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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泓的头出现在长安城的城门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整整七天七夜,无数人看着血淋淋的城门做了噩梦。
这是他们的卢丞相,长安城中的有哪些百姓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无论是平民街的那些乞儿,还是淸鸿书院里的学子,又或者是卖糖人的那位老人家,他们或许没见过天子,可是,谁没有见过卢泓?
不止如此,还有那些不敌卢家的世家大族,虽然早就在兵马围住靖安王府和卢家的时候便知道了赫连轩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折辱于卢泓。
即便是把卢泓的桩桩罪过昭告天下,可是百姓也都不是傻子,平时他们信你,是因为你是帝王。
可是如今,赫连轩不知已经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更是如此对待卢泓,这些百姓又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而且,就在卢泓的头被挂到城门上之后,赫连轩更是亲自派人去了卢家,那一夜卢家的那场大火烧红了天际,就像是卢泓头上的鲜血一样。
红得,刺眼又锥心。
卢家没有一个人逃过那场大火,包括年逾古稀的卢家老太爷,包括卢家主母,甚至包括了所有家丁和丫鬟。
卢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就这样,以如此壮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上。
一时之间,民怨激愤。
卢家哪怕内里却有不妥,可是他们世世代代都是为了百姓才站在这个朝堂上的,在百姓心中本就颇有威望,可是卢泓却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死去,然后又是卢家所有人被赫连轩逼得齐齐自尽于火海之中,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瞬间都乱了。
不仅仅是百姓,更要加上所有的官员。
颜绯尘看着手中的钥匙,想起当初这钥匙之中蕴藏着的白骨碎玉扇,想起那个自幼便把天下百姓放在心底的男子,缓缓合上了双眼。
“到底,是我晚了一步。”
竺宁拉过颜绯尘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难得温柔地说道:“君欢,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卢家的人竟然在一开始,便已存了死意呢?”
在知道卢泓被叫进皇宫之后,颜绯尘和竺宁便立即让人传下消息去救卢家其他人。
毕竟,尽管他们被赫连轩控制在了靖安王府之内,不得出入,但是他们也自有不需出入便可控制一切的办法,因此倒是对救下卢家的人很有自信。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人派过去之后,卢家老太爷竟是已经放了火。
没错,那把火就是卢家的老太爷放的,其余的卢家人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不知道,但是卢家老太爷却是真的亲自动手毁了卢家。
卢泓想必也没有想到,本来是为了牺牲自己一个人保全卢家的办法,竟是会让卢老太爷心灰意冷,彻底让卢家消失在各国之间。
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大族,世世代代为东夷百姓兢兢业业的肱骨良臣,竟是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尽数消失了。
“无忧,现在,是时候了。”
颜绯尘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看上去,方才的话,不过是他的一句感叹而已。
可是竺宁却知道,卢家的事情,真的让他感触颇深。
跟着赫连家从东夷开国走到现在的几个世家大族,还有血脉存世的,竟然只剩了薛家和颜家。
而且,都只剩下一脉了。
怎么可能不让人惋惜?
