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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脱落手间的情景刚好被门外的爷爷看见,爷爷更加诧异了,父亲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不吃不喝的,突然起床了,还立刻到账房摆弄算盘。这些也还好,但是算稻谷的账也能算到这样心惊肉跳么?
爷爷百思不得其解,转身离去时钓竿撞上了木门。
可是这也未能将姥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姥爹干脆扔了毛笔,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要不要想办法救儿子呢?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看见了人生大势已经是不应该,这可是只有地府判官能够知道的事情,现在要修改它的过程,更是特别严重的忌讳。
如果眼看着儿子会出事而袖手旁观,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姥爹决定插手这件事情,不过不是直接干预,而是通过其他比较隐蔽的方式。直接干预的话,在挽救爷爷之前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问题,一个人的命运在这滔滔的江水中实在太微小了,姥爹在手稿中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威胁着姥爹的生命,以至于姥爹这样害怕。也许姥爹他能看到,也许他看见了隐藏在万事万物背后的一只隐形的掌控能力,正是那个东西掌控着地雷一样的忌讳,如果直接走过去触动了它,你会爆炸的粉身碎骨;即使小心翼翼的绕弯走过去,也是心中忐忑如履薄冰。
那个晚上,爷爷看着姥爹手稿上字迹墨迹很不均匀,深深浅浅的如一副水墨画。可见姥爹但是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手颤动得多么厉害。姥爹就如在地雷区行走,外在的谨慎和内心的惶恐交织在一起。
而选婆没有这么多的考虑,他自顾挖出了小白蛇而暂时忘记了女色鬼的危险,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照进他的房间,阳光落在酒罐上。选婆揉揉惺忪的眼睛,宽心的看了看酒罐。酒罐早在他醒来之前已经安静下来。
“那个贵道士还真是神啊!”选婆伸了个懒腰,极其惬意的看着酒罐。他突然冥想片刻,急忙穿上衣服,毛手毛脚的走到酒罐旁,蹲在那里将耳朵贴在酒罐的封口上细细聆听。等了一会,不见酒罐里有声响,他抱起酒罐,将它小心翼翼的移到床边的八仙桌下,又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张透明的塑料纸将它盖上。
他满意的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侧头看了看八仙桌下的酒罐,仍觉得不放心。他在门口站了将近半分钟,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等。那个酒罐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酒罐肚大而口细,酒罐的上半身有一层毛糙的釉瓷,这样看去颇有弥勒佛的姿态。
“真的,我当时就感觉一个弥勒佛躺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我。”选婆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极其认真的说。我从他赌咒发誓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说谎的成分。
“我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事情。”选婆说。
我从他的话语中能够想象到,他站在门口的心情,几分安稳几分未知。安稳的是小白蛇已经收入囊中,未知的是这条小白蛇是不是就这样被收服了,它会不会像个定时炸弹,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一个突然袭击。
那的确是个不吉利的预兆。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前,谁也不知道这个预兆是不是不吉利,包括我,包括爷爷。
总之,那一刻,选婆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像弥勒佛一样的酒罐。
刚出门,瑰道士又来找他了,带着一脸谄笑。他这次没有带着红毛鬼,也许他知道选婆反感他这样做。
“什么事?”选婆被刚才的奇怪感觉弄得心情不好,刚出门又看见一个稻草人一般的道士,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瑰道士尴尬的干咳两声,用纸折的脸笑着对选婆说:“能有什么事情?还是那个夜叉鬼的事情。现在马师傅不来了,只有我们两个好好配合,才能拿下它。所以我又来了。还得麻烦你,这也是对村子……”
选婆大手一挥,皱眉打断他:“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不是已经控制了红毛鬼吗?你道士不捉鬼,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不懂道术。”
选婆返身进屋,动手淘米做饭。选婆的娘在头些年去世的,他自己也还没有讨媳妇,过着零丁的生活,洗衣做饭都靠自己。瑰道士跟着进屋,仍旧一脸不改的谄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选婆扯些鸡毛蒜皮,暂时没有提选婆反感的事情。选婆这才给他笑脸,跟他讲些村里的趣事笑话。有心无心的,选婆也将山爹生前的苦事夹杂其中将给瑰道士听。瑰道士也听得较认真。
“即使你收走了它,也请你对它格外相待,它生前受够了苦难。其他人都说他傻,干什么想不明白就跟着跳水了,但是我能理解。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选婆一边往炤里加柴一边说。炤里火烧得旺,热气直往脸上冲,烫得很。瑰道士忙举起手来遮住脸。
“诶,诶。”瑰道士一面挡住脸一面回答。
不消一会功夫,饭菜都弄好了。选婆抽出两双筷子拿出两只碗,问道:“来来来,菜不好,饭够,将就一下?”
瑰道士连连推辞。
“客气!”选婆一面往碗里盛饭一面笑道,“你是正式的道士,自己不种田,不像马师傅大多时间还是呆在农田里。你是吃万家饭的。来,将就一餐吧。”
将盛上的饭往瑰道士面前一放,选婆自己端着另外一只碗吃了起来,一面往菜碗里夹菜,一副穷吃相。他仍不忘挥挥粘着饭粒的筷子,催促瑰道士道:“吃呀。鬼要捉,饭也要吃呀。”
瑰道士不吃,只用鼻子在饭碗上面嗅了一嗅,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选婆停下筷子,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