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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承桓想扶她,她却自己扶着一把破椅子站起来。
他见她满脸泪水,心如刀割,恳求道:“温姑娘,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温玉昕一声不吭,默默走出道观,完全没有方向和计划,胡乱的走着。施承桓唯恐她再出什么意外,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直走到胡同尽头,温玉昕才发现已经没有路了,精疲力竭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施承桓上前扶起她,发现她浑身抖个不停。他问她话,她好像一句也听不到,他把她抱到灯光明亮处,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发干。他连忙抱着她向周围人打听了最近一家医馆,疾步跑去。
那医馆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他喊了两声大夫,才有一个年轻人从楼上下来,说:“师父在楼上给人看病呢,这……”他见温玉昕年纪轻轻,穿的破烂不堪,不知道如何称呼,“呃,姑娘,怎么了?”
“我夫人不太好,麻烦大夫给她诊治一下。”
年轻人给温玉昕把了脉,看看眼白和口腔,说:“好像是气血不足,你把她抱到楼上吧,让师父给她瞧瞧。”
“好。”施承桓把温玉昕抱到上面,在一张床上放下。他抽出抱着她下身的手,发现手上全是污黑的血。仔细一看,她下身的衣服上也都是血,只不过外面的衣服脏旧不堪,还特别肥大,所以刚才没有注意到。
一个人从围帐后面走出来,看看温玉昕,说:“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施承桓答道,“大夫,我夫人怎么了?”
“看一眼就能知道得了什么病吗?”那大夫好像心情不好,生气说,“你跟他下去登记一下,等会我叫你。”
施承桓满心的不安,可是没有办法,只好和那年轻人一起下去了。
不一会便从楼上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他在楼下心急如焚,来回踱步,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年轻人却面无表情,坐在上楼的楼梯口看医书。
又过了一会,只听到很长很长的一声叫声,然后好像突然被什么塞住了嘴巴,楼上的声音截然而止。施承桓更紧张了,更快的踱步,只恨不能飞到楼上去看看。
良久,那大夫下楼来,对施承桓大骂说:“你夫人又小产了。这是第几次了啊?你还要不要她活了?你这个男人怎么当的?”
施承桓心乱如麻,哪里细细琢磨他的话,赶紧回答说:“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要让她沾凉水,别吹冷风,多休息。过个一年半载再要孩子。”大夫把满身是血的衣服丢给年轻人,那年轻人立即拿着衣服走掉了。大夫刷刷刷的给施承桓写了一张药单,丢给他说:“你去交钱抓药吧。”
施承桓接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邵氏小产……”
大夫见他站着发愣,催促道:“快去抓药啊!站着干嘛!”
“我夫人姓温,不姓邵啊。”施承桓指着那姓名说。
这时拿走衣服的年轻人回来了,他见师父弄错了,便说:“这位先生是后来的。”
“哦。”那大夫换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重新写起来。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施承桓见他半天不说话,忐忑不安问。
“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她可遭罪了,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胆汁?吐?”施承桓纳闷了。
“她最近吃了些什么?她是饮食不慎,消化不良,引起呕吐。而且她来了月信,又着了点风寒。我给你开个单子,以后每天都给她用热水泡泡脚,要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可别来找我。”
“她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大夫扫了一眼施承桓手边的包子,说:“出门右拐,全京城第一的红枣小米粥,别的暂时不要吃,特别是肉。”
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赶紧出门去买粥。孰料那家生意特别好,排队的人都排到巷子外了。店家无论如何不肯通融,他只好耐心的排队等待。
等他把粥买回来,医馆里另有一名男子在同年轻人说话:“我老婆怎么样了?孩子还有吗?”
“没了,小产了。”年轻人把药单给他。
“你们行不行啊!”那男子怒道,“还是这个女人不行?怎么搞的,都第五回了,老子钱没少花,一个儿子也没见到!”
年轻人不愿搭理他,见施承桓在一旁,便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夫人刚才已经走了。”
“走了?”施承桓大惊,“去哪里了?”
年轻人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他不愿搭理另外一个男子,急匆匆上楼去了。
温玉昕没有回道观,也没有再出现在街道上。
施承桓找了她很久,却始终没有一点线索。她身体脆弱到如此地步,却仍然一意躲开他。他满心里只剩下后悔,刚才就应该守在她身边。他知道单凭他一人之力,就算找一通宵也未必能找到她,现在只有去麻烦另一个人了。
他觅了一辆车直奔恽王府,之前他在王府当差,知道恽挚这个时候可能在什么地方。果然,恽挚如以往一样在他的书房里写字。这是一天当中恽挚难得一个人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按照他的要求保持绝对的安静。施承桓避开守卫,直接从窗户跳进屋,拽着恽挚的衣服就把他拉出了屋子。不等恽挚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坐上了车。
恽挚见是施承桓,心里便有种不妙的感觉。他问:“玉姐姐还好吗?”
施承桓心想恽挚倒还不傻,一见自己便知与温玉昕有关,便问:“恽王殿下好久不见玉姐姐,难道自己不会去看她吗?”
