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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府内有邪灵之物侵扰,此病乃是人为。”
凡空双手合十,垂着头,低声回道。
南宫川与南宫夫人乍闻此言,顿时惊骇,南宫川立马意识到什么,他强撑起身子,对南宫夫人使了个眼色。南宫夫人与老丞相相守多年,早已默契,此时见其目中透出惊疑谨慎之色,便了然其意,忙快步走到门边,将守在门外的丫鬟侍卫打发下去,再细细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再无旁人之后,才小心地关上房门。
待得南宫夫人走回床边坐下,南宫川右手半握,拢在嘴边清咳两声,随后压低了声音询问凡空:
“小师傅,此话怎讲?”
凡空神情不变,她的目光微垂着,轻声解释:
“适才贫僧见丞相大人咳嗽厉害之时,有黑气自印堂出,化毒蛇以击人,此非寻常之物,乃噬血魂妖,此物来由,取凶厉之人魂魄,以活人鲜血炼之九九八十一日,方成魂妖,再以自身血脉喂养百日,才可认主。噬血魂妖若离饲主,必饮常人血,想必丞相大人自魂妖上身之日起,体魄每况日下,不久便卧病于床,胸闷气短,体弱畏寒,寻常郎中看不出端倪,只以风寒之症论断,依贫僧所见,丞相大人之病当是始于一年之前。”
南宫川心中惊愕,凡空所言一字不差,连他开始觉出身体有异的时间亦是精准。他不由自主地将身子撑起来,南宫夫人见状,忙从旁服侍,让南宫川靠坐在床头,背后垫了一个枕头。南宫川心里急切,坐好之后立即询问:
“这噬血魂妖可有破除之法?”
凡空沉吟片刻,点头道:
“自是有的,贫僧可出手驱妖。”
南宫川大喜,苍老的脸上也自然而然地露出几分笑意,连带着旁侧的南宫夫人亦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的眉头便再一次皱了起来,凡空见状,聪慧如她自然一下便明了了南宫川的心思,她本不欲牵扯入这场纷争,但若是叫她选,她宁愿凭此事还了老丞相的恩惠,了了心里的一个结。
“丞相大人可是在烦恼此魂妖不知是何人所为?”
南宫夫妇闻言,立时浑身一震,南宫川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见房门好好地关着,他这才神情沉凝地点头:
“是啊!却不知是何人与老夫有此等深仇大恨!需得以如此手段对付老夫!”
凡空垂着眸子,思虑片刻之后开口:
“不知贵府在一年前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听闻凡空此言,南宫夫妇顿时陷入沉思,南宫川苦思无果,倒是旁侧的南宫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俯身靠近南宫川耳侧,压低了声音耳语几句,南宫川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床沿,断喝:
“定是如此!”
凡空没有接话,仍等着南宫川开口,待得南宫川听完南宫夫人叙述,他气得面色稍有发紫,缓了好半天才对凡空道:
“小师傅,你有所不知!一年前正是当朝皇帝秋奕登基之后不久,因秋奕皇帝大赦天下,亦对每一个有功之臣都赐予大量金银玉帛,圣旨来时,老夫跪地接旨,起身时头感晕眩,只以为乃是年纪大了该有之症,便未请郎中查看,却是在那日之后,老夫每日都觉心惶,白日里亦是无精打采,这京城郎中却无一人可查出老夫所病为何,此后再过数月,老夫便不堪重负,彻底卧病于床,想来那一纸圣旨,便是一切根源!”
南宫川痛心疾首,他虽知皇帝一脉对南宫家素来提防,却不知秋奕皇帝下手如此之快,才刚登基,便对他动手!他眼眶顿时通红一片,情绪有些激动,左手抓着床沿,恨恨摇头:
“昏君!昏君啊!亏老夫曾对秋奕皇帝寄予厚望!殊不知己身之命早已不在己手!皇帝费尽心机欲致老夫于死地!老夫一倒,莫说这丞相府中上下百余人口,便是那些曾经与老夫交好之臣亦是不知能有几人幸免存活!国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适逢东部戎狼之军蠢蠢欲动!其铁蹄欲踏破我祁国之都!如此强敌在侧,秋奕不想强国,却于此时夺|权!愚蠢之极!愚蠢之极!!!”
