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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峰北面是一片原始森林。参天大树遍布,树龄均在数百上千年以上,枝叶浓密,遮天蔽日,看上去却又是那般的阴森可怖、神秘莫测,故当地鲜有人到这片森林去,真正的人迹罕至之地;森林之中却另有天地,既有丝萝悬挂的奇花异果,也有各类奇珍异兽栖居,充满了生机妙趣。
落日斜辉,微风拂过这片看似静谧的原始森林,那一片片枝连着枝、叶叠着叶的枝枝杈杈便随风起伏,尤如绿色的碧波在翻滚。
波浪之上,一道青影踏“浪”而来,一纵一跃,时隐时现,身姿轻盈,衣襟飘飘,宛如大鸟般在这片森林之上纵跃穿梭,与这大片大片的绿色相互衬映,显得各外地醒目,若有普通百姓见得,当真要误以为是那神仙下凡了。
这道青影正是护送郭玉回南峰的断云铁。
此时他从树顶跃下地面,又沿着一条林间小路行了几里,只见眼前的景色焕然一变,地势陡然开阔,两旁原本各种杂乱品种的树木全都变成了粗壮、高耸的杉树,其中最巨的一株杉树之上,建有一间树层,离地足有十余丈高,树屋以巨树主干及分枝为栋梁支柱,又取树枝、原木、藤条为材,巧妙搭建而成;树屋有厅堂、卧室三间,树屋正门之外,有一处丈余见方的、用原木扎成的小平台,上面一条臂腕大小、用树藤结成的绳梯连着小平台,从树屋上垂将下来直到地面,用做上下之便。
到了树屋底下,断云铁兴高采烈地高地喊道:“师傅,徒儿回来了。”说完便攀着藤梯,噔噔噔几下便上了树屋。
“铁儿回来了啊,今日怎地黄昏才回?”答话的是位老者,声音苍老浑厚,又充满慈爱,只见一名身着破旧长袍、已是逾颐之年的老者从里屋踱步出来,老者身形略有些清瘦,须发俱白,红光满面,一双深邃的眸子华光内敛,只透出那岁月的沧桑。
断云铁毕恭毕敬地弓身行礼道:“师傅,徒儿今日途径西南方时,偶遇一药童,见其失足从断涯跌落,便出手相救,又与这药童甚是投缘,见他年幼,故护送其回南峰后再折回的,误了些时辰。”
老人捋须微笑道:“扶持弱小,救人于危难,倒不枉了为师的教导,呵呵。”
“多谢师傅夸奖,徒儿猎得几只野兔,待我烤熟了孝敬您老人家。”说罢拎着几只野兔出了树屋,他不走腾梯,只往下一跃,踩到一处树枝上,再往下又跃到另一处树枝,如此反复几次便已落地了。
老者望断云铁背影点头呵呵一笑。
断云铁一路小跑,便到了一处山洞口,那山洞口外是一块地势平整开阔的草坪,上有石桌、石凳以及许多枝枝叉叉的树杆和生活用具,洞里面有木制板凳和土灶,里面粮米肉干等一应具全,原来是师徒二人储物、造炊饮食之处。
断云铁在洞口处的土灶生起火来煮米饭,又在一边架起树支烤兔肉,小半时辰,洞中已是香气四溢。
天色渐暗,山洞内烛光摇曳,清莹秀澈,这一老一少便在洞内用餐,倒也其乐融。
饭后,老者对断云铁说道:“铁儿,你自五岁时,便随了为师,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呵呵。”
“师傅,徒儿技薄艺浅,还不及师傅万一。”
“铁儿,如今你年方十八,正值青春年华,当是意气风发之时,大丈夫须有雄心壮志,且不说名扬四海,也当成就一番事业,不能一直随为师守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庸碌无为。”
“师傅……徒儿愿一直侍奉您老人家左右……”
“为师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岂能误你青春。”
“师傅……”断云铁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平日里,为师也常与你说道这江湖之事。”老者打断了断云铁。
“师傅讲的这诸多江湖百态,逸闻趣事,徒儿兴味索然,早了然于胸。”
“然这天下之事,你却知之甚微。”
“徒儿聆听师傅教诲。”
“当今朝廷,连年征讨契丹、谷浑、高丽,战事纷纷;这炀帝又喜大好功,荒淫无度,大兴土木开凿运河、修建奢华行宫,无数百姓被迫丢下农耕从征,繁重的兵役、徭役和赋税使得黎民百姓水深火热,四处逃荒流亡者不计其数,一时饿殍千里,尸横遍野。”
“这等昏君,必不能长久。”断云铁在一旁咬牙切齿。
“明日,你下山去替为师办一件大事。”
“师傅有交待,徒儿定当尽心竭力办妥。”
“当今礼部尚书古玄昭,其父乃前朝北周车骑大将军古素,与为师相交甚笃,为师两年前云游时,曾与古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承蒙厚爱,将老朽视为上宾,畅谈这天下事;古大人忧国忧民,怜惜这天下苍生,又有图谋大业之雄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俊杰,时值炀帝出征高句丽之际,古大人奉旨在黎阳督粮,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师傅可是劝古大人尽早做打算?”断云铁听的入神,不由插了句。
“为师当时确是此意,所谓时不我待啊。”
“师傅所言及是,怎地古大人……?”
