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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承桓做了一个梦,梦见十五岁的自己在大雨磅礴的山路上跌倒,眼泪混在雨水里从脸上不断的流下。他爬啊爬,爬了好远才到一个破庙,里面一个老婆婆用破旧的手帕为他拭去脸上的血。
有人推门进来,他突然从梦中醒来,警觉的问:“又是你!”
师妹这次不笑了,她一脸狐疑的问:“听说你单方面取消了任务?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胆子可真大!师傅现在正在盛怒,现在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你要不要先回山向他解释?”
施承桓起身穿好衣服,说:“我的解释早已经传达到了。师傅他终究能理解我。”
师妹盯着他问:“你是怎么了?最近有点不对劲,我看你现在有点怪怪的。”
“哦?”
“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漠了。”师妹不太确定的说,“你好像有了心事,总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这样可不好,师傅说过,要做一个合格的杀手,心思一定要单纯,这样就不会有顾虑。”
“多谢你。”
“你竟然也会说谢谢?看来你真是变了。”师妹这回确定了,“我可听说温家的大小姐最近不太好。这会是一个巧合吗?你和她,什么都没有吧?”
施承桓披上斗篷,把刀剑都背到身上,说:“你希望有什么?”
“师兄,你应该知道,师傅不允许我们这些徒弟成亲。你最好不要对温大小姐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施承桓讽刺的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将要和温小姐成亲的?”他见师妹面色凝重,不禁又加了一句:“倘若真有一日我和温小姐成亲,我一定请你喝喜酒。”
“但愿这只是我的预感。不过我的预感一向都很准。几个大徒弟当众,你和四师兄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恐怕师傅的话并不能约束了你们。”
“你想太多了,我顶多是觉得温小姐比较有趣罢了。”
师妹跟随施承桓翻墙出去。
“师兄,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上山拜师之前,曾向师傅发过誓言永不叛师。你这次没有按师傅的要求做,师傅已经是非常失望。如果你陷入儿女私情不能自拔,恐怕师傅真的会大义灭亲啊。”
“恩。”
“你不可能不明白吧。就算师傅他允许,你也不可能和凡夫俗子一样过上平凡的日子的。你做了杀手,杀过人,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头。我们这些做杀手的,没有一个能善始善终。就算现在隐瞒工作做的再好,终有一天也会被发现。”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施承桓平淡的说,“我本来就是一介平民,哪比得上你出身显贵。”
“你错了。恰恰是我有靠山,所以我不怕。就算被人发现,我还可以改头换面。而你呢?你能逃的过吗?”
“逃不过就是一死。生不足惜,死有何惜?”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还有家人……”
“我没有家人!”施承桓冷冷的说,“你跟着我干嘛?”
“我想去看看你干嘛。”
“我要去县衙递辞呈。我要离开这里。这下你可放心了?”
师妹不置可否。
施承桓到县衙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外面还没有多少人。本来以为有足够的时间来写辞呈,不料正和县令迎面相遇。
施承桓殷勤的向前请早,县令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施承桓莫名其妙:“大人,出什么事了?”
“可找到你了!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啊!”县令缓过气来,“你快随我一起来,我看你的前途要完了!”
施承桓被他拉着一路快走,竟又走到温齐满家。
温家人好像一夜都没睡,屋里站满了人,一个个又困又烦,见施承桓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温玉昕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屋子中央,看上去瘦小极了。她看见施承桓以后,脸上略过一丝苦笑。
施承桓一言不发,想弄清楚状况再做打算。
温齐满说话了:“施承桓,你对我温家有救命之恩,这一点我铭记在心。如果你确实对我大女儿有意,可以托媒人来提亲。可是你现在这样,真叫我失望至极!”
施承桓朝温玉昕看了一眼,见她低头不语,像是默认了。
温齐满看他们俩都不说话,说:“虽然你们两情相悦,可是我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对方可是贵族。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要父母做主。你们早散了早好。你可不要耽误了我女儿的幸福!”
“不要!我就要和他……”温玉昕看看施承桓,小声说,“在一起。不要和别人。”
“放肆!你们私下来往险些铸成大错,竟然还敢胡言乱语!来人,把小姐拉出去!”温齐满担心自己的权威无法保障,想先把女儿搞定。
不料温玉昕并不理会他的权威,她挣扎着大喊:“你们不要逼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大不了一尸两命!我什么都不怕!反正我活着你们谁也不关心我,我死了你们也不用关心!”
