个跟你解释吗?”
“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那你们后来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交集的?不是应该一见面就打吗?”苏杭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与其闷得发慌,不如看他俩吵架。
“每次碰到他,他都百般阻扰我缚魂,被我教训了好几次。”月城狠狠地瞪着西村。
“你无非是为了想增强鞭子的灵力才这样做的,魂灵都应该得到超度转世,而不是困在你的鞭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凶灵杀人就应该付出代价,天心阁就是为了审判它们而存在的!”
“那个当兵的是凶灵没错,也杀了人,可是他难道不是因为生前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吗?这不是情有可原吗?”西村的情绪很激动,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哼,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不妨告诉你真相。那个当兵的,传染了同行的大部分人,因为没有食物,他杀了唯一一个没有被传染的战友,啃着战友的一条腿,才撑到了南天门。还有,村里的狗吃他的尸体是因为他割下了自己腿上的肉,故意扔给村里的狗,引诱它们,最后才被啃食一光。他只是为了报复村里的人故意那样做的!”
月城涨红了脸,几乎是吼着说的。
西村傻眼了。
“你,你凭...你凭什么这么说?”西村不由得有点结巴。
“因为,他害死的那些人就是我超度的!”月城的语气十分坚决。
这下,西村哑口无言了,一脸呆滞。这么说来,莫非真的是自己误会月城了?
月城说完这些话,又陷入了沉默,只是依然涨红着脸,有些愠怒。
“等一下,你说天心阁就是为了审判它们而存在的,是什么意思?”西村扭头问月城。
可是月城在看着苏杭。
于是他也不由得转过头来看苏杭。
苏杭的表情怪异,一双眼睁得老大。
透过苏杭的眼球,西村看到前方的场景。
怎么说呢?很壮观,可越壮观,也就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