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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傅法力过人!家母幸得小师傅救治,孙某感激不尽!”
孙立业微微弯腰,态度诚恳恭敬,已然将凡空尊作了大师级的人物。凡空双手合十,回了孙立业一礼,道:
“孙施主言重了,驱妖除魔乃贫僧分内之事,当不得如此大礼。”
孙立业不因凡空的谦逊而有所怠慢,反而心中对此越发敬佩。孙家下人将茶水送至茶室,凡空静坐饮茶,期间孙立业虽不说话,但脸上神色却有些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孙施主可是还有什么难处?”
凡空将茶杯拖在手心,清秀的面容上一如最初那般平静淡然,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得仿若可以包容万物,她就这么安静地平视着孙立业,便将他心中的烦躁与不安尽数驱逐。
“小师傅,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孙立业咬了咬牙,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他直直地看着凡空,目光中透着焦灼与烦怒。
凡空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他所求之事为何,她垂下眉眼,目光落在杯中茶水的微波上。如果应诺了孙立业,想必会牵扯出一些难以意料的结果,老和尚在她下山前曾细细叮嘱,万不可与身外事过多纠缠。
她本可以在救了孙老太之后立即离开,但如今,受了孙立业的恩惠,要在此时抽身,非凡空所能为。想到姬小白冻得发紫的干瘦胳膊,凡空的目光便微微闪烁,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初识的小姑娘投以过多的关注,大概只是修佛之人慈悲的心性罢了。
“令堂沾染此等邪物当是在三个月之前,孙施主可还记得三个月前,令堂是否与人发生冲突?”
思虑良久之后,凡空抬起头来,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意。孙立业闻言一愣,眼中透出些许喜意,凡空该是答应了帮忙。他赶紧开始回想,不一会儿,孙立业的脸色便猛得沉了下来,他眉头皱起,眼中神色明灭不定,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对凡空道:
“不瞒小师傅,三个月前确乎发生了一件令人恼怒之事,家母在李员外的布庄曾与一年轻女子发生争执,经小师傅一提,我倒是觉出味儿来,似乎家母正是在那日之后得此怪病!”
“李员外吗……”
凡空沉吟着,唇角微微抿起,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水面一片摇摇欲坠的茶叶。她又想起了昨日在李府外,姬小白所受的欺辱与委屈,却不曾想,先前的事才告一段落,如今又与那李府有了额外的牵扯。
李家的宅子坐落在小镇最繁华的地段,其占地十亩,在这个较为偏僻的小镇上,无人能出其右。而李氏的布庄就在李家宅子旁边,那里是个三岔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数不胜数。李员外花了大价钱将这个街口的店面盘下来,多年以来,李家一直占据小镇布业鳌头,近年来更是将李家的丝织布帛运入临近的伯阳县售卖,隐隐有跻身县城布业大亨的势头。
事业蒸蒸日上,加之李员外此人为人颇为圆滑,费了许多心思与伯阳县的县令搭上关系,而小镇的镇长之子亦是娶了李家女儿为正房,自大婚以来,夫妻和睦,膝下有一子一女,如此更是令得李家在镇上的地位固若金汤,鲜少有人敢触其霉头。
孙家虽然也有些家业,以茶经商,这些年颇有些成就,但与李家相比,却落了下乘。孙老太在李家的布庄意欲买些布匹回家给儿孙做新衣,不慎冲撞了布庄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日归来并无异样,却是在隔日开始夜夜惊梦,而后日渐疯癫。
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凡空未曾多言,她双手捧着茶杯,将杯中剩余茶水饮尽,而后在孙立业期待的目光中,缓步离去。她本不愿牵扯这些是非,奈何承了孙家的恩情,此事避无可避。
小镇的街道与昨日没有什么不同,李家的布庄里,来往行人很多,伙计忙前忙后,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自布庄中走出来,门口的伙计见他摸着腰间钱袋,大步朝外走,皆笑口寒暄:
“莽二哥昨日在老爷那儿领了赏钱,今日可是要去醉香楼会姑娘?”
莽二摸了摸腮边的胡子,咧着牙笑:
“今儿可不该我当值,便去喝点儿酒,听听曲儿!哎呀,不与你们说了!”
