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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跑车在暴雨中疾驰,积水的街道上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
这样开车很没素质的好吗?姑娘你这么一言不发地耍帅真是有点过分哎!
苏杭右手捏着指甲刀,绞断了最后一根手指的指甲,然后把指甲刀放进了裤兜里。
他侧过脸去看牧歌。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姿色的姑娘。画着一丝不苟的妆容,穿着前卫新潮的衣服,暗红色的头发,水滴形的吊坠,再加上这辆逼格十足的跑车,应该足以让青春期荷尔蒙泛滥的青年们血脉喷张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姑娘,比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叫柳玫眉的女孩儿更加充满魅力。倒不是说长得更美丽,而是在于她更懂得展现自己的美。眼前的牧歌,像是一块磁铁,她懂得如何去释放自己身上的每一点磁性,把它们变成不可抗拒的引力。而柳玫眉,更像是一只混迹在丑小鸭群里的白天鹅,看到的都是身边的丑小鸭的样子,又从不照镜子,便以为自己不过也是这般丑小鸭的模样。
有些人注定是白天鹅,她知道自己是白天鹅,而有些人,哪怕有了白天鹅的样子,却只有丑小鸭的命运。丑小鸭也会变成白天鹅吧!可是白天鹅那么多,笨拙的丑小鸭,等不到欣赏她羽毛的人。
然而,若是问苏杭,你是喜欢悠然自得、自信美丽的天鹅,还是喜欢丑小鸭群里那只温驯纯真、不知道装扮与展示、土里土气的天鹅呢?他想,自己大概也答不出来。
雨水打在厚厚的车窗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像极了有人用手掌拍着车门。天仿佛全黑了,这样的天色在暴雨的南都小城,倒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苏杭还沉浸在欣赏眼前的这个女孩中,细细打量着她的一切,好似全然忘了在哪里下车了。
他知道他们早就出了校门,他也知道他们跑了很远很远。他不知道到了哪里,可是,他不会问,也不会拒绝。优雅的男人,尊重女孩子的安排,哪怕是一塌糊涂的安排。
雨幕越来越重。
牧歌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苏杭一直盯着自己,她的两眼盯着前方,整个身心都放在开车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雨刮不停把雨水刷走,露出前方的视野。
要足够远,一定要足够远!
车是好车,司机也不赖,所以他们又跑了很远,远到她都不认识路。
发热的轮胎贴着地面向前直直地滑行,发出刺耳的厉声。滑行了不到一米,车子停住了。看起来这台跑车的制动还是相当不错的。
终于,她不得不停下。
烈焰一样的红色跑车,此时被一根栏杆挡住了去路。像大多数电影的情节一样,牧歌是打算直直撞断那根栏杆的。可是当车灯晃到一边的石碑上,只看到了石碑上的一个“界”字,她便意识到应该刹车。
她本来是知道的,这个地方她来过,前面,只是一根木头制成的栏杆,腐朽不堪,经不起哪怕一点点撞击。可是,它依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到今天。
值班室亮着白色的灯光,灯光下趴着一个人。透过窗户,只看得见那人的两肩耸起,想是整个头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牧歌鸣了一声笛。
这想必不是一条车流量很大的公路吧!不然,值班人员哪里能睡得着觉呢?苏杭心想。
木栏杆升起,放行。
值班室里的人这才抬起了头,望着疾驰而去的红色跑车,喃喃细语道:“奇怪,好久没有见到两个人了,好久没有见到两个人了。”
天色昏暗,借着值班室的白炽灯光,值班的男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可怖的脸,遍布的疤痕,歪歪斜斜的鼻梁,一只白如亮瓷的眼睛,裂到脸颊的嘴唇……
怪不得这条路车流量那么少吧,怪不得会被派到这条车流很小的路值班了!
顾西村坐在那台jeep的越野车里,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流下。他解开了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他的红色小西装早就扔在了后排,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失去了苏杭的踪迹。那辆阿尔法·罗密欧的跑车,带走了苏杭,然后迅速摆脱了他的追踪。他一直觉得自己像是个放风筝的人,操纵着风筝的线。他自信,因为他足够出色,可以控制自己的风筝。他也相信,他想让风筝飞起来,就可以让它飞起来,想让风筝落下,它就一定会落下来。——他有这个能力。可是,才不过短短的几天,风筝就断了线,他手里攥着着风筝的线团,茫然无措。
“苏宁,搜蚕宝宝的手机定位。”车载卫星电话,接通的是苏宁,他沉着的声音,下着命令。
“蚕宝宝”是代号,他给苏杭的代号。是的,他喜欢蚕宝宝。
苏杭的手机是他亲自装的信号源,那是专属于他的信号追踪装置,有专门的一套设备在后台不停地运转,收集他每天出行的数据。只要那套设备还在,苏杭就不会丢,因为信号源不是芯片之类可以拆除的东西,而是类似于病毒式的虚拟植入物。
西村相信家族的研发团队。这些疯子经常把某一国的国防部网站搞到瘫痪,当作闲来无事喝咖啡时的练手。他们连恐怖分子头目的藏身地都能搞到,何况追踪一个人。用那个戴着眼镜,一脸思想者面容的研发部头头的话说,如果,不是子弹误伤了研发部某位教授在中亚旅游的远房侄子,本拉登起码可以再嚣张几年。对他们来说,破译到全世界的核武库把那些不可计数的弹头发射到天上,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不过考虑到自己亲人朋友的生命,他们才没有尝试,虽然他们随时可以为科学献身……研发部头头那张看起来酷酷的脸,西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他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
三十分钟过去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家族本部被袭击了吗?苏宁你正穿着职业筒裙,蹬着细高跟,端着冲锋枪拼命吗?你不是一向被看做温柔可人又听话的模范职业女性吗?提枪上阵似乎不该是你这文静小女人的style吧!尽管家族奇葩遍地走,二货时时有,你好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啊!