艾夫人倒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家人们各怀心思,不敢言语。
“你!不争气的东西!”温齐满气的手都发抖了,“快把他们俩捆起来,快!”
施承桓见事态发展突然,还没弄清具体怎么回事就要被捆起来,连忙说:“温老爷请慢!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请让我问温大小姐一些话,再捆我不迟。”
温玉昕已经被捆起来了。见他这般说了,干脆双眼一闭。
施承桓走近她,镇定的大声问:“温小姐,你说你已经怀孕了。请问你怀孕多久了?”
温玉昕随口答道:“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了!”施承桓大声重复道,“鄙人来此地才不过三十余日,而温小姐竟然已经怀孕六十余日?鄙人有多人可证明,六十余日前,鄙人一直在京城就职,并没有离开过京城半步。”
温家人狐疑的把目光转向温玉昕。
“不,不对,我记错了。可能才几天吧。”
“温小姐请的是华佗在世吗?短短几天可以断定有孕?”
温玉昕看起来要晕倒了。
施承桓怜惜的说:“温小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但是请你告诉大家真相,这样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温玉昕绝望的说,“你也不能救我,谁也不能救我。”
“真荒唐!”二婶尧夫人不耐烦的说,“我还要伺候小孩子,可不能陪你们玩了。”她本来想看场好戏,看老大夫妻的笑话,不料事情发展到这,已经可以猜出这都是温玉昕一个人在胡言乱语。温玉昕已经疯了有一阵子了,她胡说八道谁也说不了什么。所以尧夫人感到无趣,惺惺要走。
“慢着!”艾夫人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如今家里人都在这里,有些事还要说清楚才好。方才玉儿提到施先生之前,尧夫人说到一门亲事。说是尧夫人的侄子尧幕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尧夫人急于撇清关系,把她嫂子拉出来,“娘家嫂子求我给牵个线,我也只不过提了一下,算不得什么。”
艾夫人有些恼了,说:“玉儿已经定了一门亲事,不久前才见了未婚夫,汪家人也才刚走,怎么能另说别家。尧贤侄若是不嫌弃,我还有二女,年芳四岁,相貌不在长女之下。”
温齐满大喝:“胡闹!那汪家怎么能与尧家相比!”
“虽说是这样,可是玉儿下嫁汪家也是有原因的。”艾夫人提醒道。
温齐满不做声了。
“不就是老三欠的几百万两银子嘛,我娘家还能填不上嘛!”尧夫人不爽了,“我现在就可以做主,等我哥哥来了,债务就都清了。这样总行了吧!”
温齐满眼见事情解决了,高兴道:“尧夫人的娘家出钱填补三弟的大麻烦。玉昕嫁到尧家可是不错,以后我们就是贵族的亲戚了,说出去风光极了。如此就是皆大欢喜!大家看如何?”
尧夫人的嫂子见他说的如此轻松,不禁后悔了这门亲事,觉得几百万虽然不至于拿不出,终归是一大笔钱。有这么一笔钱,还娶这样小家族的女儿,实在是没赚到任何便宜。
艾夫人认为尧家到底是门楣比汪家高出不少,女儿以后有了体面的身份,倒也不错,于是和和气气的向尧夫人和她的嫂子说起两家同喜的话。
施承桓冷眼旁观在场各人打各自的算盘,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怜悯温玉昕。
温玉昕愣愣的站了一会,突然朝外面跑去,一头要跳进井里。众人惊呼一片,施承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脚,倒提着拉出来。
温玉昕这么一闹,温家人再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都趁乱赶紧撤离。
温齐满感觉丢人,命人把女儿关在家里唯一的独楼上,一日三餐减为一餐,日夜有人巡视监督,唯恐她再生事端。至于施承桓,他是外人,却目睹了温家这些隐秘,已经是非常不妥。女儿竟然说和他有孩子,更是丢人现眼,为了避嫌,绝对有必要把他撵的越远越好。于是他命令县令马上写个文书,把施承桓调到他能力所及最远的地方去。幸亏县令还是有脑子的,连忙劝他不能对救命恩人过于绝情,于是就安排去了黄岛。那里偏僻至极,又不算太远,总之看起来还比较妥当。
就这样,施承桓自己没有写辞呈,却成功得到了立即离开临淄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