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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小道上,断云铁满身风尘,却精精神焕发,离开五桥镇不过两日,已到黔安城城郊了,见来往百姓渐多,终不便施展这轻身工夫,思忖今日便到黔安城客寻家栈休整一晚再作打算,次日买了马匹再赶路不迟。
正踌躇间,忽听得身后有快马飞奔的急骤蹄声,一回头,便见数名骑着快马、腰佩长刀的江湖豪客呼啸而至,眼见要撞上自己了,急忙一个侧身躲过,心中暗道这帮人好生无礼。
还未站定身形,又有一名锦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与断云铁擦身而过之时,尽扬鞭扫来,断云铁矮身躲过马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缰绳,那马一声长嘶,马头和马尾硬是掉了个个,竟闯不过去。
骑在马背上的锦衣少年立时被甩出老远,栽了个跟头,翻起身来破口大骂道:“哪来的瞎眼小儿,敢当爷爷的道,找死!”
断云铁也是勃然大怒,喝道:“你这狂徒,路是你家的不成?若非我闪避的及时,还不被你撞飞了去,你还敢出言不逊?”
那锦衣少年一怔,暗忖这少年能只手拉住这飞奔的俊马,单论这手,自己便远不能及,且等叔父到来之时再收拾他不迟,当下换了脸色,供手道:“这位兄台,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得于才飞马前行,未曾留意到兄台。”
断云铁“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便有要事,就能横冲直撞吗?”
那锦衣少年本是个俊俏后生,又是喜爱干净之人,摔个跟头后已是灰头灰脸,受得满肚子悔气,当下便按奈不住了,剑眉一扬,怒道:“你待怎地?”
断云铁早看不过这锦衣少年的飞扬跋扈,成心想给他点教训,冷笑道:“待怎地?我便予你留些念想。”话音刚落,身形一晃便到那锦衣少年身前,只手抓紧那少年的胸口衣襟,一把将其举过头顶,那锦衣少年悬在空中手足乱踢,却挣脱不了,气的哇哇乱叫。
断云铁正要将那锦衣少年掷出,突见尘土飞扬,但见一队人马浩荡而来,行在最前的是名妙龄少女和一名老者,身后紧跟着三驾马车和十来名随从。
断云铁并未理会,直直将那锦衣少年掷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泥地里,虽无大碍,却又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那锦衣少年翻起身来,狂叫道:“小贼,欺我太甚,与你拼了。”
正要冲上去拼命,突地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娇叱:“住手!给我退下!”
那锦衣少年果然应声退下了,又忿忿地说道:“修儿,这小贼猖狂的紧。”
少女从马背一跃而下,拔出长剑直指断云铁,喝道:“哪来的野蛮村夫,如此猖狂!”
断云铁见是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身披翠水薄烟纱,显出脸如凝脂,一双妙眸,薄薄的双唇微微上扬,好一个标致的女子。
从小到大,断云铁算是第一次遇上这等妙龄少女,不由地一愣,低下头,双脸飞红,不敢正视。
“小贼,发的什么愣,跪下叩三个响头,饶你贱命一条。”
断云铁哪料到这美如花儿般的少女,却这般的盛气凌人,出口更令人不堪,不由激起心中怒火,说道:“好个不讲理的刁蛮女子,命虽贱,却不需人饶。”
少女闻言叱道:“少废话,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唰唰几剑便向断云铁刺来,一把长剑舞得是银蛇乱窜,忽上取眉心、忽又下攻腰腿。
断云铁却也不慌不忙,展开归归步法,在剑光之下轻身游走,还反唇相叽道:“哪来的泼妇,这般歹毒。”
少女顿时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也不答话,一把长剑横劈竖划,突地舞起朵朵剑花,暴风骤雨般地疾攻,刹时遮住断云铁全身要害,恨不能立时将这他刺成血窟窿。
断云铁也不再言语,左腾右闪,那少女剑虽快,却沾不到断云铁的半边衣角。
又战的几回合,断云铁分明游刃有余,暗道:“这女子虽蛮横了些,然我堂堂男儿,又怎能伤她,岂不失了我男子汉的风度,且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难而退便可。”
那女子剑法虽然招式娴熟华丽,力道却显不足,又急于求成。
见久战不下,心中焦急,蓦地一招“长虹贯日”直取断云铁面门,断云铁瞅准时机,不躲不闪,使出沉瞑掌第一式“沉星落月”,顺势朝那少女长剑剑身一掌拍出,沉瞑掌力所至,剑身震荡,发出嗡……嗡……低呤声,那少女尖叫一声,立时把握不住剑柄,长剑当啷应声落地。
那少女打小便是在百般宠爱中长大,一向娇横刁蛮,哪受过别人的半点欺侮,当下又羞又恼,明知不是敌手,也要上前拼命,正待以掌再攻,突听身后响起一声叫好:“好俊的掌法,修儿,且退下。”
一名灰袍老者,不知何时便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女子身后。
老者面露愠色责道:“修儿,这十字闪光剑最忌心浮气燥,你这般分寸全乱,如何应敌?”
