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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倾城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那我属于哪个世界?怎么,你的世界愿意接受我么?”
宙的神情有些犹豫,能让他犹豫不决的事情可不多。
看到宙那副隐忍又无奈的样子,纪倾城也是没了脾气,不耐烦地说:“行行行,瞧把你为难的……我才不稀罕你的世界呢……”
宙轻笑一声,眼里有闪闪烁烁的光,仿佛是在追溯旧日的时间,他意味深长地说:“是啊,你的确并不稀罕我的世界。”
……
纪倾城没有在意宙那怀念又忧伤的语气,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背对着宙说道:“我睡半小时,你记得叫我起来,我今天必须看完三篇文献……”
“嗯。”宙轻轻应道。
纪倾城闭上了眼,兴许是中午的事情太奇葩太糟心了,所以她今天比以往做完放疗都要疲惫,很快就入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宙叫她的名字。
“纪倾城……”
纪倾城不耐烦地皱皱眉,不愿意睁开眼睛,又陷入疲惫地昏沉里……
“真实、孤独、叛逆,痛苦与毁灭之神,野兽之神,我永远的爱人……”
纪倾城被打扰到睡觉,终于不耐烦地嘟囔道:“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念诗啊……”
宙的语气依旧温柔,他的手缓缓地划过纪倾城的发丝,柔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睡吧,我的爱人。”
宙的声音有魔力,纪倾城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宁,睡意昏沉。
可就在纪倾城马上又要睡着的时候,她的电话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靠!
纪倾城忍无可忍,哀嚎一声坐起来,一看,是她爸爸打来的……
她无奈地接起电话,跟爸爸说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爸爸叫我下楼……”纪倾城重重地叹一口气,烦恼地说:“我估摸着我爸肯定是知道我生病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今天不会忽然来学校找我,也不会突然对我的态度那么好……”
“知道了又如何?”
“我从来就不是我爸爸的乖女儿……”纪倾城无奈地说。
宙用无可奈何又无比宠爱的眼神看着纪倾城,道:“我知道,你不是任何人的乖女孩儿,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所以去吧,你不会为了谁改变的,即便是为了你的父亲。就算他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好父亲,你也不会变成她的好女儿。就像是世界忽然善待你了,你却依旧讨厌这个世界一样。”
纪倾城笑起来,她看着宙,目光柔和下来。
“笑什么?”宙问:“我说错了么?”
纪倾城摇摇头。
他没有说错。
别人口中的纪倾城总不是她,总是被诠释过的、扭曲过的、误会过的纪倾城。只有宙口中的纪倾城才是真正的她。
“你知道么,你总让我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要不然为什么你总是能说到我心坎里呢?”纪倾城忽然说:“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让我遇见你……”
宙轻笑一声,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
老天爷为什么让他们相遇?
当然是为了将他们分离。
“因为我是神,自然了解你,没有别的原因,无关命运。”宙的语气淡淡的。
纪倾城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好不容易想矫情一把,宙却如此冷淡地挡了回来。
“你真的是越来越不会聊天来……”
宙神色柔和下来,催促她道:“去吧,你的父亲在等你,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知道……”纪倾城想到这件事就有些烦躁,又愤恨地哀嚎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道:“纪倾人真的是个大嘴巴,讨厌死了……”
纪倾城觉得自己果然就是没有办法跟妹妹和睦相处……
“纪倾城……”
宙忽然叫住她,纪倾城腿都已经迈出去了,只得又把脚收回来,莫名其妙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欲言又止的呢?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宙沉默地看着纪倾城,不说话。
纪倾城脑袋上是三个大写的问号。
“你到底要不要对我说?”纪倾城皱着眉问。
宙的神色又恢复了自然,笑了笑,一如往常。
反反复复,神经病……
“我找到李安琪了。”宙忽然轻描淡写地说。
纪倾城一愣,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安琪,宙帮她找到安琪了?
“她……安琪她……”纪倾城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问:“她真的还活着么?”