开国时那几个彼此信任的兄弟,能够把天下共享的兄弟,怕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会面临这样的事情吧。
到底,还是可惜了啊。
“没错,现在的时候确实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把火了。”
竺宁话音刚落,就听少柳从外缓缓而入:“王爷,王妃,陛下传来口谕,让你们进宫觐见。”
颜绯尘和竺宁听闻这句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一把火,终于燃起来了。
“好,我们这就去。”
颜绯尘和竺宁都是看了一眼少柳,眼中尽是深意。
少柳会意,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便退了下去。
赫连轩不让他们带任何人,只让他们两人前去,颜绯尘和竺宁倒是也不惧,就这样两个人在御林军的“护送”之下向着宫城走去。
时候,到了。
至于其他人,则是在知道靖安王府的动静之后,都开始了其他的打算。
赫连轩这七日不是闲着的,在卢家人抄家灭族之后,他又下旨处死了其他的一些世家,甚至连已经被流放的柳家都传回来了在路上暴毙的消息。
长安城中,当真是血流成河。
三步一尸首,五步一人头,竟然已经不是笑话了。
也就是赫连家除了赫连轩这一脉的人之外都死绝了吧,不然早就有人揭竿而起推其他姓赫连的人上位了。
然而正是因为没有赫连家的人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了,所以百姓们便都想到了那个越传越烈的传言。
如果,是靖安王成为皇帝,会不会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赫连铄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然后便不由赞叹一番颜绯尘的好手段了。
若是不出他所料,不出一日,便会有卢家和赫连家的人证实这所谓流言,赫连轩也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写下禅位诏书,比起以战争夺到皇位,到底还是这样的方式更让人接受,也能够让东夷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当然,这是他不出手的情况。
可是他却突然想出手了啊,尤其是在那个多管闲事的靖安王妃把白素灵给带走了之后。
她居然只给他留下了一纸和离书,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再一次抛下了他。
宁国公府所有人都死了,就在赫连轩第二批清剿的人之中,包括她那个最为在乎的姨母,也是傻乎乎地跟着夫家失了性命。
这其中确实有他的手笔,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莫非是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了他不成?
除了宁国公府,她又能去哪儿?
若是没有韶蓝相帮,他可不相信她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而且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人。”
这么想着,赫连铄收起了与以往一样的纯然笑意,眸色暗沉。
“主子。”
一个一身灰衣的男子瞬间出现,在赫连铄身后半跪在地,如此唤道。
赫连铄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吩咐道:“准备人马,入宫。”
“是。”
那灰衣男子听见这话先是怔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
赫连铄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看上去,他是又对东夷感兴趣了。
这还真是无妨,既然他感兴趣了,那么他们便听他的命令帮他夺来便是。
不出片刻,那灰衣男子便消失在了房内。
赫连铄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微微饮了一口,便放下了。
“果然没她泡得好喝。”
而另一边,与赫连铄一样双腿尽断的赫连钺则是凭着内力骑在了马上,最后看了一眼三皇子府,然后便转身,再不留恋地向前。
齐染霜和他们的孩子已经被他派人送出了长安城,如今的他,便要最后一搏了。
想起齐染霜,他的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温柔,不过片刻便冷硬了起来。
卢彦歆身为卢家人,在卢家出事的那一天便被他亲手毒死了,而其他人,他也并不担心。
只除了,齐染霜和他们的儿女罢了。
不过齐染霜想必要就对他失去了夫妻情意,便是他这一搏之下失败了,她应该也不会太过伤心吧。
她不是个与人争抢的性子,在知道他死了之后,定是会隐姓埋名隐居起来,而且她性子柔中刚强,带着几个孩子,总是能够好好活下去的,说不定还能把那几个孩子抚养长大。
而他,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负心汉罢了。
赫连钺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也负了太多的人,在失去双腿之后,他也想过,如果自己早早地便明白了一切,若是自己没有刚愎自用,会不会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明明,在去春猎之前,他刚刚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明白了这么多年自己心中一直不想承认的感情源于何故,本想着等到春猎结束便好好与齐染霜谈一谈,可是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还好,他一直都没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这样的话,也没有人会想到他的软肋会是她了。
至于以后,他们能不能再见都尚未可知,但是至少,他保住了她和他们的孩子,这样,就好。
他从来不喜颜绯尘,可是最近却总是在想着,若是当初他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如颜绯尘对待他的妻子那般对待齐染霜,会不会,他也会慢慢忘了自己的野心,然后过上一段琴瑟和鸣,平安顺遂的日子?
只是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赫连钺不再多想,毕竟,他不是颜绯尘。
而这个时候,感受到一种不寻常气氛的百姓都是紧紧闭上了自家的家门,缩在屋子里暗自祈祷着让这段时间快点过去。
今天,又有谁倒霉,可不是他们能管的啊。
生活在天子脚下,无奈更多。
长安城,又有谁能够真正长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