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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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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座熟悉的大茅屋内,小罕子等人正与哈思虎坐在热炕上闲聊。哈思虎慵懒地靠在一边,脸上挂满了疲惫,恨不得立刻躺下。而小罕子四人却正襟危坐,毫不怠慢。

    “我等兄弟患难时,多亏有令尊大人解囊相助,还教给我们狩猎采摘之术啊。”小罕子说罢轻叹了口气。

    哈思虎轻轻点了点头:“老爷子咽气前都还念叨着你们呢。”

    花美男攥着挂在胸前的狼牙,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神情十分难过。那年他在山里遇到头饿狼,多亏穆通阿及时出现,以被撕咬下一条胳膊为代价救回了他。

    “我一定要去祭拜穆通阿叔叔,告诉他我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可以杀掉饿狼了!”花美男双眼噙着泪水,声音沙哑道。

    “舒尔哈齐还是这么善良重情义。”哈思虎倚在炕角,不紧不慢道:“今年你们就在我这嘉木湖寨过年吧,明年开春我们再去老爷子的坟头看看他。”

    “那就有劳寨主了。”小罕子点了点头。

    “别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哈思虎干笑了两声,随后表情耐人寻味道:“话说,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这阿台要起兵,一旦和明朝那边打起来,马市再一关,你们怎么办?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马市是他们四人唯一赖以生存的门路,若这条路也断了,他们即使不被饿死,也会在寒冬中冻死。

    前文说过,前建州右卫首领王杲被李成梁击败,死于北京,然而其子阿台逃脱,正积蓄着力量,思报父仇。

    “而且这个尼堪外兰,作明朝的狗腿子多年,还真捞了不少油头,凭他那阴险狡诈、见风使舵的本事,肯定到时候也得掺上一脚。”

    安费扬古拍着大腿骂道:“我呸!我在马市见到过他一次,耀武扬威嘚瑟那样儿,恨不得把胡子都翘上天。要不是小罕子他拦着我,我非要把他拦腰撕成两半儿不可!”

    小黑鬼也恨道:“尼堪外兰仗着垄断马市成为巨富,原先一匹下等马可以换米二石,布二匹,现在一匹上上马才能换得来,稍有不从他便联合明廷强买强卖,勒索压榨。再加上盘剥税款和回扣,用金钱为诱惑拉拢了不少人为其卖命。”

    小罕子却一直盯着哈思虎不动声色,双眼交汇的瞬间,哈思虎慌忙闪躲,小罕子嘴角轻扬,带着些许凄惨像是做了什么某种决定般站起身,众人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我要回到李成梁那儿。”小罕子平静道。

    “什么?”

    明中后期一代名将李成梁,在对抗蒙古和女真族的几次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时任辽东总兵。然而六年前,即万历二年,在李成梁对王杲的战争中,小罕子与花美男被李成梁所掳。

    “哥哥!你和弟弟在李成梁那儿受尽折磨,怎能再入虎口!”

    “我在李成梁手下打拼一阵,再不济也可以在闭市的绝境中给你们一个去处,至少不会被饿死冻死。”宠爱地看着两个弟弟,转而又锋芒毕露道:“另外我要监视尼堪外兰的动向,直觉告诉我,他这种阴险小人绝不会只满足于金钱!”

    花美男浓眉微皱,“阿台若是有动静,从李成梁那儿也一样能看出些端倪。”

    “三弟说的不错。”小罕子赞许地点点头,花美男虽然做事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其才思却极其聪颖。

    “一个人还是太过危险,若是多一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花美男担忧道。

    “对!大哥,我们和你一起。。。”

    “不!”小罕子严词打断道,“马市绝不能放弃,我要你们一旦物资充裕,便到马市换来铁犁、铁锅等,然后找能工巧匠学会冶铁之技,将它们重新铸成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先不说学习冶铁要花多少银两,单说先融化再铸造的铁原料就要耗费不少,而且还是铸成兵器,可以说是几匹马几斤人参却换回了一堆废铁。

    即使两位弟弟面有难色,小罕子也将手中的敕书交与花美男手中,刹那间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向着大门的方向阴沉道:“若是突发意外,我也找好了替死鬼。”

    话音刚落,大门便从外轻敲两声,经哈思虎点头,门经守卫打开,只见额亦都满面红光信步而来,身后的赵天齐确是一脸不爽与郁闷,不停地弹着身上的雪花。

    “这位,好像在哪儿见过呢。。。”小罕子望着额亦都沉思道。

    “你忘了?也可能当年他还太小,他是我的表弟额亦都。”

    小罕子眼中精光一闪,惊呼道:“就是年纪轻轻便手刃仇人的,钮祜禄额亦都对吧!有勇有谋,胆识超群,如此不简单的人才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额亦都听出小罕子还记得他,表情十分欣喜甚至有些脸红,竟不好意思地微低下了头。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额亦都要投奔的就是他?一个成天打猎采蘑菇的“秋名山”老司机?而且还痴迷成这个样子。

    趁着哈思虎与那四人谈论额亦都的时机,赵天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要投奔的可是他?那个叫‘小罕子’的人?”

    额亦都赶紧将他的嘴捂上,低声道:“这也是你能叫的名字?只有跟他同岁的安费扬古大哥才有资格叫他的小名。”

    什么嘛!赵天齐撇撇嘴,还搞什么资格不资格,继续又问:“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我跟这两个月来都没问出来。”

    额亦都闻言十分吃惊,脸上写满了诧异,难以置信道:“你这两个月都和他在一起?”

    赵天齐耸耸肩,“跟着贝尔去冒险喽,说来话长。”

    “这也难怪,他不愿意说出来定是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额亦都沉吟着点点头,“听好了,他的名字是。。。”

    “你们俩切切咕咕什么呢?!见到贵客也不前来拜见。”哈思虎有些不满。

    “不必了。”小罕子抬手自嘲笑道,“早已物是人非,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四海为家,混迹于市井的无赖罢了。”

    额亦都闻言急道:“切不可这么说!即使任何人都在否定,也绝对不能看不起自己!”又向前迈了两步,右拳紧握置于胸前,猛得捶胸愤然道:

    “大丈夫生世间,岂能禄禄终乎!”

    小罕子的心一颤,似是有无数浩然正气涌入胸腔,浑身上下一片通透舒爽,冥冥之中似又想起了什么,饱含深意地望着额亦都。半响,点头赞许道:

    “说得好!”

    又偏头对哈思虎说道:“他有什么要职在身吗?若没有的话。。。就让他跟我走吧!”

    额亦都大喜,激动之中竟然跪倒在地,不住地叩拜,“多谢大哥!”

    俨然黑社会大哥收小弟的既视感,赵天齐连连摇头:还是不理解他们的三观究竟是怎样的,又用什么来衡量自己的信仰和理念。或许对于这些尚未开化、眼下只懂得烧杀劫掠的野蛮人来说,兴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些吧,孔子他老人家那句话说的是不错。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亡也”。

    然而“诸夏”日后确实将被这些“夷狄”所统治,这究竟是文化的传播还是武力的暴力碾压,亦或是破败不堪的王朝注定要灰飞烟灭,这段充满争议的历史究竟要如何发展?

    然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赵天齐无关了,动脑子什么的最累了。他悄悄转过身,准备离开去寻伊尔娜。

    “赵天齐。”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呼唤。

    微微驻足,也是象征性地给了个面子,姑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好了。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这掷地有声的八个字,一字一顿地如一道惊雷般在赵天齐的脑海中炸裂开来,久久无法消散。浑浑噩噩中时刻准备抬起的双脚,却是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