“嗯,她还活着,她很好。我想有些事情,你更愿意亲口问她。你先去见你父亲吧,我一会儿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纪倾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谢谢你……”
“不客气。”
等到纪倾城关上门离去,宙脸上那故作轻松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他竟然差一点就告诉她了,他差一点就没有忍住,差一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大概他真的一个人呆得太久,所以太孤独了。
爸爸的车子在楼下等着,他的车子不开走,领导们也不好先走,结果就是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在那边站着。
纪倾城最怕这种场面,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校领导见到纪倾城来,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纪倾城尴尬地笑了笑,迅速上了车。
孙秘书回过头来,对纪倾城说:“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纪倾城不讨厌孙秘书,对他笑了笑道:“孙秘书好。”
“你去后面那辆车吧。”纪国栋对秘书说。
“是。”
“开车吧。”纪国栋对司机吩咐道。
孙秘书一走,车上就只剩下纪倾城、爸爸,还有他的司机,但是这个司机给父亲开了多年车,一向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
车子缓缓开出学校,校领导们也都消失在了视野里。
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平时纪倾城回家,总是挑小妈在家的时间,这对父女之间有小妈缓和一下,相处起来不自然,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车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纪倾城觉得她很想跳车……
“饿了没有?”酝酿了半响,纪国栋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没有。”纪倾城干巴巴地回答道。
父女俩又陷入了沉默里。
车子越开越远,纪倾城的心情也越来越压抑,她忍不住说道:“把我放我租的房子那儿吧,我还准备回去看论文。”
司机是听纪国栋吩咐的。
“听她的。”纪国栋说。
纪倾城松一口气。
纪国栋还是改不了那严肃的态度,但语气却没有平时那么严厉了,道:“你妈妈那么温柔的人,你偏偏是个牛脾气。也不知道你像谁……”
“还能像谁?”纪倾城没好气地说:“说得好像你脾气比我好似的。”
放在平时纪国栋肯定又要气纪倾城说话没大没小,可这一回他竟然笑了出来。
“是啊,像我。”纪国栋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回把比你小的男孩子打哭了,我揍你,你问我为什么打你,我说你欺负比你小的小朋友我很生气。你说什么还记得么?”
那么远的事情,纪倾城早就不记得了,她摇摇头。
“不记得。”
“你很生气,你说为什么爸爸可以打你,你不能打别人。爸爸也你也是欺负小朋友,你也很生气,可以打爸爸么?”
纪倾城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她估摸着自己当时应该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你不怪我吧?”纪国栋忽然问:“你还生爸爸的气么?”
纪倾城一愣,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每一次打你我都记得。”
……
纪倾城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沉默。
“我问了厉时辰你的病。”纪国栋又说。
纪倾城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逃也逃不掉的,不如早点面对。
“我手术都已经做完了,恢复得挺好的。不信你可以问厉时辰。”
“嗯,他跟我说了……”纪国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那天来要房产证,是不是因为没钱做手术?”
纪倾城顿了顿,侧过头看向车窗外,声音低低的,又应了一声。
“嗯……”
车子里又陷入那死一样的寂静里,纪国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依旧严肃,面无表情,可他的手却微微有些发颤。
“你该对我说的。”半响纪国栋才憋出这么一句。
“嗯……”
“厉时辰跟我说你这个病啊很恶的,复发率又高,所以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打听过了,这方面国外的医生比较好,我安排一下,等你身体休养好了一点,咱们可去国外看看有什么新的疗法。”
“我不去国外。”纪倾城不耐烦地拒绝。
“那也行,我也想过你不想去。我也找了国内的专家,有一两个是专门研究这个病的,我找来给你会诊,给你弄个专家组……”
“爸……”纪倾城无奈地打断他道:“我不用会诊,我手术都做完了,恢复得很好,只需要按时去做防止复发的疗程就好了,真的,你别操心了。”
纪国栋沉默了下来,纪倾城依旧看着窗外。
“你该跟家里说的。怎么可以不跟家里说呢。又不是小病,这么大的病,你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做手术呢?”纪国栋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度哽咽,“你再恨我,也该跟爸爸说你病了啊,也该告诉我啊,怎么可以一个人就去受苦了呢?我一想到……”
纪倾城觉得爸爸的语气有些奇怪,甚至变得有些絮叨,她疑惑地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爸爸竟然哭了……
纪倾城的记忆里,爸爸永远严肃又严格,在外他是受人尊敬的官员,在家他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她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这么软弱的一面。
纪国栋伛偻着腰,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着心口,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老人。
纪国栋什么都没有再说。
纪倾城也什么都没有再问。
父女俩一个悲痛哭泣,一个沉默无言。
纪倾城缓缓地转过头,又看向窗外,一只眼睛里落下了一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