他摆了摆手,竟直朝着镇上最有名的醉香楼去,身后两个守门的伙计嬉笑,该是约了姑娘,怕人等急了!莽二脚程快,不过片刻时间,那莺莺燕燕的醉香楼便已入了视线。他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子,却在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将他的去路挡了去。
莽二抬眼,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眼中顿时一阵恍惚。那人朝他招了招手,便入了旁侧的小巷,莽二鬼使神差地快步跟在她身后。很快,街道上喧嚣的声音渐渐远去,而这巷子也到了尽头,他感觉脑中似乎响起一声钟鸣,旋即意识猛地恢复清醒,他疑惑地看着巷尾安静破败的景象,有些记不清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即转身,没有丝毫犹豫,一拳挥出,但他的拳头却在半空中骤然凝结,再也进不了丝毫。一只纤细莹白的玉手伸出一指抵住那碗口大小的拳头,看似柔弱无力的一指,却令莽二不得寸进。他瞪着眼,惊诧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体态纤细,却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目间隐隐藏了一丝媚态,眸光却清亮有神,漆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际。她虽只着了一身粗布衣裙,却令得莽二心头突升一股邪火,如此清丽间魅惑潜行的绝色,他生平仅见。
只一眼,他才刚刚恢复清明的神智又再度陷入迷惘,那挥出的拳头也换换放了下来,只是那张粗犷的脸此刻涨的通红,双眼中也有血丝隐现。
“原来是这东西作怪。”
这女子自然就是姬小白,一个精巧的布袋被她提在手中,布袋里有一张符纸,其上绘了些符文,有辟邪之效,刚才这莽汉突然醒来,想必便是因着这一纸符文。她眼中闪过轻蔑,将那布袋拿在手中把玩,这东西比起小和尚随口念的经文尚且不如,又怎么能奈何她这已经练成人形的狐妖?
“昨日你从那和尚手中讹来的禅杖在哪儿?”
姬小白口中呼出一口气,那装了符纸的布袋便无火自燃,很快就只剩一小撮灰烬,她随手一抛,便彻底消散。听闻姬小白问起,莽二脸色通红,却兀自压抑着,哑着声音回答:
“我们把它交给老爷了,想必还在老爷的书房里,老爷近来正四处搜罗类似的灵物,似有大用,我们得到的禅杖,正合老爷心意,便给了我和大哥不少赏钱……”
“你们老爷的书房在何处?”
见他似乎有喋喋不休之势,姬小白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在李家大宅正房左侧回廊尽头第一间。”
得到想要的答复,姬小白脸上露出一抹明丽的笑容,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轻快地迈出两步,便凭空消失,自始至终,都未将目光在莽二身上停留。待得她的身形消失,莽二猛然回神,他惊诧地四下张望,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觉浑身仿若火烧,身体某处极端难受。
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然后快步自小巷中出来,一刻不停地入了醉香楼,这短暂的变故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
姬小白离开小巷之后,竟直去了李家大宅,有重重家丁护卫的李家大院对姬小白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她很快就找到莽二口中所说的正房左侧回廊。第一间书房很好辨认,正是处在采光最好的位置,姬小白快速来到书房外,自窗口向里看去。
屋中陈设比想象中要简单些,墙面正中挂了一幅画,画上一白衣女子静坐抚琴,眉目不甚清晰,却依旧让初见之人心中自然涌起一股惊艳。姬小白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一瞬,旋即便转开,看向书架。
她一眼便见着那根禅杖,李员外似是对此十分重视,他将房中书架腾出一整条空格,用来放置禅杖,那些腾出来的书卷,则被随意地扔在桌上。此时书房中并没有人,姬小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来到书架前,伸手意欲将禅杖取下来。
却在她的手触到禅杖的瞬间,一圈金光自禅杖身上扩散,姬小白心中猛地一惊,暗道一声不好,这禅杖竟让人做法下了禁制,虽然这种程度的禁制并不能阻止姬小白将禅杖拿走,但她想要将其抹去,却也要费一番手脚。而刚才那个瞬间,定然已经叫人发现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取了禅杖,而后翻身自窗口离开,以最快的速度遁出李府。她并非不想直接在李府闹个天翻地覆,只是那时候,动静必然不小,说不得便会将凡空引来,她不想让凡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唯今只得逃了。