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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曾照彩云归。
几天后高烧昏迷的三娘子在顺义王府中睁开了眼睛,她的醒来让得到讯息的所有蒙人谢天谢地,蒙人最敬佛祖,一时间归化城内各大寺庙香火极盛,民众自发的去给他们心中最爱戴三娘子烧香还愿。
倒在霉堆上的卜失兔几乎被归化城里所有人的口水淹没,人人认准了三娘子这场大病就是因为这个小霸王活生生气出来的,所以这位昔日横行无忌的小霸王,最近在归化城内街头巷尾炙手可热,人气之高,就看三姑六婆、贩夫走卒天天翻着花样痛骂可见一斑。
所以最近卜失兔的日子相当不好过,说严重一点,估计出门都有被人打死的可能。
三娘子没醒的这段时间,朱常洛那里也没去,只在自已的室中喝茶看书,吃饭养伤。
虽然没有出王府,但是来访之人络绎不绝。
乌雅天天带着东西上门,将个守卫森严的顺义王府,直接变成自家的蒙古包,来去有如平地。
各大部落的首领也都纷纷备了礼物来看望这位当今睿王。自从朱常洛在赛马场替乌雅挨了一鞭,这件事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但凡长点心的人都可以断定乌雅的好事将近,试问谁不想和这位未来的草原姑爷拉拉关系,亲近亲近?
对于每一位来访者朱常洛礼数周道,谦和之余不失气度,在蒙人眼中看着这位小王爷虽然太过斯文秀气,但言谈中自有一种傲视凌人的凛凛风骨。更妙的是这位小王爷将所有来人的礼物无论厚薄全部收下,这一点让所有来拜访的人极为满意。
见叶赫瞪着眼瞅他,朱常洛却一边微笑,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他们送来为了图个放心,只有我收了他们才会安心,彼此有益的事,何乐而不为?”
叶赫眼露不屑,“幸亏你还是个皇子,若是为官做将,必是一方贪官巨恶!平常倒也看不出你居然这般圆融狡诈,看来卜失兔的鞭还是吃得轻了。”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某人登时大怒,可是没等他发作,叶赫早就化风而去,徒留某人对空差叹,长恨自已交友不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月。
春日草原草长鹰飞,碧绿成茵,艳阳正盛。
这些日子三娘子虽然一直没有见他,但对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关心,一饮一食更是亲力亲为,听说他整个人虽然瘦了一圈,可是精神健旺,伤势已经大好的时候,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朱常洛的伤好得很快,也好的正是时候。
二人一直没有见面,可是奇怪的是好象有心理感应一般。时间火候已到,答案也到了该揭开的时候。
这一日早起,朱常洛刚梳洗整齐,门外一声银铃脆笑声中,乌雅兴冲冲的闯了进来,“朱小十,叶赫哥哥,咱们去骑马吧。”
对于这种称呼,朱常洛很是无奈,叶赫从朱小七叫一直到朱小十,反对了多少次都没用,如今可好,一个叶赫没搞定又多加上了一个乌雅。
就在这个时候,木者奂大踏步进来,几个人连忙互相见礼。
顺义王府内室,朱常洛好奇的抬头打量周围的摆设。不知为什么,这殿中的格局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模糊的想不太清楚。
三娘子的出现吸引了朱常洛的注意力,她并没有象先前几面那样的博冠正服,现下身着一身便装,长长的头发梳成发辫盘在头顶,整个人精神又利落。
二人相对无语,良久之后,朱常洛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小王归化盘恒已久,今天来见夫人一是想问先前提议想必是已有了主意,二是君命在身,诸多大事未办,不敢在此多加耽搁,夫人到底要怎样做,请明示罢。”
三娘子眸光清澈,神情凝定,“明蒙和议事关草原蒙人百年福址,任何人不可动摇破坏。一切便如王爷所愿,扯力克便交给我解决罢。”
虽然事先料定三娘子女中豪杰,处理大事杀伐决断,从不犹豫,在扯力克和明蒙和议之中,朱常洛绝对自信她会选择后者,但那只是想象,对于三娘子会不会如他所愿,他的心里并没有十成把握。
如今心愿得偿之下难免大喜过望,只要解决了扯力克,剩下一个火赤落,就好解决的很!
起身对着三夫人便是一礼,“夫人深明大义,为了边境两方百姓幸福安康,夫人忍辱负重,小王真心佩服。”
三娘子脸色复杂,眼底有如一汪深潭,似有无尽波澜湧动。
朱常洛看出奇怪,“夫人若有话,尽管说便是。”
三娘子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声音苦涩,“敢问殿下,生母是那一位娘娘?”
