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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路,便十分顺利了。
颜绯尘直接把她抱上了鸾轿,然后骑着马在前方绕着宫城走了一圈。
后面的鸾轿自然也跟着他走了一圈,竺宁在那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颠簸的鸾轿中思绪默默发散。
很多她以前从不曾想过的问题纷至沓来,比如她似乎今年才十六岁,好像还没到她爹爹曾经无数次告诫过她的最早成婚时间,比如刚才他直接抱着她上了鸾轿岂不是有违他一直装作不在意她的计划,比如……
还没等她在心中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比如”想完,就感觉到那本就没有任何颠簸的鸾轿停了下来。
一支手伸到竺宁面前,竺宁知道,这是属于颜绯尘的手,是以后将会牵着她一直走下去,一生也无法放开的手。
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放到颜绯尘手上,然后便被引着小心地下了这鸾轿,向他们拜堂的淇华殿走去。
竺宁蒙着盖头,看不见周围的景象,耳边的喧闹声也似乎在她把手交给颜绯尘的那一刻渐渐散去,竟是一片安静。
她只能跟着颜绯尘,靠着身边初夏和翠晗的指路,一点点地往前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似乎,刚刚在鸾轿上,她的那些胡思乱想,是因为紧张?
而现在,心中一片安宁沉稳,是因为身边站着的人,是他?
何时起,在她的心中,颜绯尘已经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还没等她继续想下去,颜绯尘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那似乎是赫连轩的声音,爽朗的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孤倒是没想到,绯尘竟然是这么疼媳妇儿的人,看样子,孤这个媒人做得可真不错啊。”
然后便又是一阵笑声,还有一些人的说话声,整个大殿瞬间变得嘈杂了起来。
竺宁没有特意去听那些人在说什么,不过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吉时到。”
然后颜绯尘便松开了她的手,站得离她稍远了几分。
“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转身,对着殿外的方向拜了一下。天地为证,此时此刻,姻缘之线系上,两心已许。
“二拜高堂。”
两人转回去,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堂之处躬身相拜,心中所念的,皆是自己那无缘看到今日的父母。
“夫妻对拜。”
此时一拜,日后夫妻缘分定,人生百年,终得一人相伴,不弃不离。
“礼成。”
两杯烈酒端上,竺宁和颜绯尘各自拿了一杯对着殿内众人一敬,然后便尽数饮下。
在一杯烈酒入喉的时候,竺宁只觉得不愧是所谓的烈酒,竟然让她这样立志尝遍天下美酒之人都有点承受不住。
隔着盖头,其他人都没有看到竺宁在这一杯酒饮下之后晕红的脸颊,唯有颜绯尘感觉到身边人那一刻的不太对劲儿,知道这酒烈得有些不太正常,但是此时也做不出什么来,只能对着翠晗和初夏那边低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王妃。”
竺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开口,便福了一下身子,然后由初夏她们扶着下去了。
“见到你成亲了,你父王母妃也该放心了。”
赫连轩不知怎么,在竺宁刚刚离开的时候便对着颜绯尘说了这么一句话。颜绯尘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对着赫连轩和殿内众人敬了一圈,然后才笑着说道:“还要多谢陛下的厚爱。”
脸上依旧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勉强之色,再加上今日看到的他亲手把昭和公主抱到鸾轿上的景象,众人不由得对这位靖安王妃重新估量了。
这看上去,不是传闻中的不受重视啊?
赫连轩看了颜绯尘一眼,眼中尽是深意。然后便是那中气十足的笑声:“好,好,好。绯尘啊,你先带着你的王妃回靖安王府,那边的宴上也需要你去看看。”
颜绯尘施了一礼,然后便带着人转身去找此刻已经上了鸾轿的竺宁了。
赫连轩看着那个一身红衣走出殿门的男子,突然之间便想到了多年之前,一个与他八分相似的人,也是在宫中举办了这么一场婚礼,然后转身离开,徒剩他一人强装笑颜,饮下一杯又一杯烈酒。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直到唇边抵上了一杯酒,赫连轩转头,就见他如今正宠爱着的妃子一脸清丽笑容,美目流转间,却带着几分妩媚。倒是与当时那个同样一身嫁衣的女子更像了几分。
当下抛下心中那些思绪,饮下了谷悠澜递过来的酒,然后,便把刚刚那莫名涌出的回忆给放到了一边。
竺宁知道他们虽然婚礼是在皇宫里举办的,拜堂和主宴也是在宫内,但是靖安王府中,却还是有着一些宾客的。
而且有可能一会儿到了靖安王府的时候,一些刚刚出现在宫内的宾客还会迁到这边来。
不过,这些便不是她要关心的了。作为一个荆国的公主,是没有闹洞房一说的。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新房里,等晚上宴客结束之后,颜绯尘回来便好。
颜绯尘在把她送进新房之后,便被人簇拥着离开了。她似乎还听见四皇子说了一句:“今天定要把靖安王给喝趴下”的说法。
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担心。
“真没想到,你竟然要嫁人了。”
不需要掀开盖头竺宁便知道说话的人是少柳了,此时新房中只有那红袖、翠晗、紫翡和初夏四人,都算得上是心腹,门外也是颜绯尘留下的心腹,少柳的出现,自然不会被人注意到。
“你怎么来了?”
