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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毛这一番折腾,繆铮睡意全无,坐在榻上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洞,想象自己也是一只大鸟,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秦长遇来敲门时,她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双腿都有些麻了,索性让他自己进来。
他一手端着药,一手端着粥,一个个递给她喝,见她面容严肃,以为是饭的原因,温言道:“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只要岛上有。”
繆铮其实是在想余承他们不知能不能找到这里,他如此关切,不禁有些汗颜,干笑了声,“都可以,我不挑食。”
秦长遇笑了笑,将空碗收回来,“今日……”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繆铮顺着他的视线缓缓抬头,片刻后,又垂了下来。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鸟兽颇多,常有来觅食的,不用担心,一会我修一下。”
繆铮原本准备了好几个理由,他倒自个解释了,不由心头一松,微笑着问他,“你方才要说什么?”
秦长遇低下头,唇角微勾,“今日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
繆铮登时眼睛一亮,旋即又恢复平静,“如此……甚好。”
说是走走,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躺着,秦长遇将她安置在藤椅上,便去忙自个的事了,繆铮懒洋洋的躺在阳光下,百无聊赖,左瞅瞅右看看,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个岛似乎并不大,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海水声,风景倒是不错,绿树环绕,鸟鸣清幽,和巷水街挺像,不过更安静些,没有巍峨的宅院,只有一排竹舍,远处云雾缭绕,颇有些人间仙境之感。
繆铮平日事务繁忙,很少有闲心去欣赏景致,如今困在这里,山高水远,碧海蓝天,倒是越看越喜欢,尤其是看到不远处蹦跳的小白兔时,口水险些流了下来。
早知道方才就应该告诉秦长遇自己想吃肉了,繆铮后悔不已,装什么装!
秦长遇不知从哪弄了堆茅草来,搭了个木梯爬到屋顶,一声不吭开始补洞。
繆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明明是在做琐碎的杂事,可他一举一动从容不迫,姿态翩然,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清浅淡然,阳光穿过白云散在他的周围,好似在他身上渡了层淡淡的金光,温润中平添了一抹贵气,明亮耀眼。
繆铮平静的心弦微微波动了一下,自个惊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喃喃自语,“□□,空即是色,色迷心窍,万事皆空……”
念着念着便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拿了个薄毡给她盖上,然后说了句什么,秦长遇的声音传来,“吃鱼吧……”
繆铮想着小白兔,内心挣扎了几下,终是经不住排山倒海的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饭菜,香味袭人,繆铮顿时神清气爽。
秦长遇扶她在桌边坐下,微笑道:“趁热吃。”
繆铮拿起筷子,看了眼奶白的鱼汤,眸光微动,“方才是否有人来过?”
秦长遇微微一顿,复又恢复如常,“这里不会有人来。”
繆铮狐疑的看他,“是吗?”
“恩,”秦长遇神情平淡,目光却透着疏离。
繆铮冷静的闭上嘴,不再多问。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各自慢慢吃着,秦长遇见她一直未动鱼汤,舀了碗放到她手边,繆铮端起来,浅浅抿了几口,低声道:“若是兔子汤就更好了。”
“兔肉性凉,你脾胃虚寒,最好别吃,”秦长遇淡道。
这么小声都能听见!繆铮看了他一眼,心里蓦地涌出异样之情,以前也有医士说她脾胃虚寒,她从未当回事,现下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感觉很不一样。
繆铮果断的将这种感觉视为思春,开始盘算回去拿下未来夫君之事。
吃完饭又在外面坐了片刻,秦长遇才将她挪回屋里,端了药让她喝完,嘱咐道,“若想好的快些,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他这一说,繆铮竟又有了睡意,勉强撑了片刻,一头栽倒在榻上。
梦里全是红色,燃烧的喜烛,大红的嫁衣,她坐在装饰一新的屋子里,外面喜气洋洋,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她听到他说圣旨、诛灭几个字,脑子一片空白,盖头掉在了地上,她纵马狂奔,不知跑了多久,血腥气直扑入鼻,她看到周围全是南阳将士,他们神情悲壮,奋力厮杀,繆凡身着红色甲胄,一马当先,刀枪剑戟不断朝他刺去,他满脸血污,眸光涣散,缓缓倒了下去。
她冲过去抱住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用力笑了笑,“姐姐,你来了……”
“不要走,”她哀声祈求,惊惧万分,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泪眼迷蒙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小凡,不要走……”
混混沌沌中,似乎有人轻柔的帮她拭去泪珠,指尖温热,淡淡药香丝丝缕缕钻入鼻中。
繆铮猛的惊醒,摸了下眼角,干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情绪尚起伏不定,她埋头缓了缓,将心底的悲伤强压下去。
门外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繆铮抬眼看了看,什么都未看到,正要出去,秦长遇推门走了进来。
繆老夫人曾经告诉繆铮,一个人好坏从眼睛便能看出,不管他隐藏多深,用心观察,就会有所发现,眼睛骗不了人。
从秦长遇一进来,繆铮便直勾勾的盯着他,她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秦长遇被她看的有些发毛,眉头微簇,“怎么了?”
