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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家因为谷悠蕴一事沉寂了一段日子,但是在收到赫连轩下的让他们参加宫中年宴的旨意之后,便又恢复了以往的行事作风。
要知道,能够去宫中参加年宴,对于长安城的这些官员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殊荣。
这些年来,除了几位皇子和皇子妃,再加上颜绯尘那个异姓王,能够收到此番旨意的,也只有卢家、宁国公府、安远侯府这几位简在帝心的世家大族外,便只有谷家了。
虽然谷家因为靠着谷悠澜的裙带关系上位而被众人不耻,但是不得不说,能够得到这样的无限荣宠,谁又不希望自己家里也出现一个谷悠澜呢?
一时之间,谷家也是门庭若市了。
当然,谷家如何,我们闭门谢客的靖安王和靖安王妃是不可能在意的。
因为就在距离年宴不过三天的时候,远在南华寺的皆忘大师竟然给竺宁来信了。
信上说,皆忘大师会在上元节之后到达长安。
简简单单的这么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说清楚他会不会给颜绯尘解毒,但是竺宁却是放下了心来。
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心情一好,自然便有了多余的心思来给别人添堵了。
“无忧,你真打算这么做?”
颜绯尘在知道竺宁的计划之后,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快速地安排了下去。
他知道,她这次想的,可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要动手了。
“君欢,你也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
颜绯尘拿起她脸颊边的一撮头发无意识地把玩,脸上还是那样温润的笑意,却让靠在他怀中的看着情报的竺宁蓦然发冷。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的计划来吧。不过,该怎么让赫连锐开这个口,确实需要想个办法才行。”
竺宁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揪出来:“君欢,我自是有办法的,不过我想知道,赫连锐此人,在你心中,是不可利用的挚友,还是,不过君子之交?”
若是前面一种,她怕是要换个方法了。
若是后面一种,那便容易得多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惜的是,无论是颜绯尘,还是赫连锐,都担不起君子二字。
不让玩头发,颜绯尘便是握住了竺宁的一只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摸过去,摸完了再从头摸起。
竺宁这段日子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一点小癖好,自然便无视了。
“无忧,你用你的方法吧。赫连锐,他本就不该卷进这些事情中。这样做,也是正好。”
竺宁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定是心中有些难受的,毕竟是相交这么多年的朋友,这次过后,他们之间,怕是真的一点情意都无了。就像,他与卢泓一样。
竺宁没有见过卢泓,与赫连锐也不过几面之缘,但是她却是亲眼见过他与薛策,与巫尧他们相处的场景的。
想必,若不是颜家的血海深仇,若不是天下的逐鹿之心,他与卢泓和赫连锐的情谊也是不会变的吧。
就像,她与韶门七使一样。
“君欢,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真的成功的那一日,你该怎么对待赫连氏?”
竺宁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颜绯尘一下子便愣住了。
诚然,他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可是却一直未曾想到答案。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赫连氏族人尽数屠尽才对。可是,他却是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不说别人,就说赫连锐,他便不忍了。
原本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来给他做下决定,只是竺宁这么一问他才发现,或许,没有多少时间了。
从他把自己送到赫连轩派来的暗卫箭下时,他和竺宁的计划便开始了。一切,早已不能转圜。
他不是个好人,这一点他从来不否认。
只是,长安毕竟是他住了好几年的地方,那些人,毕竟是曾经与他一起逃过夫子的课、一起被各自的父亲打过的人啊。
“君欢,你也知道,我们的局已经开始了。终有一日,你会面对这样的场景,我们,与他们,只有一方能活。”
颜绯尘抓着竺宁的手猛然一紧,然后闭上了双眼,低声喃喃:“无忧,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呢?为什么感觉不过是一天,全天下都变了呢?”
竺宁没有回答他,而是同样有些恍惚,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一切皆如当年?
我们都年少,我们都不知世间纷扰。
就这样一生策马,世间风流,不好吗?
赫连钺坐在自己的皇子府中,看着赫连铄寄给他的信,眉目间尽是郁色。
“殿下,可是要烧了?”