对方一双眼中三分犹豫、三分忐忑、三分渴望还有一分狂热,搅在一起,如此复杂的眼神顿时让朱常洛觉得十分不安。
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如星般闪亮,“我的母妃是永和宫恭妃娘娘。”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恭妃王氏?那又是谁?三娘子眼神闪过一阵愕然。
她在宫中时,只有皇后王氏新立不久,象郑贵妃这样大名鼎鼎的宠妃对于她来说也只是耳闻。
“……傻孩子,若是我没猜错,你就是我的孩子!”说完这一句话后的三娘子整个人忽然轻松下来,只觉得压在心头几十年的苦涩一朝尽去,心里一阵空空如也,眼泪只在眼眶打转,却硬撑着不让它流下来。
殿外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刺目的电光银也似的白。
归化城终于迎来了万历十九年开春以后的第一场雨。
雷声、电光、大雨交织在一起,雄伟壮观,声若万马奔腾。
可是外面的声音在响,对于殿内的朱常洛和三娘子二人,似乎全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室内只有三娘子静静诉说的声音。
朱常洛屏息静气的听着,没有插一句嘴,实际上他想插也插不上。
因为三娘子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他能做的只是当一个倾听者而已。
再长的故事也得有结束的时候,直到殿内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故事终于结束了。
黑暗中朱常洛的眼睛闪闪发亮,三娘子低垂着头,从心到嘴,全是苦涩。
“母亲……”
如同一汪春水破开了三九寒冰,也化开了那颗久经冰冻的心,虽然由麻木到苏醒的痛苦让人不堪忍受,但是有这一声的回报,一切终究是值了。
大殿内依旧黑漆漆的一团,黑暗中三娘子的轻轻抚措朱常洛的头发,静静听朱常洛从五岁时的经历说起。
说人的淡然无比,可是听的人早已泪流成行,到最后极尽温柔的将他揽在怀中,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她心中无尽的歉疚表达于万一。
二人心里都明白,过了今夜,一个还是大明朝的睿王,一个还是名震草原的三娘子,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一道曙光穿破云层,照得殿内已经渐渐发白时,朱常洛知道,是到了该自已离去的时候。
三娘子忽然激动起来,“既然他对你不好,又何必回去,就在这草原上咱们母子逍遥自在岂不是好?”
晨光中的朱常洛笑得柔和,“母亲,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必说出来为难我。”
三娘子怅然半晌,不得不承认朱常洛说的是对的,他们的身份注定永远是个秘密,一旦身份败露,那便是血流成河,内外俱不得安生,就连这天下也得大乱。
“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就不该将你一人弃在宫中的。”三娘子眼中酸涨难受,这才知道原来痛到极处是没有泪水的。
朱常洛微笑道:“母亲不过多自责,人生在世,自然有许多的不得已。”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更是如此。”
听他如此说话,三娘子脸上除了痛楚便是苍凉,毅然而然道:“当日李太后以你的安危为胁,使我连嫁黄金家族扯力克三世,如果有一天你要坐上那个位子,我可尽起草原之兵助你成事!”
第一次体会母爱的磅礴如海,朱常洛说不感动是假的,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三娘子耗尽半生心血换来两边的和平,怎能因为自已一已私利擅起战火。
路再长也会有终点,夜再长也会有尽头,不管雨下得有多大,总会有停止的时候,乌云不会永远遮住微笑的太阳,自已的路终究是要用自已的脚一步步走过才有意义。
望着朱常洛远去的背影,三娘子眼里有难以言喻的难过与悲凉。
如果有可能,她很想再回一次大明皇宫,找出那个人问他一句……为什么?
几天后,朱常洛率领三千虎贲卫离开了归化。
与来的时候低调不同,走的时候送别的人夹道盈街,当三千精锐虎贲卫,黑甲长刀,气势凛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无人再对这个少年王子有一丝一毫的小视之心!
乌雅出乎意料的没哭,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忽然冲了上来。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少女的眼中波光粼粼,脸色半红半白。
“我知道,你叫乌雅。”
“你不要忘了我!”
乌雅赌气一般扭过身,眼神热烈又执拗,“忘了我也没用,我会去找你的!”
天上太阳很高很亮,洒下漫天的金色光线。
三娘子骄傲的看着坐在七香车向自已挥手的那个少年。
假以时日,朱常洛这三个字必定会成为这天下间的传奇。
对于这一点,三娘子无比坚定的相信!
金光勾勒出他的淡淡身形,却已经看不清他的脸。
阳光着实刺眼恼人,三娘子伸手覆面,眼睛忽然酸涩的难受。
从归化一路往东,走了已有十几日。孙承宗心中暗暗计算,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后日便可赶到宁夏了。
天色已晚,倦鸟西归,叶赫下令停下行军,扎下帐篷休息过夜。
忽然远处蹄声得得,听声似有马队正向这边过来。
只是似乎有些乱……片刻后,叶赫霍然站起,脸色已变得凝重,手已按在望月剑柄上。
远处尽头已出现了一支人马,马踏烟尘冲天而起。
朱常洛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跑在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脸上惊惶恐惧的表情,而后边传来的狞笑和隐隐的刀光呐喊隐约可闻。
孙承宗脸色平静,一挥手,“全体虎贲卫听命,上马亮刀,护卫殿下!但有靠近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