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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归分水墨阁定计商策 备入川四堂群英交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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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几人走过石桥,来到了墨阁总坛的主楼,一座四层高的楼阁,外观不算金碧辉煌,但也称得上雄壮宏伟,很有气势,楼门前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天志楼”。而此时楼内正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语气甚是强硬。

    李成梁思忖片刻,打发衡岳在一旁等着,带路的弟子轻轻叩门,楼内的交谈争吵的声音马上平息。推开门走入楼内正厅,正厅内帷幔重重,数盏鲸油长明灯将殿厅照得亮如白昼。厅中十多把太师椅分布两旁,正当中摆着两把,楚伯颐和白墨生正安坐其上。

    “李香主来了,这边座。”楚伯颐看到李成梁进来,出声招呼着,让李成梁坐在自己左首第二个位置【时人座次以左为尊,朝会时文官在皇帝左首,以显地位不同】。

    李成梁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开始观察起身边的几人。首先锁定了自己右边的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的人,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和楚伯颐、白墨生不对付的内堂堂主易天平,八字的胡须横着,显然刚才众人的交谈不甚愉快。

    与易天平正对着的是名面色赤红的中年男子,但是这种肤色明显是因发怒而血气上涌淤积而成,因为此时那赤红色正以眼见的速度消退着,不消说,这位便是衡岳口中脾气火爆的墨阁鹰堂堂主岳相君。

    而与李成梁自己面对着的是位目光锐利,面色阴戾的男子,但是这般面庞下又似乎还些许诡气,相比便是那不常出现的暗堂堂主卫瀚。而卫瀚此时正用盯着猎物似得眼光盯着李成梁,李成梁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仔细一想原因估计是因为自己不过是一介香主座次却比卫瀚靠前而招来了仇恨。李成梁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本来还想再看看形势,结果就被楚伯颐直接推上前台,估摸着下一轮言辞交锋就要冲着自己来了。

    坐在卫瀚右边的老者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墨工堂的堂主鲁荇,须发皆白,面色倒也算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见有疲累之色。不过此时的鲁荇面无表情,颇有些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要不是刚才衡岳又和李成梁提到,墨阁规定年满六十便不得再担任堂主、香主的职司,而是自动成为堂中长老,只享受崇高的待遇和尊敬,不能再涉及堂中具体事务和参与墨阁决策(除非成为巨子或者掌阁使),李成梁真以为鲁荇无欲无求,原来不过是年龄要到线,又不可能去当巨子或者掌阁使,也就求个安稳过渡,享受晚年时光了。

    老狐狸!不管鲁荇的良善秉性,方才肯定已经吵起来了,但是他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真不怕像当年的齐废公田建那样被统了五国的秦国威逼压顶,最后被活活饿死。

    坐在上位的白墨生看着李成梁四处观瞧打探的小动作心中当然明白李成梁的心思,知道这个还算聪明的徒弟已经基本切身了解到了墨阁内部的交错形势。实话讲,白墨生自己也没想到易天平的内堂能够坐大到如此地步,目前的四代弟子(青袍)和三代弟子(青墨袍)都基本在易天平的手下教导过,与其算是有师生之谊(墨阁非资深三代弟子不能拜师,都是跟随内堂训导学习武艺)。虽然宋驰是传功长老,二代弟子和部分三代弟子都由他亲自教导,但也比不上庞大的三、四代弟子的基数,声势上有所不及;而且内堂掌管墨阁钱粮,其结交的执事等等多不可数。方才自己不过是提起了试探性的提起了和诸派缓和关系,以魁星阁为突破口,尽量保证抗倭的同时不要有后顾之忧。结果易天平拍案而起叱责自己是要苟安求和,是墨阁脊梁的耻辱,而卫瀚也在一旁帮腔作势。

    白墨生看了楚伯颐一眼,知晓现在楚伯颐最不愿的一件事情发生了——后山的五名太上长老有人对易天平吐露了支持之意,否则他也不敢嚣张至此。而楚伯颐之所以能够在十二年前先任巨子去世后坐住墨阁巨子的位置,就是因为太上长老的鼎力支持,现在这种支持出现了裂痕,不由得不心忧。之前在靖江其实乔楚空口白牙说出来的办法楚伯颐和白墨生也合计到了,当时便是想到楚伯颐月余不在总坛后内部可能产生的暗流阻碍也不得不放弃了。

    毕竟现在的墨阁已经不是千年前巨子一言九鼎的帮会,而是一个利益错综复杂,上下关系交错,巨子虽然还是掌舵人,但是各堂的堂主也都逐渐变成了实权堂主,而非以前巨子手中的利剑,指哪儿打哪儿了。现在巨子出手推行什么事之前都要权衡利弊,寻得各堂平衡点,否则就算巨子颁发了什么命令,除了巨子亲传徒弟一系,下面各个堂口实际操作的弟子大都不会配合执行。

    “李香主,你现在主理春秋堂,负责对外联络事宜,你倒是为某解说解说,白阁使所言和魁星阁谈和是否真的可行。我墨阁难道就怕了那些被蒙元搅得残破不堪连传承名号都断了的唐门余孽吗?”暗堂堂主卫瀚在易天平的暗示下用冰冷的嗓音打破了楼内片刻的宁静。

    李成梁眉头一皱,果不其然,上来便要朝着自己开炮,而且抛出来的还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自己回答认可白墨生的意见,对方当即可以提出自己是白墨生的徒弟,师徒如父子,偏帮之下不可信,很可能借势剥夺自己参与决策的权利;如果自己不认可白墨生的意见,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怎么会不跟着师父走,这个对策本来自己也是认可。

    李成梁思忖着,眼神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人,这些人衣着墨青袍,显然都是些二代弟子,能坐在这个屋里知晓高层决策的应该都是些高阶执事和核心弟子。

    “李香主?莫不是看不起老夫(古人三十八岁后可自称老夫)?”卫瀚见李成梁半晌不回答,出言讥讽道,语气颇是不善,反正方才易天平当着楚伯颐连桌子都拍了,对这种小字辈更不会客气,也好叫曾经享誉江南的“墨阁双壁”楚伯颐、白墨生知晓哪些人的话语和想法是要重点关照关注的,谁的利益是要保证的。

    李成梁并不理会卫瀚,眼神一遍遍地扫过场下的二代弟子,突然发现其中一人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易天平,似乎想“远程交流”些什么。

    有了!李成梁心道。

    “这位想必便是卫堂主了吧,久仰。小子不敢与诸位摆谱,方才只是因为想起前些时日和俞大猷将军一起亲手斩杀倭寇的情景,略有些走神,还望诸位莫怪。”李成梁对卫瀚略显敷衍又绵里藏针地回击道,“其实此事如何抉择小子心中也有些疑惑,所以想请在座的某位师弟(李成梁是白墨生亲传弟子,又是香主,不属于正常弟子排辈,除了部分真正老资格核心弟子外,其余弟子按序列都可算是师弟)回答回答在下的问题。”

    李成梁也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自顾自地站起,径直朝着刚才想和易天平做眼神交流的墨阁弟子走去,温和地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师弟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