繆铮摇摇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梅花酥。”
繆铮心中微动,拿起一个尝了尝,甜而不腻,酥脆可口。
“很好吃,”繆铮淡淡一笑,这是娘亲最喜欢吃的糕点,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和娘亲抢,每次都要吃好几个,娘亲随父亲而去后,她便再也没有吃过了,算一算已经九年了。
“好吃就多吃些,”秦长遇眼角噙笑看着她。
“恩,”繆铮又拿了一个,缓缓咬了口,终究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秦长遇转身去倒水,繆铮突然想到什么,微微凑到他跟前嗅了嗅,淡淡的竹叶清香,不仔细闻很难闻出来。
不是药香……正疑惑,他已转了身来,正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离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秦长遇下意识的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些距离,此举深深打击到了繆铮,她一把拉住他的左手,放到自己额头。秦长遇拿着茶杯的右手轻轻一颤,撒了些许出来。
他的手指冰凉,掌心有薄薄的细茧,骨节分明的大手盖住了她整片额头,繆铮感觉不对,又放在了眼角,还是不对。
秦长遇蓦地回过神,猛的抽回手,放下茶杯站起来,避开她的视线,“你这是做什么?”
繆铮也反应过来,顿觉尴尬无比,半晌不知该说什么,一阵脸红心热,磕磕绊绊的道:“抱歉……”
秦长遇侧着身子,看不到他的眼神,不过面容倒是和缓了些,唇角似乎还带了笑意,“没关系,我不介意。”
繆铮傻眼了,怔怔看着他,“不介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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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遇走了以后,繆铮思绪才回归正位,仔细想了想,他说不介意,应该是胸襟大度或者化解尴尬,没有别的意思吧?应该没有吧?可又想到他与世隔绝,接触不到外面的人,而自己品貌不俗,他被倾倒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人温润有礼倒也不错,不过她已经将目标锁定了,暂时还没有换人的想法,而且她直觉此人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不好乱来。
或许是前几日睡的多了,这会精力充沛,繆铮越想越觉得他可疑,等到亥时悄悄打开门,看他屋内一片漆黑,偷偷摸摸溜了过去。
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繆铮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迅速钻了进去,借着月光打量了一圈,似乎和她住的那间相差无几。
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繆铮缓缓移动,小心翼翼的避开桌椅,到了书案前,刚拿起本书,灯光骤亮,秦长遇端坐在床头,定定看着她。
繆铮眼眸微眯,避开光亮,陡生一计,镇定的将手里的书翻了几页,然后放下,毫无所觉般站起来,慢慢往外走。
秦长遇也不出声,就那样看着她。
繆铮眼神呆滞,直视前方,不小心碰到椅子,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生生忍住,僵硬的走了出去,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并非假装,出去后又绕着竹屋转了三圈,冻的瑟瑟发抖,这才回去。
期间秦长遇一直倚在门边看着她,转到第二圈时,繆铮清晰的听到了他的笑声。
裹着被子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繆铮已经将昨夜之事忘得七七八八,看到秦长遇时神色如常,倒是他神情复杂,不时看她几眼,繆铮忍不住问,“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