六旬老者卧病于床,涕泪纵横,口中声声指责国君之愚,此情此景,便是凡空素来淡泊,于此,却也止不住动容,她总算明白为何南宫素心总开口闭口都是天下苍生。有其父,则必有其女,南宫川七尺男儿,可为苍生泪染病榻,可见其心之大善。
凡空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她此生,必定是要有所辜负,辜负老和尚的谆谆教诲,亦辜负老丞相的茵茵期待。
南宫川突然转头看着凡空,他不顾浑身病痛与南宫夫人的阻止,硬是掀开棉被下了床,在凡空有些惊愕的目光中双膝跪地,两眼含着泪,满脸都是苦涩的泪痕,他俯身匍匐于地,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哀声道:
“郡主!祁国古有皇女琴笙创百年盛世!非是男儿才可当权!帝祖在时本欲立令尊东城王为太子,却遭宣治快手陷害!让祁国落得如今这般困顿之境,老臣恳请郡主夺回皇位,还祁国一个大治天下!老臣南宫川必誓死为郡主效力!”
南宫川的话让凡空面上露出难色,她从小长于寺庙,本就无尘世权利之念,亦不喜朝堂纷争,仅有的一次接触,差点叫她失去姬小白,她对这些纷争可谓讳莫如深,更莫说主动参与,她注定是要拂了南宫川的念想。
凡空的眸子垂落在地,没有去看南宫川痛苦哭泣的模样,她双手合十,强忍着心中的愧疚,道: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一介僧人,前尘之事为何,已不属贫僧所想,贫僧此生唯有古佛青灯,世俗权念不过过眼云烟,望丞相大人切莫再与贫僧言及此事,贫僧今日之所以来此,无非是要了了前缘因果,替丞相大人与南宫姑娘将伤病治好,贫僧自会离去。”
南宫川双肩止不住地颤抖,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无奈地闭上双眼,他心中突然很是后悔,后悔不该将凡空送进佛寺,然此时凡空话已说死,他即便心中再痛,亦是无可奈何。不由悔恨万分,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此恐为国之命数!吾等凡人如何能抗?!”
凡空见其心灰意冷,心中不忍,稍作思考,突然道:
“丞相大人既心有不甘,何不自己取代了皇帝一脉的江山,便是不为权念,只为天下苍生,贫僧此言或有不妥,但若丞相大人心系天下,不欲苍生生灵涂炭,便亲手拯救天下,岂不更好?丞相大人可辅佐贫僧一介僧人登上皇位,自是有足够的实力自己称雄,需知靠人,不若靠己。只是如此一来,丞相大人必会背负千古骂名,夺|权篡位者,自是没有好名声。”
凡空一席话叫南宫川与南宫夫人惊骇欲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凡空竟会说出如此话来,南宫川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愣愣地看着凡空许久,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凡空今日之言,可谓大逆不道到了极点,而南宫川自身,亦是相去不远,若他们所说之话叫第四人知晓,无疑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南宫川似是在发呆,凡空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言,南宫川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叫南宫夫人将自己扶起来,随后让其取了自己的腰牌,递给凡空,道:
“小师傅,老夫先前多有失言,还望小师傅莫要怪罪,此物乃是老夫随身腰牌,凭此腰牌,小师傅自可去药房取药,包括药房中医药典籍,虽是府中藏品,然老夫府中除却医师外,便再无人研读,尽都可赠予小师傅。”
“如此,便谢过丞相大人。”
凡空双手接过腰牌,再与南宫川小叙几句,说明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会出手替其除去噬血魂妖,而后便离去。南宫川叫南宫夫人扶着自己来到窗边,他透过窗户看着凡空缓缓远去的身影,心中却不断咀嚼她先前所说之话,一股从未想过的疯狂念头在这一瞬间滋生起来,以一种令人惊恐的速度不断膨胀。
凡空此刻自是不知,因她一句话,生生改变了南宫家的历史,也改变了祁国的历史。
离开南宫夫妇所住之地后,凡空去了一趟南宫家的药房,于房中取了一些药材与药典出来,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姬小白此时已经醒来,原本是在屋中百无聊赖,见凡空回来,心情立即好了许多,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
凡空将手中之物尽数放好,随后牵着姬小白的手坐下,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头,对其说道:
“小白,从今日起我将花费许多时间研究驱毒之法,恐会没有几多闲暇陪你玩耍,若是闷了,你便自府中游玩,但因不知京城近日发生何事,全城尚在戒严,你便莫要离开丞相府,知道了吗?”
“恩。”
姬小白轻轻点头,想着小和尚要忙起来,自己还是莫要打扰,早些治好了南宫家的人,她们才好早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