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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儿进了门,大量了一眼卧在榻上的老夫人,和端坐一旁面色有些苍白,唯唯诺诺好不委屈的女子,身后立了一个好不富贵的女子,那头上顶了琳琅满目的头饰,心中微微腹语,这蒋府也是有趣,竟叫人分不清哪个是妻,哪个是妾,面上勉强压了只作不知,低了头向着老夫人行了大礼:“妾身拜见老夫人,夫人。不知还有一位姐姐怎么称呼?”
莲姨娘不愉,阴阳怪气,似笑非笑:“老夫人,我听说他人都说这于氏是个知书达理的,难得聪慧的,不如叫她猜一猜哪个又是哪个?”
老夫人微微笑了,“偏就是你鬼点子多,整日里躺在床上无趣,于氏你倒是猜一猜,便是猜错了也无妨。”
蕙儿抬起了头,细细打量了这屋里的两位女子,这么急就迫着自己站阵营了吗?心中一番计较,面上甜甜一笑,只做无心之语:“老夫人可快快饶了妾身吧!两位姐姐都是金玉般的人儿,妾身又惯是个没见识的,这真真是分不清了,只觉得,日后妾身必得挑个姐姐们不在的时候再来,免得衬得妾身粗鄙不堪,端的小家子气了。”
老夫人笑了笑,这孩子倒是不怕生,难怪昨儿个儿子会娇宠了些,瞧着倒像是个好的,看身子也是个好生养的,不由带了几分暖意:“这是你莲姐姐,来人啊,奉茶吧!”
蕙儿看了一眼端上来的茶,三杯……不由高看了莲姨娘一眼,难道是贵妾吗?竟这么给脸面,还是这蒋夫人有了什么不好的,竟这般不给脸面。嘴上甜甜笑了:“老夫人,妾身于氏,请老夫人喝茶,愿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老夫人捧着喝了一口,放在了一旁。递了一红包,算是见面礼。
又请夫人,莲姨娘喝了茶,接了见面礼,这才起了身挨着凳子坐了。
莲姨娘谈笑风生,越发衬得夫人呆滞无趣,倒是显得莲姨娘似是成了府里的正牌夫人一般,蕙儿是个才来的,自是不敢多言,只点到名的才附和几句,敷衍过去。可莲姨娘偏生和她抬杠子一般,竟是回回要她来说些得罪人的话儿,几次三番,蕙儿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了些不耐厌烦。
莲姨娘又道:“于姨娘,既然进了咱们府,外头那些小家子做派可万万不能再带着了,只是老夫人最近身子不适,怕是没有精力管教,我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
老夫人打断了莲姨娘,板了脸:“这府里这么多女人里,就属你莲姨娘惯是个好的,你初来府里,是要多和她学些。”
蕙儿只觉得如坐针毡,好一个莲姨娘,赶着在这儿立威呢!端的是狐假虎威。倒是那夫人是个没脾性的。蕙儿垂了头,恭敬应了是。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蕙儿和莲姨娘才退了,唯独蒋夫人又被留在了老夫人那儿伺候。蕙儿心里有事,只想回去好好理理府里的关系,且也不愿意同莲姨娘虚与委蛇。
告了别,就像回去。却没想到,莲姨娘却不放过自己,只冷冷一笑:“老夫人适才也说了,要于姨娘好好同我聊聊天,好好相处相处,走吧,去我那儿玩一玩。”
翠云刚要跟随,却被莲姨娘身边的侍女一道目光打发了:“咱们夫人请的就是于姨娘,你倒是脸大,跟来做什么?难不成咱们夫人还会害了莲姨娘不成?”
翠云讨了个没脸,蕙儿吩咐她且先回去,自己跟着莲姨娘走了。
到了怡情居,蕙儿还未来得及坐定,只听得莲姨娘说了一句:“既然是来向我学习的,不如就从如何整理开始吧!”又命了人带了蕙儿行那奴婢事宜。蕙儿也不想争执,免得多起风波,只兀自忍了,老老实实开始整理。
过了一个时辰,蕙儿才算是擦拭整理完了,又听见莲姨娘身边的侍女进了来,趾高气扬地吩咐:“我们夫人说了,屋子里整理完了,再去屋外整理了,老爷最是喜欢咱们院子里的花卉了,姨娘还不快快谢了,仔细整理去!”