恽挚垂头丧气说:“我母亲不让我去,她说玉姐姐还哭闹不休,让我再等一段时间。她是真的还在哭闹吗?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玉姐姐脾气也太执拗了,原先在瑞华时候多好的脾气,怎么竟然……”他朝施承桓埋怨的看了一眼,“变成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不满意不高兴,动不动就耍脾气,叫我多难堪。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从庙里回来半个多月谁都不见,还总是摆着臭脸,我怎么跟我母亲解释,就她这样的脾性能做王妃吗?”
施承桓心想温玉昕受了这么多苦楚,恽挚轻描淡写的关心之后,就只剩下了喋喋不休的牢骚。继续把温玉昕留在恽挚身边,真的就是最适合温玉昕的吗?
到了那无道宫,恽挚亲眼见到无道宫荒淫无道的景象,顿时哑口无言。施承桓猜想的不错,恽挚根本不知道温玉昕的处境,他毕竟还不是恶毒的人。
恽挚回过神,大怒道:“这就是我母亲所谓的清静之地?我立即着人查封这淫宫,一定要彻查谁是这的主人!”
事情办的迅雷不及掩耳,当尧夫人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无道宫已经被查抄干净,里面一众女子全部被抓获,恽挚亲自连夜审讯完毕。那主持惧怕受刑,直接招出是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主使她虐待温玉昕的事情。
尧夫人只好把责任都推给她那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命她领了死罪,再给她家里多一些补偿。如此之后,再诓儿子说自己也是被那丫头欺骗,并无加害温玉昕的意思。
恽挚旗开得胜,信心满满,转脸向施承桓要人,这时轮到施承桓惊讶了:“难道你没有找到温玉昕?”
恽挚更惊讶:“难道玉姐姐不在你那儿?”
施承桓以为彻查道观,就能找到躲藏在其中的温玉昕,没想到她依旧踪影全无。他立即跑去那医馆,可巧那医馆这日休息,大门紧锁,翻墙进院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施承桓回到客栈,头疼不已,向莫子诚说明了这一夜的事情。
莫子诚以为施承桓这一夜都和温玉昕结伴度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番折腾。可现在温玉昕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施承桓又去找恽挚,恽挚派人寻遍无道宫周围,也是无功而返。
“玉姐姐在这京城还能去什么地方吗?”恽挚反倒问施承桓,“我记得她好像有个三姨?前段时间她来看过玉姐姐,说不定玉姐姐去她那里了?”
经他这么一说,施承桓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他立即前去军属区,找到当初他和温玉昕居住过的小院。
温玉昕果然在这。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身体软绵绵的。她身上的衣服和土地颜色相近,几乎和大地融为一体。
施承桓以为她死了,不敢动手摸她的鼻息,倒是温玉昕轻轻呻吟了一声,他心里有了希望,赶紧抱起她。
她灰白的嘴唇动了一下,眼泪落下来。他半是欣慰半是心疼,把她送去附近医馆,衣不解带,悉心照顾她两天两夜。
恽挚两天后才找到他们,愤愤不平,责怪施承桓找到温玉昕却不告诉他,害他这两日又焦急又愧疚。
施承桓不想与他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心想等温玉昕好了,就带她离开京城。
恽挚却先交代了:“一会我就把玉姐姐带回王府。我母亲已经向我道歉了,她这件事做的特别不对,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了。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玉姐姐。”
施承桓握紧拳头,尽量平息内心的怒火,说道:“这次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温姑娘早已一命归西。殿下把温姑娘丢在那样的地方,温姑娘屡遭伤害。殿下如何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恽挚心知他所说属实,可是若承认他有疏忽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无能了,狡辩道:“我一直都很关心她,之前她在王府,都是我特别关照她,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她去无道宫之后,我也关心她啊,只是我母亲骗了我,我怎么会知道我母亲对她那么不好。”
施承桓听他推脱之词,更加铁了心要带走温玉昕了,不料温玉昕说话了。
“我一个人住就好了。都不要来,谁都不要。我就靠我自己生活。”
她气息微弱,两个人勉强才能听到她说的什么。恽挚立即面露笑容,说:“好办,我有好几个别院,我可以给玉姐姐安排一个。先让玉姐姐住着,等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命人去准备。”
施承桓不想与他多说,便劝温玉昕道:“我把你送回临淄老家,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身边的事情,我就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好吗?”
恽挚哪里会同意,“施承桓,玉姐姐是我的人!无论她去哪里,都应该由我安排!你不要以为她与你假意成亲过,就可以替她做打算,你们那场婚事只是权宜之计。从头至尾,她都只能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对她念念不忘,逾越了你的身份!你别忘了你的承诺,当初我可是和你说好了,只要菁王妃死了,我就立玉姐姐为王妃。我很快就可以实现诺言!我现在就着人去办婚书,一年后我就举行大典,册立玉姐姐。谁也不能阻拦我!就这样定了!”
“好。”温玉昕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施承桓,“谢谢你了,施先生。”
施承桓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哭还是该笑。他只恨自己长了一颗肉做的心,倘若铁石心肠,又何须这般牵肠挂肚!只恨此刻不能用匕首狠狠插在心口,让爱她疼她怜她的血都倾泻而出,对她再无半点情谊。只恨无论她如何抉择都对她这般不忍,他情愿替她受苦,替她去死。他舍不得把她孤零零留下,却只能轻轻说道:“施先生能为温姑娘做的事,仅限于此了。此去永诀,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