“大人之所以未在征讨外敌之时起事,一来怕外族渔翁得利;二来不愿这生灵涂炭,一时犹豫不决。”
断云铁不由赞道:“大人怜惜这芸芸众生,胸怀大德,真英雄也。”
老者叹道:“却不知似他这般仁慈心肠之人,难成霸业。”
“师傅何出此言?”
“为师一生,纵贯三朝,但凡王朝更替成大事者,必是果敢决绝、心狠手辣者;心慈手软、犹豫不决者,时机稍纵即逝,迟早大祸临头。古大人常年在黎阳,全家老小也皆随军,若有不测,必遭灭门之祸。”
“师傅你不会是要徒儿再去劝诫古大人吧?”
“非也。”老者摇头道:“这隋炀帝本性好猜忌,疑心极重,朝中又多是妒贤嫉能之流、贪生怕死之辈,只怕现下古大人已无机可乘。”那者顿了顿接着道:“那古大人膝下有一子,名剑秋,算来业已一十有五,此子天资聪慧,秉性非凡,又是将门之后,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自小棋琴书画兵法样样精通,习武自然也是难得之材;奈何古将军重文轻武,为师本欲收其为徒,以便带回翠微峰来,一来是此子确是可造之材;二来是以收徒之名,为古大人存续香火。
奈何古大人实再太过执拗,未允得为师,为不误古公子时日,为师只得临走之时默了几章吐纳之术,口授予他,如此他便可尽早习得入门心法,他只道这是强身健体、修身养性之术,便欣然应了,后又交待他,若他日有难,可差人倒大理翠微峰来寻我。”
“如此说来,徒儿已有师弟了。”断云铁笑了笑。
“那还为时尚早,我毕生,便只收过两名弟子,数十年来,除了铁儿你,还未曾收过其他弟子。”
“那必是徒儿前世修得的造化,呵呵,我还有个大师兄吗?师傅怎么从未和我说起?大师兄必定也是个英雄了得的人物吧。”断云铁一脸好奇。
“你大师兄二十年前便已……过眼云烟的往事,不提也罢。”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又说道:“现今各路诸侯虎踞龙盘、锋镝鼎沸,王朝已到生死攸关之际,炀帝必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朝中更是风声鹤唳,但凡有异心者,必遭杀戮,古大人恐是大限将至,家室也定遭连累。”
断云铁不由扼腕叹道:“可恨这炀帝昏庸,可叹古大人一世英雄啊。”
“铁儿你听好了,为师要你前往黎阳,若古大人已遭不测,你定要寻得古公子生死,若祸事未至,你可去拜见古大人,并将为师手书献上,我书中只荐你做个差使,古大人自会安排你入职军营,如此你便可暗中保护古公子及其家室,再视情定夺,若有危难,尽量说服大人许你把古公子带走。”
“徒儿誓要寻得那古公子,带回来见师傅,只是何日前往?”
“事不宜迟,你今晚便收拾细软,明日一早动身前往。”
“是,师傅。”
二人返回树屋之后,断云铁进入房间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感概万千,思忖自小和师傅在这翠微峰隐居,偶与师傅外出云游,却还从未一人涉足过江湖,听得师傅一席话后,方知如今这天下是风起云涌,想我大男儿顶天立地,一身是胆,又有何惧?
次日清晨,断云铁早早起身,来到师傅房前道别:“师傅,徒儿已备好细软,特来向师傅道别”
“铁儿,你且进来”
断云铁进得屋内,见师傅端座在床上,双目微闭,便拜倒行礼。
老者端详着虎背熊腰的断云铁,说道:“这十来年,你已尽得为师真传,你性子沉稳,宅心仁厚,体质强健,资质也堪称上佳,沉暝掌这种雄厚精纯的掌法最适合你,故你小小年纪才能习成这七式沉暝掌,有这般修为,也着实不易。空瞑心法与这沉暝掌相辅相成,须得齐头并进。你此去,但凡有闲暇之时,内功掌法,皆要勤加修习,不可误了。”
“是……”
“铁儿,此行千里迢迢,万事诸般,须得明辨是非,谨记侠义之道,惩强扶弱,以你现在身手,足以应付江湖上的一等一高手,但切不可目中无人,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且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许多阴险毒辣的手段都是你未见识过的。”
“徒儿谨尊师傅教诲。”
老者又取出一个玉瓶道:“这里有六颗‘九制八造丸’,乃西汉神医张仲景所炼,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培根固元、化解内伤却有奇效,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去吧!”说罢又将手书一并交予了断云铁。
断云铁接了玉瓶书信放入怀中,谢过了师傅,想到将要告别师傅独闯江湖了,不禁泪流满面,跪倒咚咚咚三叩响头道:“徒儿告辞,此去必不辱师命,将小师弟……古公子带回翠微峰,师傅保重!”
老者亦不言语,只挥了挥手,断云铁便转身出了树屋,又一跃而下,长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