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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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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就要过去了,可南疆却未曾见过雪的踪迹,天气雾蒙蒙的,小雨丝一般从天空飘落,给烈士纪念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幔。

    位于德宏郊区,军分区辖地的革命烈士陵园依山而建,气势雄伟,庄严肃穆。

    烈士陵园5台17号的陵墓,就是巩亮军和妻子曾如兰长眠的地方。墓地坐西北朝东南,陵墓为花岗岩条石铺面,整洁美观,周围苍松挺拔,兰桂馥郁。

    因为父母的骨灰还未下葬,所以,巩雪还看不到碑文。她半跪在潮湿的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大理石墓冢,悠远的专注的神情,像是依偎在父母怀抱撒娇的孩子。。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墨绿色的军装。

    带着他温暖肺腑的体温,让巩雪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高原也半跪在雨地里,手上撑着一把从陵园管理处借来的深蓝格子布雨伞。他大半个身子让在伞外边,睫毛上沾了些雨水,眼睛里的内容愈发的动人心魄。

    她像雨水一样潮湿的心情,被他阳光般的目光感染,渐渐地走出阴霾。

    相视微微一笑,她扶着他的大手,稳稳地站起。

    她把雨伞朝他那边推了推,秀眉微蹙,“小心淋湿了。”虽然已经确认过他的伤口愈合得非常好,可是她还是不放心,怕他因为高烧再次倒下。

    经历了太多灾难的她,不容许身边的人遇到任何的危险。

    尤其是他。

    了解她的固执,高原把身子伞下挪了挪,不过,他却阻止巩雪要把外套脱给他的动作,“我不冷,你穿着吧。”

    怎么可能不冷呢?

    南疆就算是冬季无雪,可是阴冷潮湿的环境加上烈烈的山风,也够冷得人牙齿打颤了。

    见她不相信,仅仅穿着军衬衣的高原竟从伞底钻出去,卸下军帽,仰面淋起雨来,“小雪,我真不冷!你看,我头顶还冒热气呢,是吧?”

    果真,不戴帽子的寸发,竟有袅袅的白气蒸腾而上。。。

    她愣了愣,想到武侠小说里看到的内功**什么的武功绝技,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把伞盖在他的头上,“反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得听我的。”

    高原咧唇微笑,咵的一声靠腿,朝她敬了个军礼,“是!”

    细密的雨丝,在他们的四周织成了一张透明的网,他们依偎着从静谧的墓园,向山下踽踽而行。

    “你知道这里埋葬着多少个为国捐躯的烈士吗?”高原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伤感。

    巩雪凝神想了一下,“应该是1051位。”

    高原朝她惊讶地瞥了眼,她竟然知道。

    巩雪指指山脚下纪念碑一侧记录烈士名单的碑文说:“我刚看了,最近埋在这儿的烈士姓胡,是上个月在缉毒战斗中落江牺牲的,他是第1051位。”

    她回首望了望浸润在雨雾中的5台27号英雄墓,语气幽然地说:“加上爸爸妈妈,应该是1053位了。”

    高原深邃的眼睛,恻然地凝视着她,“以后抽空来看看他们吧,虽然有这么多的战友陪着不会寂寞,可是他们还是会想念你。小雪,别难过,我也会常来看望巩队和曾教导员。”

    她听话地点点头,从军装里伸出手,轻轻地放进他的手心,“谢谢。”

    爸爸妈妈也会喜欢你的,高原。

    高原在一处看不清碑文的墓冢前停下脚步,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巩雪陪在一旁,把伞悄悄地朝他那边推过去一点。

    他忽然语气怆然地发声:“没想到他居然埋在这里。”

    巩雪看看斑驳的墓碑,“是谁?”

    “是我刚到特种大队时听说过的英雄。他一个人杀了五个穷凶极恶的暴徒,最后用牙齿咬开手榴弹拉环和他们同归于尽,他是个孤儿,牺牲的时候不过20岁。追悼大会上,除了一具残缺不全的遗体,没有一个亲人为他送行。”

    高原半跪在地上,用手抹去墓碑上浑浊的水渍,轻轻地照着上面残缺不全的字迹念出来。

    “齐天福,湖北省秭归县人,1980年7月出生,1998年1月入伍,牺牲于2000年9月23日的清河缉毒战役。生前是解放军77xxx部队34师27团2分队战士,一等功臣。”

    高原注视着碑文上模糊不清的齐天福三个字,陷入良久的思索之中。

    令他感到心痛的是,当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报效祖国而壮烈牺牲的烈士,长眠在南疆,却终年无人祭奠。他们像是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的一粒细小的尘埃,再也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

    他们告别了生的世界,火热的青春也不再燃烧,他们倒下的时候是那样的年轻,很多人甚至沒有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更谈不上叫上一声从出生时就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并把他们养育长大成人的爸爸妈妈。他们已化做了永恒的山脉守卫着祖国西南边疆。

    一个烈士,就是一个说不完的断肠故亊。那些不远千里而来的真诚的悲痛的祭奠,却始终没有人为齐天福一样的烈士英灵,带来慰藉。

    高原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小雪,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巩雪像是猜到他的意图,“要我帮你吗?”

    他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毫不迟疑地冲进了雨中。如她意想中一样,高原是朝着墓园一侧种有花木的园林跑去。

    她把伞顶在头上,蹲下来,盯着高原念过的碑文重新读起,她的声音没有高原的浑厚磁性,可能也没有过多的感情掺杂在里面,所以,念出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像是亵渎了英雄的魂灵。。

    她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认真地对着墓碑说:“你好。我叫巩雪,是你的战友,哦不,是你的后辈战友,高原的。。朋友。”她用了朋友这个词形容她和高原的关系。

    她不大能理解英雄们为国献身的动机,包括她的父母,巩雪初期也是抱着一丝怨气的,他们在成全大义的时候,却把无尽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亲人们,他们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样的实际的价值,是她一直感到困惑不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