顾西村还是忍不住又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查不到。”知道是顾西村打来的,没等他开口,苏宁已经回答了,“跟踪不到信号了!”
顾西村呆住了。
“喂,发生了什么,喂,你说话啊!”电话那头是苏宁急切的声音,“你说话啊!喂……”
顾西村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苏宁都不可能听见了。
他打开了雨刮,车窗上留下一道道被刮过的粘稠的红色印痕。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街道,红色的积水,红色的草木……一切都变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黑色的越野车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溅起的水花比车身还要高。
“来吧!搞什么腥风血雨,你算个屁!”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滑向腰间。
他掏出来三枚制钱,造型古朴,正面的文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朝代。制钱被他用力扔出,碰到车前玻璃反弹回来,像是落在了软软的棉花上,轻轻弹回,以一个优雅的弧度向后排飞去。没有打在他的脸上,当然不会打在他的脸上。
这种感觉很糟,因为你好像除了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路没有尽头,雨不会停歇。
是的,西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在面前,薄薄的嘴唇性感诱人,充满着致命的魅力,可是,你吻不到她。
不对,应该换一个比喻,就像……你看见有人在吻你心爱的女孩儿,可是你阻止不了他。他肆无忌惮地吻女孩儿的薄嘴唇——你最爱的薄嘴唇,甚至轻点她的鼻尖,吻她的脸颊。他可能还伸了舌头。而你心爱的姑娘,对这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很享受。
你能怎么办?你除了懊悔为什么不早点吻她,早一点让她感受到那种奇妙,以免她沉沦其中,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哦,对,你还可以狠狠地骂那个轻薄她的男人,用尽天下最恶毒的词汇,尽管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听到。哎,那薄薄的嘴唇……
妈的,来个人不行吗?为什么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呢?没有人的话,就算来个鬼,也比这样要好啊!活活把人闷死,是二十一世纪新发明的酷刑吗?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零二十五分,这源于他对时间的精确感知。他手腕上那块网上淘的罗西尼的腕表,指针永远停在了三点八分十六秒的时刻上。西村只能依靠自己对于时间的感知,判断大致流失的时间。jeep车在雨中缓缓地行进着,西村开得很慢。他用不着开得很快,因为快与慢都没有意义,反正雨还在下,一切都还是温暖的红色。
这是梦境?还是幻觉?抑或是穿越了?
好吧,随你怎么理解都可以,反正也都差不了多少。
如果是穿越了,等到回去的时候,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会不会已经埋骨荒山,坟头草木茂盛,坟前种着一棵桑树。
呃,为什么要叫毛头小伙子?自己明明也只比他大那么一点点,心态有这么老吗?
还有,为什么要种桑树呢?为什么不是苹果树,不是梨树,不是桃树,起码可以结果子啊!还可以是桂花树,可以是樱花树,可以看美丽的花朵,嗅沁人的芬芳啊!但是,桑树可以结桑叶啊,桑叶可以养蚕呢!
为什么要想到养蚕?是的,养蚕可以抽丝,关键是蚕宝宝很可爱!
怎么会觉得蚕宝宝可爱呢?
怎么会想到养蚕的?
雨刮不停地摆动着,只有这样,才可以勉强看清前面的道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随意而行,大概也不会遭遇事故。不过,西村是一个称职的司机呢!一定要走公路,还一定要走右车道。可是只有一条道,都说天堂的路,没有右车道,地狱也没有吗?想想也是,都归一个人管嘛!
雨刮停下了,jeep车沉闷的引擎也终于熄了火。
“透透气吧!”天窗打开,雨水如注向车里灌去。西村从车里爬上车顶,脱下了白色的衬衣,坐在车顶上。雨水冲洗着他的头发,沿着他的耳际,额头,后颈,淌下他挺直的背脊,紧实的前胸和小腹。修身的西裤早已湿透,他索性把脸上的皮鞋也踢掉了。
雨水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车载电话里响起一个苏宁的声音。
“蚕宝宝已定位成功,喂,蚕宝宝已定位成功!”
可惜,声音瞬间湮没在漫天的风雨里。
蚕宝宝总是要织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