那女子一剁脚,气呼呼道:“护法定要杀了这小贼给修儿出气。”
一旁那锦衣少年也帮腔喊道:“叔父,我教声誉毁于此贼啊,日后如何立足江湖?”
那老者沉声应道:“我自有主张。”
他原本一直在后面观看两人交手,未过几个回合,便知这少女远不是这少年的对手,待断云铁震落她宝剑时,生怕有个闪失,便喝止了那少女再战。
老者上下细细端详断云铁,见他身材高大挺拔,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虽着朴实的粗布青衣,却显雄健之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纯朴、凛然之气,气势不凡。
老者存心想讨好这少女,遂她心愿,当下阴声道:“你既卖弄武功,我便成全你。”
说罢身子半蹬,双掌反手交叉以胸,提气运劲,蓦地身形拔起丈余高,双掌陡然变作顺手趁势推出,一气呵成,那两掌看似稀其平常,却暗携风雷之势。
断云铁震落了那女子长剑后,本想就此罢休,若非她咄咄逼人,还不屑的与其相斗,陡然见这老者呼啸而来,顿感劲风扑面,心中大惊,哪敢大意,运起沉暝掌第七式“沉潜刚克”便迎了上去。
这“沉潜刚克”是蕴含沉暝掌精髓、也是集大成的一招,能以柔抑敌,又以刚强见胜,看似深沉不露,实则内蕴刚强;可谓刚柔齐克,掌力一前一后,一虚一实,既有刚克柔之态,又有刚猛之威,柔居性本纯,乃沉潜;以刚强见胜乃刚克。
四掌相遇,“砰……”一声巨响后,劲风激荡,扬起一片沙石尘土,众人皆掩脸倒退两步,一众马匹也同时人立而起,发出阵阵嘶鸣声。
断云铁顿时觉的五脏六腑移了位似的,噔噔噔退了五六步,再接一个后空翻,还没等站定身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骨骼仿佛消失了般,使不上半分力,不由大惊失色,暗道这老者掌力好霸道,好歹毒,好在有空暝内功护体,不然现在非死也残。
却不知这老者不单功力奇高,又是先声夺人,占了先机;断云铁又是初逢劲敌,临战经验不足。
那少女一旁拍手格格笑道:“小贼,别急着下跪叩头啊。”
断云铁不由面露窘态,却无暇呈口舌之快了,慌忙运气压住气血,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老者更是骇然,心中思绪起伏,虽然看出这少年功力不弱,但他这七八成力的噬骨掌,放眼江湖,能安然接住这雷霆一击的,一双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区区十七八岁少年,尽然能接他一掌而无恙,更怪异的是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对各门各派武学也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识过这等刚猛精纯的掌力,更看不出来这少年武功的来路,虽暂不能与自己抗衡,但这只是个少年人,才几年修为?假以时日,只怕他也难于匹敌。
思忖至此,杀心又起,默运玄功,正欲作致命一击。
“不可!”突地一声极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那老者闻声一怔,当下收势,脸色一换,抱拳道:“小兄弟好武功,承让,承让。”
断云铁也是惊魂未定,上下打量这老者,一件宽大灰袍,穿在这精瘦的身架上显得极不合衬,实难想像这等精瘦之人,竟能迸发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掌力,削廋的红膛脸上蓄着一撮山羊胡子,深陷的眼窝把他那鹰鼻凸显地更为醒目,一对三角眼精光闪闪,似剑一般透人心肺。
此次交手无疑是老者稳居上风,若真动了杀心,断云铁定然难逃厄运。
断云铁定了定神,也双手一抱拳说道:“不敢,前辈见笑,谢前辈手下留情。”他哪里知道这老者一来便是先发制人,可说是毫不留情。
那少女见老者停手了,跑过来叫道:“肖护法,怎地不杀了他,难道你怕他个黄毛小儿不成,哼!”