忍住想要掀开盖头的欲望,竺宁有些惊喜地问了这么一句。
少柳本想要拿出自己的折扇去敲一下她的脑袋,但是在看到盖头的那一刻便收回了动作。
眼前的女子,是他从小便立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岁月匆匆过,当年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后,又成为了艳绝天下的女人。现在,她终于要嫁人了,可是他连曾经说好的要背她上花轿的机会都错过了。
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整理了一下心情,少柳方才开口:“怎么?不希望我来看看你?好歹你当年也跟着那帮家伙叫了我好几年的大哥呢。”
竺宁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似乎也是想到了当初的那段时光:“怎么可能?我当然希望你今天能来。”
本来竺宁还想说若是他来背自己上鸾轿便更好了,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把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竺宁生来便比别人多了一份责任,自小便要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韶门七使只需擅长某一样,她却需要每样都学,就算不精通,也至少不能太差。
若非竺宁天生聪慧,怕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她自小便被寄予厚望,在男女之事上,也就只开过一次窍,还是秋明昭以有心算无心的结果。
在她小的时候,其实也是跟别的女孩子一样想过以后会成亲的对象,也想过婚礼上的场景的。
那些想象中的画面中,新郎的样子总是模糊的,但是唯有韶门七使和她父亲的存在最为清晰。
少柳背着她上花轿,其他几人拦在门前,对她的未来夫婿各种考验,然后她爹爹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等她拜堂。之后,在完成了俗世所有的礼节之后,拿出那条每个韶家人出生时便准备好的红线,缠在她要嫁的夫君的手腕上。
这,才应该是属于韶蓝的婚礼。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韶门七使只有三人,爹爹不在,她甚至,都不能用韶蓝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竺宁默默地叹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这口气叹完,就感觉到自己手中仿佛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竺宁低头看去,心中惊疑:“这是,那条红线?”
少柳仅仅听她的声音便知道她有多惊讶了,眼中尽是温柔的波光:“当然了。我就是丢了什么,也不能把这东西给丢了。它待在我这里十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把它给你了。”
竺宁倏地攥紧手中的东西,心下百味杂陈。
手中的红线是每个韶家人出生时要去族中长老那儿领的,每个人的也都有点细微的差别,外面的人看不出来,但是韶家的人却一眼便能看出。
据说这红线,可以让以后与之成亲之人对其一心一意,缠上之后,便是命格相牵,此生难离。
虽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但是成亲当日把红线给自己的夫君或者妻子缠上,确实是韶家人的习俗。
不过这红线一般都是由家中的兄长或者长姐保管,在其弟妹成亲当日才会交给他们。
少柳是他们这些人口中的大哥,自然所有的红线都放在了他那里,竺宁根本没想到在经历了那样的追杀之后,他竟然一直都没有丢下这些红线,还特意送了过来。
“大哥,多谢。”
从竺宁成为韶家正式的少主之后,便不再这么叫他了,可是此刻,她却特别想要这么唤他一声,甚至于以后,也这般唤他。
“跟我说什么谢谢。无忧,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这个人也是你自己选的,我不能置喙,但是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幸福。”
眼中有什么要落下来,竺宁吸了一下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柳想要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但看着她这一身嫁衣,盖头都未揭的样子,还是止住了。
“一会儿饿了就吃点桌上的东西,我先走了。”
捏了捏手中的折扇,少柳又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尽管,此时的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没有等到竺宁说些什么,少柳便消失在了房中。
竺宁又攥了攥手中的红线,心中竟是完全安定了下来。
红线绕,青丝缠。
命格簿上的姻缘纠缠,早已写下,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亦是无痕。
“王妃,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