身后的女子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问道。
“拿去烧了吧。”
“是。”
那女子应声退下,顺便带走了赫连铄的那封信。
看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赫连钺突然便反悔了:“等等,把信留下吧,你出去便可。”
那女子似乎是被他的命令惊着了,愣了一瞬,才转身迈着相同的步伐回到赫连钺身边,把信放到他的书桌上,之后方才离开。
赫连钺看了一会儿桌上的信,到底还是收了起来。
就让他看一看,他这个最疼爱的弟弟,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吧。
“季舒玄,你出来吧。”
收起信之后,赫连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客人在,看着从暗室中走出的季舒玄,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季舒玄算是他的谋士,却也不算。
毕竟,季家一直中立,就算此时他站在了他这边,也只能代表他自己,并不能代表季家。
为了不让季家牵连进去,季舒玄也一向很少会来找他,可是只要他来,所提的计策便定然有用。
因此赫连钺倒是对季舒玄很是推崇。
赫连钧身后有着那些清流的支持,赫连铎身后是卢泓,他的身后,是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季舒玄。
却偏偏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谁比谁更厉害呢?
“参见殿下。”
季舒玄一向有礼,此时见到赫连钺,哪怕是知道他没有遵循他的建议与赫连铄彻底疏离,也依旧是一派儒雅。
“不必多礼,舒玄,坐吧。”
季舒玄应声而坐,赫连钺知道他来找自己定是有了新的计策,便开口问道:“可是又有了什么妙计?”
季舒玄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赫连钺很明显看不出来他的意思,问得更明白了些:“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在下点头,是因为确实有了一计对付太子。而摇头,却是因为此计并非在下所想。殿下若是想要在此计中掺一脚,当真是有风险。”
赫连钺听他这么说,便是明白此事怕是有风险,两指曲起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终究还是不忍放过这么一个机会:“此计若成,太子,会如何?”
季舒玄眼中尽是笃定:“轻则锁宫一年,重则,废黜太子之位。”
赫连钺听到“废黜太子之位”的时候双眸之中猛地划过一抹锋利,更是犹豫了起来。
他与太子相争多年,若是能够让太子废黜,自然是心里欢喜。可是他也知道,若是真的一招击中,那么这次的计划,怕也是危险性十足。
赫连钺虽然经常冒险,可是总归要冒地有意义才行。
暗暗思量许久,赫连钺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计划,本宫掺了。舒玄,把此计细细说来,这次,定要让赫连钧的太子之位废黜。他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太久了。”
季舒玄听见他这么说,立刻便站起身行了一礼,应了一声:“是。”
而此时,宁国公府中的翩瑶居内,白素灵绞碎了一块帕子,神色间失去了所有属于世家贵女的风度。
“青莲,你说陛下准备在年宴上给我和太子赐婚,是真是假?”
青莲是她的贴身侍女,何曾见过她这个样子,立时便跪在了地上:“姑娘,是靖安王妃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为了感谢您写的那副春联。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啊。”
白素灵猛地站起身:“是了,太子妃的母家前段日子犯了事情,已经被贬成了七品,太子和陛下都不会让这么一个出身的女子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定会再择一个高门贵女成为太子妃。
靖安王妃不至于在这个消息上骗我,此事,定然是真的了。”
青莲看着她一脸痛苦无奈的样子,便是一阵心疼。
她是跟着白素灵一步步走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莫非她还不知吗?
回到宁国公府,把自己变成最受宠的嫡女,为的,就是能够有足够的身份嫁给那个人啊。
她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要因为陛下的一张旨意嫁给太子,她又怎么甘心?
脑中陡然闪过一抹亮光,青莲急切说道:“姑娘,奴婢再去趟靖安王府吧,靖安王妃这么说了,定然有办法帮您!”
白素灵听见她的话,猛然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在琴棋之斗中见到的女子,心中蓦然产生了一丝希望。
她知道这个昭和公主不简单,看样子,当真是如此。
“不必。青莲,给我梳妆,我亲自去拜访靖安王妃。”
青莲不敢怠慢,急急应了,便开始动手。
至于靖安王府里的竺宁,却是靠在颜绯尘怀中,默默地叹了一句:“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