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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看错了?!
还是那细微到令人无法察觉到的颤动,是假的?是她太过渴望幻想出来的?
和田姨守了整整一夜,爷爷的手指也没再出现奇迹,他和往常一样睁着眼睛睡觉、睁着眼睛呼吸,无论巩雪做了多少努力,又是按摩、读书、读信,甚至把爸爸妈妈的周年祭都搬出来刺激他,他也没有丝毫想要清醒的迹象。
到最后,田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估摸着小雪是因为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两人熬到五点多,天色微明之际,田姨强制性的把神情呆滞的巩雪按在单人床上,“赶快睡觉!一早还得去开会,不许再逞强了!”
巩雪确实累了,身体累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心累。
如同从云端跌下,强烈的失重感,使她的心因为失落而压抑地飘着,不知哪里才是真实的落脚点。
她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掌一直抚摸着她的头发,暖烘烘的,像是爸爸的手,让她忍不住想躲进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在表彰大会的现场遇到老同学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邵海潮是实验中学的学习模范代表,她是外高的学习模范,他们的名牌紧挨着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显得特别的醒目。
巩雪来得有些晚,到达教育中心的时候,与会的人大多已经就坐。
她先看到自己的名牌,然后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巩雪,这里!”
是邵海潮。
这个实验中学2006年度的清华保送生,正态度热络地冲她打招呼。
他的音量比同学的羞涩进步不少,以至于一声喊出去,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她的方向聚过来。谁不知道她呢?即使没见过本人,也都听说过巩雪颇富传奇性的经历。这位穿着杏色羽绒外套,外表秀丽干净的女孩,不正是去年引起轰动的放弃高考的外高考神。
人,还真是长得不错。
和传说中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学究形象,大相径庭。
“谢谢。”巩雪旁边的女生,主动欠过身,把路给她腾开。
她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钱包,连纸笔都没拿,落座的时候,邵海潮把多带的纸笔递给她,“就知道你不在乎这种活动。”
巩雪挑挑眉,笑着接过,“还是老同学了解我。谢谢!”她再次说了谢谢。
邵海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指着她通红的眼睛,问:“熬夜了?还是哭了?”
“很明显?”她揉揉眼,闭上,仰起头,让那阵难受的滋味过去。“你觉得我是那种哭鼻子的人吗?”一句反问打消邵海潮的关注和好奇。
“哦。我看也不像是哭的。”印象里,巩雪从未在人前掉过泪。也不知道,她哭起来是个什么模样。梨花带雨?娇羞不禁?还是楚楚动人的怜惜?
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你困的话,可以趴这儿眯一会儿,我帮你看着。”他说。
巩雪别开眼,笑了笑,说不用。
邵海潮又问她今年高考的打算,巩雪的回答让邵海潮很是吃惊,音量更大了些,“什么?你要考漠北大学?”
怎么可能啊。。
以她的能力,考上清华北大根本不是问题,怎么会上一所名不见经传的省级大学。
巩雪扶着额头,极其无奈地提醒他:“我要照顾爷爷。”
邵海潮接下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冗长繁琐的表彰大会结束,他才叫住那抹快步离开会场的倩影。
他的镜片被强烈的光线折射出刺目的白光,巩雪立在通道口,背对着汹涌的人潮,静静地看着他。
邵海潮咽了咽口气,润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如果真是为了照顾巩爷爷,我可以。。。。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他家有个亲戚开了间家政服务中心,请护工的事,他可以帮上忙。
不论怎么样,巩雪都感谢这个陪伴了她整整三年光阴的实验学霸。
没有邵海潮,她的成绩可能永远停留在比现在低一级的层次上,没有他的竞争,说不定她已经是清华一年级的新生了。
刻意忽略掉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里蕴含的光芒,她露出粲然的微笑,冲他摆手,“谢谢你,邵海潮!我已经决定留在漠北了,祝你早日成功!实现心中理想!”
邵海潮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她潇洒转身,融入拥挤的人流,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就是青春,这就是离别。今天还能触摸到你,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下一秒,你可能就会消失不见,而我,会继续前行,那些闪光的片段,将碎裂在时光洪流里,再也无迹可寻。。
巩雪去了趟卫生间,等她走的时候,人群几乎散尽。零星几个工作人员抬着布景从通道走出来,见到巩雪,他们还轻声议论了几句。
他们认得她,刚才十位获奖模范生里面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女生,听说她的成绩排名也是这个,有人腾出手,伸出大拇指。
在陌生人的关注下,巩雪不自在地走出教育中心大厅。推开关闭的玻璃门,她来到一个寒冷而美丽的世界,一股寒气迎面扑来,似乎还带着一点点雪花清冽的芳香。她吸了口气,又舒展了一下缩成一团的筋骨,然后把双手插进口袋,缓步走下阶梯。
从教育中心到公交车站步行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她打算慢慢走过去,避开刚才散会时的人潮。
笔直的水泥道路上满是积雪,人流散尽的世界寂静无声。巩雪在冬日雪后微微的清风里缓缓地走着。风裹挟着树叶上的雪粒子抚过她的面颊,带来阵阵清凉。她放慢脚步,在雪地上轻轻滑动着,试图找到在南疆时与高原共处的感觉。
看着路边的黄杨树,她想起了‘好地方’与高原赏月的那个晚上,想起高原讲过的那些话,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顿住脚步,默默垂首,阖上潮湿酸涩的眼睛。。。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以为是不相干的人,没有抬头,而是朝旁边挪开一点,让对方过去。谁知,脚步声却消失了,那人,似乎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或者更长的时间,恢复平静的巩雪抬起头来。
对面,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人。
当巩雪看到那个军姿笔挺地立在黄杨树下,落雪染白肩章的绿色身影时,她所有的感官,都在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飘到了云端。。
从万丈悬崖,一下子飘升到了幸福的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