“修儿,莫要胡闹。”灰袍老者衣袖一拂,转头又问断云铁道:“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方高人?”
“晚辈贱姓断,名云铁,乡野之人,微薄之技,不足挂齿。”
灰袍老者呵呵干笑几声道:“少侠既不肯透入师门便罢了,不知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如何得罪的少侠?”
“回叔父,这小……小……小子在侄儿飞马前行时,阻我马匹,又使手段把侄儿摔下马背,还待对我行凶。”那锦衣少年见老者对那断云铁以礼相称,也不好太过造次,改称小子,急忙为自己辩解。
断云铁虽不敌这老者,却也毫不示弱,昂首不亢不卑,朗声道:“难道要让你那高头大马从我身上踏将过去你方舒心?真是岂有此理。”那锦衣少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你还强词夺理,若不是断少侠手下留情,你早已性命不保,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却怪得别人?”灰袍老者转而责备那锦衣少年。
“一个黄毛小儿,如何使你这般地畏首畏尾,真是可恼,你要害怕,我便让长老出手。”一旁的少女忍不住责怪老者,又指着后面那辆马车。
灰袍老者道:“修儿,不可无礼,断少侠与我等不过小小误会,何必大动干戈?再说我怎可以大欺小,不更令江湖朋友笑话吗?”
那女子从小到大从来说一不二,不曾受过半点委曲,更不懂何为谦让,闻听后冷哼一声,拾起长剑翻身上马再不言语了。
断云铁虽对那老者并无好感,但见其还算是非分明,心中闷气也见消散,细想也确不是那老者对手,便对那老者一抱拳道:“此事晚辈也有过错,不该拦了马后又羞辱于这位兄台。”
灰袍老者笑呵呵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春儿且过来,此事就此了结,不得计较了,你可明白?”
那锦衣少年一脸不情愿的道:“是……”
“断少侠,天色已晚,欲往何处去?”灰袍老者问断去铁。
“晚辈喜好游山玩水,经此欲到黔安城歇歇脚。”
“哎哟,正巧我等一行也往黔安城而去,你我何不结伴而行?”
那少女一听急了,叫道:“护法,万万不可!”说完又一脸厌恶的望着断云铁。
断云铁本就不愿与人结伴同行,又见那少女这万般嫌弃之色,心中倒有些许不是滋味,忙道:“前辈好意心领了,晚辈习惯了独来独往。”
“如此,我等便先行一步。”灰袍老者见那少女不允,又见断云铁推辞,也不强求。
“前辈走好,后会有期。”断云铁双拳一抱。
灰袍老者眼珠一转,心中又有盘算,对断云铁道:“我便住‘贤来客栈’,少侠何不来共饮一杯?”
“晚辈乡野粗夫,不敢扰了前辈雅致。”
“断少侠不必过谦,既如此,后会有期。”说完便上了马,那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不屑之色,睥睨的眼神横了一眼断云铁,便领着车队,扬尘而去。
断云铁与那老者对那一掌,着实被震的不轻,此时仍觉胸闷气塞,气息凌乱,他却不知那噬骨掌的威力与歹毒,若非他有至纯空瞑内功护体,全身骨格早已分崩离析,不死也得落个武功尽失,终身惨废。
断云铁望着一行人马远去,第一次与女子相斗,又险些被那老者所伤,倒有些茫然了,抬头见日薄西山,收起心神,往黔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