蕙儿强压了一口气,蒋府乱成这样,自己一个妾室,不忍还能如何?只得乖乖去整理花卉,莲姨娘心存刁难,派她去了院子里,却不给工具,让她捡拾落花残叶,还要徒手拔草折花,一早起来也来得及吃饭,勉力撑了撑,眼前却也是眼冒金星。莲姨娘却是歇也不让歇,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真个把蕙儿当奴婢差使了。
直到差使够了,才请了蕙儿坐了,莲姨娘柔柔一笑:“有劳于姨娘了,今儿个学的很好,无以为报,不如,我就送你一个名儿吧!”莲姨娘打量着蕙儿的容貌,“于姨娘生的好相貌,必叫老爷如意万份,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如姨娘吧?如姨娘即是个聪慧的,想必有的是法子能让老爷允了这名儿的。”
蕙儿胸中一腔怒火燃,蕙娘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妾妾相争,只觉得,这莲姨娘当真是欺人太甚了!这蒋府还真是,同是姨娘,谁也不必谁高贵,又有什么资格给人取名儿,且不论那如之一字又是如何的羞辱了,说出这样的言论还这般理直气壮的,简直是独一无二的妾室了,凭白浪费了那好一张娇美容颜。只是且不知道,这蕙儿又会是如何应答。
蕙儿挂了笑,只行了大礼:“妹妹是个才疏学陋的,姐姐服侍老爷多年,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最了解老爷的人,妹妹谢姐姐赐名。”
莲姨娘面无表情的看了蕙儿一眼,也不叫起,只回头看了贴身丫鬟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坠玉,这如姨娘刚进府,定是不知道前头那郑姬的事儿,不如拿出来说道说道。”
坠玉应了是,只笑意暖暖的睥睨着如姨娘,“前头郑姬,自以为得了老爷几分怜爱,端的是猖狂,竟然弄脏了咱们夫人一条百花萃灵裙,咱们夫人心慈,不然早拖出去打杀了!只是这府里,可就再也没有郑姬了!”
如此言笑晏晏地说出这样的事儿,如姨娘只觉得,自己的手足都冰凉了,心中忐忑,竟是完全没有了未来的方向,自己只求在这蒋府安生度日,也未曾想得要争些什么,现下看来,只怕身在其中,避无可避。
莲姨娘看着如姨娘,一副惶惶欲坠,勉力支撑,花容失了色,心中多了几分快意:“如姨娘,你好歹是老爷纳的妾,又岂是那等子玩物可以比拟的?”看着伏低做小的如姨娘,莲姨娘心中又泛起一股无趣,没想到,这如姨娘也是个胆儿小,不堪大用,无趣。懒懒地举了茶盏儿饮了口杯中凉茶,秀眉微蹙,又见坠玉站在前头,趾高气扬在那年轻的面容上也并不是那么不可容忍,不由又是恶气胸中起,只重重放了茶盏儿,冷冷开口:“如姨娘胆儿小,可不是吓着了?若让人瞧了,不定怎么说我如何骄横跋扈,只把新人磋磨。就是身上长满了嘴,只怕也无济于事,坠玉,还不速速向你如姨娘赔礼道歉?”
坠玉一下子没了脸面,憋红了脸,含了泪儿万般不情愿向蕙儿道了歉,瞧着这番作态,莲姨娘的脸不由更黑了,蕙儿白着脸,只推说无妨。这屋里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一个黑脸儿,蕙娘叹了一口气,就只剩自己一个平常脸的,却是个孤魂游魄。
这好一番折腾,可算是放过了如姨娘回居所。坠玉送了如姨娘出门,扭着身儿进了屋,也没叫了小轿儿来,如姨娘正是心中千头万绪之际,哪敢多事儿,只得自己个儿步行回了居所。蕙娘在后头飘着,瞧着蕙儿这样儿,可当真是万般皆空了,这不是腹中空空,心中空空,脑内空空了吗?只怕离立地成佛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